《骗局》 第1章 [现代情感] 《骗局》作者:咚小姐【完结】 文案 陈景行三十而立,点儿却太背 老婆不遗余力的给戴绿帽子,帮别人养了好几年儿子,孝顺的继母是害死亲生母亲的罪魁祸首,费尽心力给同父异母的弱智弟弟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弟媳 到头来发现都是一场空 这就是一个闷骚大哥看上自己弟妹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铁汉柔情 近水楼台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言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看样子,那家人对咱们言言挺满意的,嫂子你觉得怎么样?林彩月兴致勃勃地说道。 严母眉头蹙气,仔细想来其实并没什么不妥,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满意,她犹疑地慢吞吞说道:陈景遇这孩子看起来挺老实本分,可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言言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吗? 林彩月是乡镇干部,为人热心,和严家邻居多年,事先早就打探好消息,此时张口就来利弊清晰。她安抚的拍拍严母的手,说:陈景遇现在没有工作,可是他有一个能耐的大哥。嫂子你不知道,陈景行能耐的很,虽说进过牢,可是你看他出来以后,几年的功夫,陈家原来住的是什么,现在住的是什么。陈景行只有陈景遇一个弟弟,能不照应着点儿吗? 陈家在镇上那栋小别墅此时在严母眼中浮现,她虽没有进去过,但从外就能看见精致的小花园,园子里的设施她不懂,也知道件件都是价格不菲的。 严母还是迟疑:陈景行当真这么能耐,怎么还住过监狱,该不是人品不好吧? 你放心吧,那都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听说何况人家现在是一座煤矿的矿长,邻里乡镇哪家不靠着陈景行吃饭,就严大哥在镇上负责烧锅炉的那个小区,都是振兴煤矿名下的职工家属楼。林彩月讲到此处,已是兴致昂扬,仿佛严言嫁过去,振兴煤矿就是严家的囊中之物。 严母迟疑说:人家这么好的户口,想嫁给陈景遇的人必定多了去了,怎么会相上我们言言,言言连高中都没毕业,她们知道这回事吧? 林彩月笑笑说:您放心,我早就说清楚了。言言学历虽然不高,可是凭言言的模样,比电视上的明星都不差。 听林彩月这么说,严母笑笑,想想也是,女儿那张鹅蛋脸精致得很。这些年不知来了多少媒婆来介绍,都怪自己眼界太高,挑来挑去,硬是把女儿耽搁到了现在。这样一想,她眼神黯然,再拖一年,女儿就成28岁的大姑娘了,长得再好看也不水嫩了。 严母一拍膝盖,心一横说:妹子,你就负责安排一下,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林彩月直点头,哎,咱们言言也算熬出头了。 严言在门外端着茶水的手一顿,她知道,这件事基本已成定局。 母亲在外虽胆小谨慎,在家中却是大事小事做主的人。而父亲一辈子老实厚道,妻子的话大抵都会同意。弟弟已经娶妻生子,一家人家庭美满,自己婚事已是一家人最为操心之事。想来,她一个27岁的大姑娘在家里继续待下去时间长了,也会惹弟媳恼怒。也罢,就嫁了吧,母亲总不会害她。 何况,她尚且还见过陈景遇几面,干干净净的,说话虽有些结巴,但是也老实。听林婶那么说,只要自己嫁过去恪守本分,不惹是生非,陈家也不指望自己赚钱养家。 严言极力挤出一个微笑,掀开帘子说:婶子来了,三伏天天热,喝些菊花茶消暑吧。 林彩月又细细打量严言,她蹲在茶几旁搁置茶杯,身材窈窕,不施脂粉干干净净的,长得真是好看,要不是耽误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好人家说不上。早几年有个煤矿上正式工三番几次来打听严言,如果严母当时不嫌弃那人长得老相,这会儿早就抱上外孙外孙女了,而且听说人家近几年又升值成了煤矿上的财务总管。 反过来想想,也没什么可惜的,陈家那样的好户口多少人眼巴巴看着呢。林彩月越想越满意,只觉得给这个听话的侄女撮合成了一段绝世难逢的好姻缘。她想着把严言叫到自己身边来坐下,笑着说:言言,婶子问你句话? 严言心里一咯噔,知道林彩月接下来就要开口说亲事,严言回头看了看严母,严母眼里充满希冀,巴不得下一秒钟严言就果断点头,她心中低叹,从林彩月手中抽出手来笑着说:婶子,有什么话您就问吧? 对上个星期见过的陈景遇还有印象吗? 严言点点头。 陈景遇这个人,只要见过他本人一面的人,其实很难让人忘记。 那天相亲的场面至今仍在严言脑海里,异常清晰。 严言赶到茶馆时,陈景遇已在座位上了。他背对着门口坐着,林彩月指着他和严言说他就是陈景遇时,严言看去,他坐得挺直。一般情况下,男人如果坐得十分挺直,就会给对方一种压迫感。可他不是,他挺直着后背,双手放在膝盖上,就像是 就像是初入一年级的小学生在等待着第一课堂的到来,等待老师的到来,看到自己端正的坐姿会给予夸奖。 给人十分奇怪的感觉。 等到严言走到他对面时,这种感觉尤甚。 第2章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清楚她的模样后微微笑了。他属于那种长得干净显年轻的面相,白白净净的,加之他穿着白衬衫黑西服裤子,看起来丝毫都不像一个30岁的男人。 他笑笑说:你来了,请坐。 严言点点头,装作不经意的打量,只一瞬,便让她失神。他的瞳孔极黑极大,眼神纯净,严言恍若见到了三岁的小侄子,天真的仰着头说:姑姑,带我出去放风筝吧。 他的话不多,严言也不是爱打听的人,只是最客套的对话。严言问几句,他都是规规矩矩的回答,倒也挑不出错来。 但是最令人严言印象深刻的是她总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眼神穿透自己的后背,令人不自在。 这次相亲只是严言众多场相亲里的一场,半个小时便匆匆结束。分开前,陈景遇也没有向她索取电话号码。她没有固定的工作,之前曾在超市柜台当收银员,但后来也因为弟媳怀孕需要人照顾便辞去了这份工作。对于一个没有工作的人来说,每个月增添手机话费的开销太大,而且平日里她也没有要好的朋友联系,即便难得的联系也是用家里的座机。而那部座机在弟弟的新房里,她每次去打电话都如同芒刺在背,她知道弟媳不喜欢别人出入他们的新房,所以严言很少与人联系。 而陈景遇有意深交甚至直奔婚事,只让她觉得庆幸。 她在家中靠父母养活已觉得过意不去,不想再给弟弟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烦恼。严言思及此,觉得答应这门亲事再好不过。 严言鼓起勇气向林彩月说:婶子,刚刚我无意中听到你和我妈的讲话了,就按我妈说的办吧。 林彩月喜不自胜,点点头越想越开心只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要出嫁了。她郑重的说,只差没伸出三根手指头向天发誓,言言,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这门亲事,保准让你成为这镇上最幸福的新娘。林彩月转身又和严母说:嫂子,你就等着十八抬彩礼进你们家门吧! 严母也听着高兴,笑着拍打林彩月说: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 林彩月讨巧的直点头:是是是,看我这张嘴,说错话了,我这不是高兴吗! 言看着她们两个人的笑模样,他们都高兴了,她也高兴。 周末严父回来,听了严母喜滋滋的说道,他看了在厨房做饭的严言一眼,沉着脸说:都打听清楚了吧,言言喜不喜欢? 彩月亲自相的人,差不了。而且亲事是言言主动提起来的,你说呢,言言不喜欢难道我能强迫吗? 严父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但凡她主动提出的就是下定决心,他喉头一紧,想着女儿马上就要嫁入别家,只得谨慎再谨慎,那找个时间,带人来家里让我瞅瞅吧。 吃晚饭时,严父一直看着女儿,不知不觉间眼眶都红了,吃到一半就放下碗筷出门了。 严母不满和严言发牢骚说:你爸准又是去你大伯家去了。 严母一直不喜大伯一家,当初分家的时候她觉得长辈厚此薄彼,给自家分的太少了,从那个时候两家就不太来往,后来严言爷爷奶奶去世时不知因为什么两家就彻底闹崩了。直到四年前弟弟严越娶媳妇,两家才和好如初。 而严父其实与长兄的感情很好,只是各自娶了能当家的老婆,才不来往了这么多年,自从和好后,严父一有空便去长兄家坐坐或者帮忙干活。 严言只笑笑,摸摸小侄子的头哄他又多吃了一口菜。 倒是弟媳冯欣嚼着一口菜说:大哥现在有本事了,以后能亲近就亲近,前几天我劝严越去大哥家和大哥喝喝酒啊,说不定大哥能给他换一份好工作。 严母冷哼了一声,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他们家巴不得咱们过得惨呢。 晚饭后,严言正在院子里收晾干的衣服,严父就回来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大伯家的女儿,严歌。 严歌见了严言,立马笑着说:言言,快来扶一把,二叔今晚喝酒喝上头了。 严言赶忙放下手中的衣架把严父搀扶到卧室床上,严父听到严言的声音忙说:听爸的话,不能嫁陈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严父揪着她的衣服反复叨念着几句话:言言,不能嫁到陈家去,听我的话啊。 严言把他扶上床,低声说着:我知道了,爸你好好躺着啊,我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然后和严歌说:严歌姐,你帮我看一会儿别让他掉下来,我马上就好。 去吧去吧,我不着急,一会儿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严言煮好醒酒汤的时候,严母也正好领着小孙子从广场上散步回来了。严母见到在床头坐着的严歌时一愣,转瞬恢复神色说:小歌来了。 严歌站起来说:二叔喝醉了,我送他回来,既然二婶回来了,那我就能交差了。 严母不喜欢严父大哥家的人,却还是会客套一些,她笑着说:来了就坐坐吧,正好和言言你们姊妹说说话,对了,你彩月婶子给严言说了门亲,你来参谋参谋。说到此处,严母脸上有了真的笑模样,热情的揽着严歌的肩膀坐下,抱着小孙子逗笑。 第3章 严母简单说了说陈家的情况,脸上的笑模样抑制不住,一想到她的女儿嫁到陈家去能大嫂吃瘪就觉得扬眉吐气,要知道严歌是大学生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嫁到一个小村子里,女婿就是一个每月领死工资的初中老师。 严言从门外端着汤进来,一看严母这模样就知道她正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和陈家结亲,立马插话说:妈,你把爸扶起来一下,让他喝了解酒汤再睡,要不然明天得头疼。 严歌赶忙搭把手把严父扶着靠在床背上,轻声叫道:二叔,二叔,醒醒! 严父挣扎着睁开眼,看清严言站在他面前便急急忙忙地拉着她说:言言,别嫁到陈家去! 刹那间,严母脸色就变了,沉着一张脸等到严父喝了汤睡下才忍不住开口:小歌,你和二婶说,你二叔去你们家听了什么话了?近几日她心心念念的陈家女婿,怎么在丈夫去了一趟大哥家就变成了如蛇蝎般可怕的人物,唯恐避不开!要她说,就是那家人看不惯自家人过得比他们好! 严歌打量着严母沉着的脸,知道不说不行了。也罢,反正她就打算一会儿要和严言说清楚的。二婶,陈家的老二脑子有点问题。 脑子有问题?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陈景遇脑子有问题? 那天相亲,严母也在场的,虽离得远,但是远远打量着,看起来也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青年,脸上的表情也自如,行为举止也并没有怪异之处啊。 在严母的认知里,脑子有问题的人就像是隔壁冯大爷的女儿,头上别支野花,盛夏穿着绣花红棉袄,隆冬穿着裙子,见了她就憨傻的笑着打招呼说:婶子,能不能给大妞一个大白兔奶糖。这样的人,才算是脑子有问题吧。 小歌,你今年也有二十七岁了,你二十五岁出嫁,嫁过去也有两年了吧,不能眼睁睁看着严言和你同岁等着老姑娘啊。有的话,别乱说!说到后来,严母的语气已经不好。 严歌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二婶,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是为了严言以后能生活得幸福才告诉你们的,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好好打听,就能知道。 你妈不就是知道陈家有钱有势是难得的好户口,所以才千方百计阻挡严言的婚事,你妈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严家兄弟的多年不相来往究其原因,实际是妯娌不睦。而兄弟两个又都是老实至极的人,个个都是听老婆话的人,多年来的引子,又是一点就燃。 二婶,我妈一句话都没吭,是大哥和陈景行有交情,对他们家的情况有所了解。 提及严歌的大哥,严母更来气,她那个嫂子不就是仗着大儿子越来越出息才在镇上风头大盛吗? 凭什么他们家飞黄腾达,她的女儿才说了一门好亲事,他们个个就都来横加干涉?严母气急,拉起严言的手说:走,去你大伯家,我倒要看看是谁见不得你过得好! 严言负隅顽抗,拖着严母的胳膊说:妈,别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都这么晚了,大伯和大婶该睡下了。 这会儿正是镇上广场人正多的时候,而去大伯家的路必经广场,两家才和好没多久,镇上的七大姑八大姨正愁没有饭后的谈资呢,要是看见严母气势汹汹拉着她去大伯家,难保明天就会传出各种难听的话来。 他们不想让过好日子,你还管她们睡觉不睡觉,你这孩子缺心眼吧! 严歌忍不住出声驳斥:二婶,你说话注意些,孩子还在这儿呢。 小侄子听着大人们吵得厉害,眼中已经有了泪光,紧紧扒着严言的裤腿叫姑姑。 严言用力甩开严母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弯身把小侄子抱起来哄着:昊昊不哭哦,奶奶和姑姑玩游戏呢。 严母怒气难消,加上冯欣也从外面回来,急想证明事实究竟如何在严母面前添柴加火一番,等严言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大伯家的院中 院子里灯火通明,大伯正收拾了方才和严父喝酒的桌子,所以院中空荡荡的。大哥和二哥都正欲离开,严母就带着严言上门了。 一行人围着站在院中,彼此都不吭声。还是好脾气的二哥又搬出了板凳,笑脸招呼着:二婶,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你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大展厨艺好好做一顿吃的。 二哥就是有这个本事,饶是再生气的人听他说过话,气就能消一半。 严母听完脸色也好了很多,语气也温和许多,你这孩子就是嘴甜。然后她转过头来对着大伯大婶说:大哥,大嫂,这么晚了我上门打扰实在是因为不解我心头之惑,恐怕这一晚上我都没法睡个安稳觉。 大婶何等精明,从严母进门就知道她来意为何,她也不绕弯子,他二婶,是知道那件事情了吧。 言言爸醉酒下去张口闭口就是不准言言嫁到陈家去。其实,也怪我,这门亲事定的太匆忙,也没和你们打个招呼,可是小歌说陈景遇是给脑子有问题的是个怎么回事? 陈家当家和他的老婆是表亲,近亲结婚,生出来的是弱智。 严言大伯家的大儿子少言慎行,一出口,没人敢吭声。 第4章 弱智?严母闻声只如晴天一个闷雷,让她久久都不能开口。她满心以为的百年难求积德积福得来的好亲事成了一个大笑话,近几日来,她都和谁说过? 邻家的朱大婶,牌场子上的牌友们,还有儿媳妇的闺中密友,个个都是话篓子,估计早就传遍整个韩镇,知道真相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 不对啊,可那陈家的大儿子陈景行明明是个能耐的,没道理二儿子就是一个智障啊。 严母满怀希望的询问这个大侄子,靖珩,陈景行不是振兴煤矿的矿长吗? 严靖珩知道她心中疑惑,寥寥数语就给严母判了死刑。陈景行和陈景遇本就是同父异母。 同父异母,所以陈景行是上一个老婆生下的儿子。 严靖珩看看站在严歌身后的严言,抱着小侄子,垂着头不知神色,不过应当是难过的吧。千方百计终于寻来的良人极大可能是白痴。 事实上,严言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揽着小侄子的手一紧。大伯家的人说得有理有据,这样严母就不能无理取闹坏了两家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 或许也有一些些的失望? 接下来又要接受百无聊赖的相亲,自己恍如待价而沽的商品,在弟媳摆的臭脸色下腆着脸皮借来弟媳的仅有几套能穿得出去好看的衣服,坐在茶馆里,去见那些一个个声称优质的男人?亦或是继续恬不知耻的依靠年迈的父亲过活,帮忙照料着小侄子,然后在弟媳的父母来时尴尬的说,这是他们家的老姑娘? 毕竟她于他们,实是个累赘! 这时,严靖珩拿着车钥匙和父母说过之后就要离开,催促严歌收拾东西走。严歌连忙进屋子拿上包,和严母说:婶子,我们先走了,明天我还要上班。 严母还神思恍惚,不知道在何处飘荡,直觉旁人说得每一句话都在嘲讽她!他们要上班,而自己的女儿还在家要工作没工作,要老公没老公,而自己的儿子也只是煤矿里的临时工而已。 严言笑着点点头说:大哥,严歌姐,天黑了,路上小心! 严靖珩诧异,但也只是一瞬,立马恢复清明。走之前,他说了一句话,让严母一时地狱、一时天堂。 陈景遇前几年脑子不清,但是陈景行曾带他去北京看过脑科专家,好了也是有可能的! 相不相信,他言尽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严母自从那晚从严言大伯家回来就一直在计划一件大事。 陈景遇的脑子究竟有没有问题,她亲自考考不就知道了吗。 想清楚这么回事,接下来的她所要做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去见一见陈景遇。但是要在不给对方任何准备下见到对方,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陈景遇本就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任她托了多少人去打听,得到的答案都是含糊其辞的,没人能说得清陈景遇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倒是严父的态度这次难得的强硬,空穴不来风,既然靖珩敢那么说,就一定有根据。 严母不甘心,看着在院子里忙着洗衣服的女儿说:可是靖珩也说了,陈景行带陈景遇去北京瞧过一年的脑科专家,保不准就好了呢? 你真是糊涂!就算是陈景遇瞧好了,也难保会有后遗症,你是掉钱眼儿了吧,就想着把女儿推进火坑里头!又不是找不到别家了,就算是找不到别家,我这把老骨头也能养得起我自己的女儿! 夏天的门上挂的门帘就是一串串透明的珠子,防止蚊虫飞进屋子里绰绰有余,可是隔音效果就差了许多。严言生硬的别过头,不让小侄子看到自己已经开始泛红的双眼。 她就知道,她会拖累年迈的父母。 严父已经五十多岁,原先也在镇上的公社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后来镇上好几家煤矿都被纷纷勒令停业,原先富裕的乡镇公社发不出工资,他才找了一个小区去给人家烧锅炉看门房。好几次她去给严父送换洗的衣物,都能看到他在寒风中看到进出的车辆哈腰点头,她只能躲在墙角抹干泪,然后再摆出一副笑模样和严父说:爸,你穿这军大衣真帅,他们都老看你呢! 严言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可严母带着哭音的话语已经一字不落的传来。 严母说:你说得轻巧!另找一家?这些年看过的还少吗,不说远的,就说前几个月那个,看着斯斯文文的,是重点高中的老师,前妻嫌弃他木讷就离婚了,都觉得严言嫁过去最起码嫁的是个文化人,可是怎么着。和他的邻居打听过,才知道那人有家暴倾向,前妻生生被他打伤进了三回医院! 还有你凭什么养活女儿,你那点退休工资还有每个月看锅炉领的一千出头的工资?你看见昨天严歌穿的是什么了没有,你再看看言言身上的衣服,还是几年前镇上的市场促销买的二十几块钱的地摊货!还有咱们那儿媳妇,是个容人的人吗?你在家的时间少,言言每天伺候她,她给过言言好脸色吗? 严言听及此,赶紧看了看严越的新房,不禁松口气。她才想起来,冯欣出去溜街了,万幸!幸亏没让她听到严母说的话,否则又有一场好闹了。 严言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十五块钱买的白体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但也没有严母说得那般不堪。虽然和严歌身上的衣服比起来差得远了,可是那是严歌自己赚来的钱啊,她花自己的钱,严言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平。倒是她前几年打零工赚来的钱,花的都差不多了,小侄子的玩具奶粉等等,她的积蓄马上就要清空了。 第5章 转眼看看在她腿边费力蹬着两只小短腿的小侄子想要骑着小车往前走,时不时扭过头来冲她咧嘴一笑,倒也觉得钱花的值得。 可屋中的严母已经说得哭起来,只觉得再没人比严言更可怜。 而严父双手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在懊恼自己的没出息,否则怎么连让女儿过上好日子的本事都没有。 珠子门帘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光彩斑斓,即便有些闪花了眼,严言还是准确捕捉到严母脸上的泪痕和严父双鬓间的白发。她想,即便陈景遇是个白痴智障,她嫁过去以后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突然,严母冲了出来,猛地撞在严言身上,深深看了一眼女儿,拔腿就跑了。严言还愣着,严父就交待严言看好昊昊,他追出去看看严母。 姑姑,奶奶为什么哭了?小侄子揪揪她的裤腿,用脆生生的声音问她。 严言蹲下和小侄子说:因为姑姑不听话,奶奶被姑姑气哭了,所以昊昊不要和姑姑学习,要听话,那样奶奶就会很开心好吗? 小侄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着自己要听话不让奶奶哭。 严言把他抱起来进屋子里给他讲故事。 盛夏七月,严言在屋中直冒冷汗,肚子一揪一揪的疼,她算算时间,经期即将到。每次来之前,就会疼的要命。可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只能忍着疼等冯欣回来。 不一会儿,小侄子就厌倦了,小手扑腾着喊着:姑姑,我饿了! 家里的奶粉已经没了,冯欣逛街还没买回来,而且小侄子还小,也不能吃中午剩下的旧饭。 正巧,冯欣这时回来了。严言忙叫她,买奶粉了吗,昊昊正饿了。 冯欣提着大包小包翻找,猛抬头说:哎呀,我给忘了。 严言把小侄子放到床上,翻找家里有什么吃的,找出一箱罐装的哇哈哈八宝粥,递给冯欣一罐,你给他热热,我急着去厕所。 严言没料到这次会这么痛,痛的直冒冷汗,在厕所按着肚子蹲了有十几分钟才缓过力气来,接着就听到砰地一声,小侄子哇地哭了起来。 她赶忙往外跑,就见小侄子趴在厨房的厨台上小手包着脸,身上都是冒着热气的八宝粥。严言站在旁边,一时竟张不开口。 过了几秒钟,冯欣听到声音也进来了,严言见到她才回过神大声喊道:冯欣! 在他们镇上,家里做饭用的都是煤炭烧的火。一来是因为乡镇的煤矿多,每年乡镇村委都会点着人头往每家每户发放一定的煤炭数量,冬天用来取暖也远远用不完;二来是因为煤质好,烧得火旺,用炭火做饭快,所以很少人家会用电磁炉煤气灶做饭。往常严言做完饭就会把厨房的门搭上,就是担心小侄子误闯厨房发生意外。 现在的情况,她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的炭火烧得旺,冯欣热八宝粥的时候没有把盖子揭开,受热膨胀迅速所以炸开了,而小侄子误闯进来,冯欣却串门去了。 严言回过神来抱着小侄子就跑,她记得乡镇医院就在那条大路上,但愿她的小侄子脸上不要留疤,否则她怎么和严越交待啊。 医院人头攒动,小侄子在里面包扎,严言就和冯欣在医院的长凳上不发一言。严言是好脾气的人,如今她就怕张口一个没忍住嘶声大骂。 天快黑了,严父严母才收到消息赶来医院。严父问:好端端的,怎么就烧伤了? 冯欣说:昊昊饿了要吃东西,姐就让我给他热一罐八宝粥,正好隔壁林婶找我有事,我就把八宝粥放厨台上热着,我想着姐就去一趟厕所应该很快,我就出门了。结果回来就成这样了。 你难道不知道热八宝粥要把盖子揭开,还有昊昊一个人在屋子里,你也不把厨房的门搭上。 我知道你去上厕所会上那么久吗?你也没告诉我说热八宝粥要揭开盖子呀? 严言只觉得一阵无力,瘫坐在长凳上等医生出来给结果。 不一会儿医生出来说,昊昊就是手背烫伤了,他动作快,脸上没烫着,而且他年纪还小,抹几天药就没事了。 众人松一口气,冯欣得理不饶人,严越走的时候给你那么多钱,不就是让你好好照顾昊昊吗? 严言诧异的望着她,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不想再和她说。 严父严母望着女儿,脸色苍白,娇小的身躯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女儿仰头望着冯欣,眼里尽是抹不开的悲伤。他们也见严越走之前给严言钱了,只是那钱是还之前严言给昊昊买奶粉的钱。严言死活不要说那也是她的小侄子,是严越硬逼着她收下,她才接受,而那笔钱后来又都花在了昊昊身上,小车子,故事书等等都是严言亲自置办的。 严言一把推开冯欣,跑了出去。 等她跑累了的时候发现已经跑了公社林彩月的办公室前。 原来,她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她才潜意识的来到了这里。 林彩月的办公室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是严言没见过的牌子,可严言知道这辆车就是把他们全家都卖了都买不起这辆车,她这样想着也尽量躲着这辆车走,生怕一个不小心磕坏划坏。 严言敲敲门,林彩月说进。严言进去,不知该如何开口,思索再三决定直说,她说:婶子,尽快让陈家的人准备亲事吧! 第6章 配着她那张苍白至极的脸,她说出这句话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她怕林彩月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尽快让陈家的人准备亲事吧,越快越好! 角落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好,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先前严言进门太过匆忙进来时只看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林彩月,丝毫没看见角落里的沙发落座的人影。 此时他站起来,在灯下遮住光源,整个屋子都黯淡了。他缓缓走过来,走到严言面前时说:我保证,陈家会在一个月内娶你进门! 严言愣住。 林彩月忙把严言拉在自己身旁介绍说:这是陈家的大哥,陈景行。看了一眼,严言还愣在一旁,拍了拍她说:言言,傻愣着干嘛?快叫人啊! 严言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陈家两兄弟即便不是同母所生,可长得还是很像的。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眼珠又大又黑。比起陈景苍白的脸庞,陈景行肤色黑一些。 严言低声说:陈大哥。 林彩月瞧得高兴,拉着严言的手说:你来得正好,景行刚刚才问起我,你是个什么意见? 严言抬起头飞快地看了陈景凡一眼说:我同意陈大哥刚刚说的。 刚刚说的?那就是一个月之内把婚事办了? 他坐下后,整个屋子突然又亮了起来。 有什么要求想提的,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他盯着手机,都没有正眼看她,漫不经心的就像聊家常。 即便如此,严言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她尽量平稳方才明显激动的情绪,和韩镇普通的嫁娶一样就好。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了,嫁妆什么的你不需要准备,至于聘礼会让你满意的。 林彩月啧啧称奇,第一次听说男方不要女方任何彩礼却花大价钱聘礼的,果然是财大气粗。 严言暗暗吃惊,不过转瞬就想清楚了,凭他的本事自然已经知道严家是什么情况,那丁点的嫁妆他们不在乎也不稀罕。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可能有些无理但这是唯一的要求。陈景行收起手机,盯着她说。 她低声问:什么? 结婚后,除非男方同意,女方无权提出离婚。 果然很无理。 林彩月有些犹豫了,如果男方出轨有家暴倾向有私生子之类的情况,她岂不是把严言推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似看穿她们的担忧,陈景行低声地笑出来,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再加一份协议,男方如果是过错方,男方可以净身出户。 不用了。 林彩月刚想说好,就听见严言的话,她猛拉了一把严言的手臂怒火中烧,严言,这可是终身大事,要慎重。 严言扯扯嘴角,不用了,没关系。 陈景行一怔,转瞬却恢复神色,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走了,再联系。 陈景行一上车,王军就问他:陈哥,定了吗? 陈景行唔了一声。 聘礼呢,给多少? 满脑子都是她那张苍白的脸,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头一回看不懂一个人。凡是人,必有其脆弱的地方,初见时他觉得她浑身都是弱点,父母兄弟、闲言碎语,现在却又觉得她无坚不摧。 思及此,他起兴道:加一倍。 王军诧异的大声喊了出来:三十万?太多了吧。 近几年,物价上涨,南镇的聘礼一直在涨,可在他们镇上娶一个大学生研究生要二十万都已足够。可据他所知,严言根本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三十万着实够娶两个媳妇了。 陈景行低叹一声说:情况特殊。 王军点点头,想想也是,就当是提前补偿她。 走吧。 王军应声踩下油门,灰尘荡起,公社的院中茫茫一片。 陈景凡从后车镜里看见严言挎着肩膀,不知是悲是喜,突然想起今天下午严父和严母找到矿上的情景。 他听到消息,严母想着法儿打听景遇的情况,以防景遇自己跑出去撞见严母,他近几日上班都带着陈景遇。出乎他的意料,严父和严母竟然直接跑到矿上,还和陈景遇打了个碰面。 他通过监控,在那方小小的视频里看着陈景遇沉着面对。 或许不能称之为沉着,只能称得上听话罢了。他的弟弟的智商不足,记忆力和模仿力惊人,凡是要求他做什么,只在他面前做过一遍就足够,他就能模仿成八分,只不过时间不能持久罢了。 下午,陈景遇把严父严母带进一间办公室中,他沉着脸说:王军,倒水! 然后在旁人的诧异的目光中,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搭在椅子上,眯起眼和严父和严母说: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陈景遇倏地笑了出来,笑容干净而温暖,仿佛刚刚扮演着地狱修罗的那个人并不是他。刚刚和你们开了一个小玩笑,你们别介意。 严父和严母虽觉得被驳了面子,但好在眼前的人脑子清醒,与正常人一般无二。严母顿时天空海阔,女儿的幸福近在眼前,她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没想到您的办公室这么大,每天处理这么多事情很累吧。 第7章 陈景遇笑笑说:你们也看到了,我这桌上堆着的文件,都等着我处理,每天哪有那些闲情逸致和你们捉迷藏,你们也不用担心,该给你们的总少不了。 严父和严母虽觉得陈景遇说话有些奇怪,可也没在意,我们就是想女人能嫁一个好人,对她好就行了。 陈景遇笑着点点头,不发一言。 偏偏他笑得干净温暖,信服力比他说任何话都要强。 现在看到你这样就放心了,我们听到些传言......虽说不该信,可是我们也是为了女儿好,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把她嫁出去。 似是有感而发,陈景遇端正了坐姿,和第一次严言见面时一样,我很喜欢她,我会对她好的。 严父严母深觉满意,点点头欣慰的说:那就好。 陈景遇看着他们要走就喊道:王军,送客!再给两位准备两张美佳超市的购物卡,别小气! 王军为了不露馅,忍痛给了两张五百块钱的购物卡、严母受宠若惊,笑得十分灿烂的走了。倒是严父走之前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景遇。 他们走后,陈景行也松了口气,在监控室瘫软的坐下。 过了一会儿,陈景遇就在楼道中喊他:哥,哥? 陈景行出来问他:怎么了,这么着急? 陈景遇咧开嘴笑道:我学得像吗?和一个大孩子一样。 像,像极了! 陈景遇的一举一动都在模仿陈景行,恍若情景再现,只是上一个小时的事情,来找他的两个当初的合伙人,不满他架空他们的权力,他只能保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只需要在家等着每个月有足够的资金打到他们的账户。 陈景行却没料到,陈景遇凭此打消了严家夫妻的疑虑。 途中走到一处坑洼,王军说:陈哥,是不是把你晃醒了? 没事。 想起景遇满足的笑容,陈景行坦然。 车行到岔路口,王军问:陈哥,晚上回哪儿? 天色黯淡,他想起又黑又冷的屋子里,不到半夜都没有一点人气,随意翻动着手机,停在肖雨婷那一栏,他说:去矿上。 严言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就像她的一颗心,沉甸甸的,也抹上一片黯淡。 走到门口,才发现有一处黑影站在门口直盯盯的看着她。她下意识地一躲,躲在墙角。 姐,你怎么了? 是严越啊。她松口气,还以为是谁呢。 嗯,姐,你没事吧? 严言笑笑说:我能有什么事呀,倒是昊昊,你见过他了吗? 严越点点头,我是从医院过来的,昊昊没事,就是还得在医院住一晚上,一会儿我就回医院。姐,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说的什么话,是我没照顾好昊昊,都没法让你安心的工作。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以为早早娶妻就能帮你分担家务让你轻松一点,要不是爸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严言拍拍弟弟坚实的后背说:我受什么委屈了,没有,别听爸说。昊昊是一个小开心果,我看着他就跟看着你小时候一样,我高兴。 可是...... 可是什么,别说了,妻子是让你疼的,别说那些傻话。 严越说:我知道,冯欣对你们好,我当然会对她好。她不懂事儿,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会好好说说她的。 别说,她年纪小,就嫁给你了,正是爱玩的年纪,小女生贪玩儿正常。 冯欣起初看上的是严越为人,可嫁过来之后,回了几趟娘家,每次回来都会大吵大闹。她觉得严家没钱,严越没出息,心里已经窝了一团火,她不能再搅乱弟弟的生活。 她踮起脚刮刮他的鼻子,你就知足吧,娶了一个美貌如花的媳妇,还要求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昊昊就出院了。严言在家做好了早饭等着他们回来。 严越和冯欣一进门,后脚陈景行就进门了。 看见他,所有人一愣。他衣着不凡,身后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提着箱子,他脸上面无表情说:我是陈景行。 正当所有人还在想陈景行是何许人物的时候,他继续说:陈景遇的大哥。 振兴煤矿的矿长,整个南镇的经济支柱。 众人了然。 这么大的阵仗,不一会儿,严家的门口就站满了人,都等着陈景行的下文。 隔壁邻居问冯欣,陈矿长看上你大姑子了,要娶进门? 另一个人瞥了她一眼,觉得她没见识,陈矿长有老婆有儿子,不知道别瞎说。 冯欣点点头说:是他弟弟,陈景遇。 众人交头接耳,那些零零碎语纷纷进了严言的耳中。 陈景行示意身后的人,身后为首的人立马打开箱子,一叠叠红红的钞票露在众人眼前。 陈景凡从严家出来不过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一列车几秒钟的时间就转弯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第8章 陈景行点燃一支烟,手里拨弄着打火机,合上再打开,前面的人不敢吭声。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严家的儿子叫什么? 王军反应了一会儿,才知他问的是严言的那个弟弟,王军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他夹着烟的那只手伸在窗外,眼睛也盯着外面,可王军知道他在等着回答,而且听得很仔细。 王军说:严越。 陈景凡唔了一声,转过头来问:他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之前见过他吗? 他是矿上的临时工,陈哥你可能见过他的档案,档案上贴着照片呢。 陈景凡点点头,等烟燃尽,陈景凡用指尖把烟掐灭,说:找人看着他。 王军也猜不准他是什么心思,想起方才的情景严家众人下巴快要掉下来的样子说:三十万的现金,他们该着急了吧。 就是要让他们着急,就算他们想明白也来不及,这门亲事结定了。 当着邻里街坊那么多的人撂给严家那么一沓沓的红票子,严家也只能乖乖准备亲事吧。小镇就是这点好,不管谁家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不出半天,镇上就能传遍,而且添油加醋,只怕没人听不到这个消息。 陈景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有了严言的保证还不够,他需要的保障更多。 陈哥,嫂子问我你今天晚上回不回去,我怎么说? 随便。 陈景凡把打火机合上,咯噔一声,他说:帮我联系穆医生吧,明天我把东西送过去,让他尽早把结果给我! 王军这次是直接扭过头来看他,诧异的看着他,他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可王军知道,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不自觉间眼神就放的轻柔。 陈景凡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不想活了是不是? 竟敢用那种看流浪猫流浪狗的表情瞧他! 王军嘻嘻卖了个笑脸,装傻充愣。 而此时的严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中。 看热闹的人都已被严越轰走,只剩下自家人。 严越在门口台阶上坐着,冯欣在屋子里一遍一遍数箱子里的现金。严越听着新钱清脆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拿起一沓钱扬手一挥,洒落在整张床上,怒吼道:数什么数?下午就全还回去! 你疯了,陈景行亲自送过来的,街坊邻居都亲眼看见了,你送回去是什么意思?冯欣不甘,一张一张的捡着回道。 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陈景遇是个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吗,那根本就是一个傻子!你们想把我姐嫁给一个傻子,你们一个个的晚上就不会睡不着觉吗? 严越是有名的好脾气,难得这么一吼,都不敢说话。 过了会儿,看着他逐渐平静,冯欣才轻声说:可是三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昊昊马上就要上学了,爸妈也老了,以后需要钱的地方多了。 那是嫁女儿呢还是卖女儿呢,我姐没花过我一分钱,倒是结婚时你身上戴的项链都是姐买的。 可是姐姐不就应该补贴弟弟吗? 严越气得简直要笑了。 再闹下去,夫妻都快吵起来,严母昨天见过陈景遇的模样,所谓眼见为实,她此时有底气,什么傻子,我和你爸昨天亲眼见了,再正常不过,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办公呢,我们回来的时候,他还吩咐底下人给了我们两张超市卡呢,不信你问你爸? 严越不可置信地看看严父,严父点点头不置一言就出门了。 严越又看着严言,她正跪在床上把散开的那一沓钱重新绑起来。 严言低垂着头,眉眼温顺,仿佛在向命运妥协。 他看得眼睛泛酸,过去一把揪住严言的肩膀,把她扳正身子看着她说:姐,你喜欢陈景遇不?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退了这笔钱的。 严言下意识地打量冯欣,她的脸色已经变黑。 严言笑笑说:他挺好的,人长得干净,看起来也老实,家里还有钱,嫁给他不愁吃不愁穿,是吧?她求救的目光望向严母,严母知道她怕冯欣生气,心里暗叹面上却不得不赶紧应女儿的话,可不是嘛,你姐这是苦尽甘来! 晚上,严言提着一箱子的钱敲开严父和严母的门,严父正在泡脚,严言把钱放在茶几上就蹲下给严父捏脚捏腿。 严言捏着严父腿上有几块硬疙瘩,过度劳动引起的静脉曲张,她捏了捏硬疙瘩软了一些,她问:爸,舒服不? 严父揉揉她的头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的女儿,从小就良顺听话,帮着家里干活,照顾弟弟,家里供不起两个人同时上学,她就主动办了退学手续去打工,从小到大没有一句怨言。 言言,你林婶儿下午都和我说了,她说你昨晚找她正巧碰上陈家大哥了,是你主动提出来早点儿结婚的? 严言点点头说:妈,你不是早就盼着我早点嫁一个好人家吗,这个愿望马上就实现了。 一想到女儿马上就要嫁到别家,严母又突生不舍。我看陈景遇也是一个能干的,既然是他们提出的要娶你,就不会亏待你,我也能稍稍放心。 第9章 嗯,没事儿,你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严父此时已经开始懊恼,懊恼自己的没本事,懊恼自己默许了这门亲事。陈家财大势大,如果女儿嫁过去受了委屈,严家收了这么多钱又怎么替女儿出气,所以说嫁女还是低嫁更靠谱些! 严言又给严父捏了捏脚,起来擦手把箱子打开,里面只剩下三分之二的钱。她说:下午我交给冯欣十万,这二十万是给爸跟妈你的,给你们养老用。 听到此处二老已经眼眶泛红,严言也是,只不过她忍着继续说:看你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刻薄你们了呢。听我说完呀,再过几年,昊昊就长大了,镇上的教育水平不行,我知道冯欣计划着要让昊昊去市里面念书,那十万块钱就当我给他们添的买房子的钱,严越肯干活,也能攒下一笔钱。你们老俩就从这二十万里面给他们点儿房钱,冯欣肯定伺候你们也卖力,剩下的你们就去其他地方旅旅游,电视上不都演了吗,老年人出去走走越活越年轻,爸也别去给他们看门房了,就陪着我妈好好陪孙子玩儿。你们都高兴了,我就高兴。 严母拍拍她的头带着哭腔说:傻孩子,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傻孩子来了,一点儿都不知道为自己打算。陈家都不要嫁妆了,你还不带些傍家的钱?你放心,这些年,你爸给你攒了点儿嫁妆,虽然不多,也有几万块钱。说着就打开那口红木箱子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个皮包,掏出一张存单,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严言。 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为自己打算的,只觉得心头一暖拱进严母的怀中,软软的说:刚刚还说我傻呢,妈你才傻呢,陈家那么多钱,肯娶我就说明他不嫌弃我要钱没钱要文凭没文凭,在他们眼里,这些钱算什么,你们二老拿着安度老年吧,实在不行,给我一千块钱图个吉利就好。 严父说:陈家财大势大,里面说不准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复杂事呢,你多拿些钱,就当给自己壮壮胆,爸给你攒的钱不是为了自己花的。 严言讨喜的笑笑说:知道了,爸心疼我。 而隔壁的冯欣此时正欢欣鼓舞的数钱,她没想到严言这么大方,三分之一都给她了,当初娶她的时候彩礼可才八万,还没这十万多呢。 严越说:给你你就要?这是给我姐置办嫁妆的钱! 那不是还剩二十万吗,要置办什么嫁妆要把三十万都花完啊,姐姐照顾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那你结婚的时候把彩礼拿出一半给你妹妹了吗?说什么天经地义? 你给的彩礼统共才八万块钱,给一半给我妹妹,我坐吃山空啊?合着我嫁人是给她人缝嫁衣吗?再说了,陈家稀罕这么点儿钱吗,你没看这三十万是怎么落地的吗? 当时,陈景凡一个眼神,他身后的一个跟班就把箱子撩在地上,双手一扣,嘎嘣一响,箱子就打开了,就连那个跟班都是一股子盛气凌人。 严越长叹口气,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好好对姐,姐在家的时候不多了。 冯欣收了这么多钱,自然应承地快,你放心吧,我一定让姐高高兴兴的出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陈家坐落于韩镇的边缘地区,周围绿化地极好,方圆三里只它一家。 越往家的方向走,越是寂静,唯有知了的声音喧闹个不停。 车停在距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两条大黄狗在路中央掐架,顶着烈日伸长了舌头汪汪狂吠。 陈景行瞧着它们那副样子倒是好笑,周边空荡荡的也不知在争个什么。 几分钟后,还是不见高下,他交待道:这两只狗处理了。 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沉吟道:赶走就行,别伤它们。 尚在门外,就有阵阵檀香扑鼻。他皱皱眉头,终于踏进门。 陈母正在做午饭,在厨房里忙着,看见他进来笑着问道:伏天热,有没有不舒服? 陈景行摇摇头,没事,爸还在佛堂? 刚刚听见狗叫,气得和什么一样跑出来了,后来没声儿就又进去了。 陈母边说边摆弄着午饭,不一会儿就摆满整张饭桌。瞥到那些绿油油的素菜,陈景行眉头深锁,不想深想便岔开话题,刚刚已经下聘,景遇的婚事算是定下了。 桌上的菜冒着香气,陈母一遍一遍望着佛堂陈父所在的方向,眼里的希冀骗不了任何人,听见儿子的终生大事解决只是嗯了一声,不再接话。 总是这样! 陈父醉心于佛经中,而陈母把所有的爱投入到陈父身上。陈景行他还好,陈父偶尔还能想起他这个儿子,从小手把手教养,陈母也随之重视他。反倒是陈景遇这个小儿子,成了不闻不问不被任何人关心的那个。所以,他才尽可能把陈景遇纳入自己的羽翼中,其中或多或少夹杂着愧疚。 吃饭的时候陈景遇知道这件事很是高兴,就连平常不吃的洋葱,陈景行夹在他碗里,他都吃得干干净净,吃罢还会抬头朝陈景行笑笑。 陈景行摸摸他的头,心里不是滋味,陈景遇容易满足,他越这样,陈景行越想把更好的东西摆在他面前。 第10章 陈父放下碗筷,直直盯着陈景行,目光如炬。 陈景行暗暗吃惊。陈父沉心修习佛法多年,总是平淡如水,陈景行搜寻记忆,发现这种眼神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你方姨说,景遇的婚事定下了?方姨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陈父却从未让陈景行改口叫妈。 嗯,今天下的聘,婚期我找人定一个。陈景行瞧见陈景遇低着头咧嘴笑,又往他碗里添菜。 多大年纪?哪方面有缺陷? 听听这话,是亲爹能说出口的话吗?陈景行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二十八,没有一点缺陷,长得漂亮还孝顺父母! 那她怎么肯答应嫁给景遇? 多的是想当我陈景行弟媳的女人! 你是不是瞒着人家景遇的事儿了? 陈景行冷笑一声,景遇有什么事情,他是我的弟弟,我花钱给他娶老婆天经地义! 纸包不住火,这种事情能瞒得住吗? 我压根没想瞒多久,等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想往哪儿去? 陈父拍桌而起,陈景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良知泯灭、不顾他人死活! 陈景遇吓得也放下碗筷,擦擦嘴巴,缓慢的一字一句地说:不要骂哥,景遇也没有骗人。严言问我的话,我都很认真回答。她的爸爸妈妈来找我,我表现的也很好。哥,是吧?陈景遇歪着头问陈景行,一双眼睛如黑曜石般美丽。 陈景行微笑,他的弟弟配谁都绰绰有余。 陈母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那姑娘嫁到我们家又不会亏待她,家务不用她干,她就好好养着陪景遇,过两年生个大胖小子就行了。他们家不缺干活的人,偌大的房子里有四五个雇工,陈母每天也只为陈父洗手作羹汤。 陈父环视这一家子人,气极反笑,好,好,好!说着他站起身来,他们都知道他又进佛堂了。 果然,不出几秒钟,摔门的声音传来吓得陈景遇打了个颤。 哥,爸是不是很生气? 陈景行嗯了一声,又安抚道:没关系,不要在意。你就开开心心地准备当新郎官,哥负责给你娶回一个漂亮温柔的新娘子。 在陈景遇的认知里,拥有严言这样的老婆所带来的欢愉,远远抵过陈父一时的震怒。不一会儿,他就放下稍瞬即逝的忧思去客厅左右手下棋去了。 这个夏天异常的闷热,在严家焦虑不已的几天里,已经下了几场暴雨,转瞬又恢复高温暴晒。过了一个星期,陈家找的风水阴阳师终于定下结婚的日子:七月初七。 之后拿过来让严家看了看,七月初七的好日子,陈家担保所有婚礼的细节他们都会全程准备,这样一来,即便时间有点紧,严家也没什么意见。能赶在严言二十八岁前结婚,已经再好不过。 陈景行最近很忙,既要测试新上的一批仪器,还要拨空操心婚礼的事情。毕竟他不能异想天开把这种事情交给陈景遇。 陈景行回头看了看在车座上静静坐着的陈景遇,他挺直脊背,双手搭在前座的靠背上,十分乖巧。 似感觉到有人看他,陈景遇笑了笑说:哥,你怎么了? 我在想景遇为什么想娶严言?严言的名字从陈景行口中说出,竟也带了些温柔缱绻的意味,好像称呼她的人,因为严言二字的发音嘴角都会不自觉地翘起。 陈景遇歪着脖子很认真地想了想,严言的名字很好听,而且她长得很好看。 然后陈景行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令弟弟喜欢的女人的模样,发现她在他面前始终是低着头,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很矛盾,明明很弱小,同时又让人觉得她坚不可摧。尤其是那天晚上,她满头细汗在小小的屋子里,目光坚定地说她要嫁给景遇。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消稍稍细想,便知她义无反顾的原因。所以他说她是一个孝顺的人。 陈景遇似乎不满意自己的答案,冥思苦想后补充道:她不会一直盯着我看,她笑起来甜甜的,有两个小酒窝。她看到我渴,会倒水给我喝。至此,他很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样。 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投向他诧异的眼光,只和他静静坐在茶馆里,然后在他抬头看她时回他一个温暖的笑容。虽然只见过一面,陈景遇想起时还是觉得暖洋洋,像陈景行带他去泡温泉的感觉一样,从头暖到脚。 而陈景行实在想不出那张苍白的小脸笑起来是什么模样,只觉得她能让陈景遇开心就好,他揉揉陈景遇的头发欣慰地笑笑。 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很快。 陈景遇高兴的在座位上晃动,转瞬脸又耷拉下来问:那她会不会嫌弃我笨,然后不理我,拿石头扔我? 陈景行说:不会的。 就在陈景遇摇摆不定的沉思中,车子已经驶进酒店。 陈景行把他领进酒店的会客厅。会客厅占地很大,中间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台,从会客厅的门口到走台铺着红地毯,陈景遇走在上面软软的,很是开心,还一反往常的安静咯咯笑了起来。 陈景行和王军说:主婚人来了吗? 第11章 早就来了。 陈景行:哦?那让他赶紧进来排练吧,我去外边逛逛。你看着景遇,好好示范,别出错! 王军已然习惯陈景行每晚这个时候美名其曰的出外逛逛。 实在是,碰上那号人物,谁都招架不住。 自从陈家开始准备婚礼找主婚人,县长就找上门来非得主持,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他不就是想让陈景行给县委投钱,来年好修路造桥给他的业绩增添一笔吗? 王军正想着,县长已经进来,笑眯眯地挺着大肚子,看着倒是喜庆。王军上前去迎,您来了,真是麻烦您,每天下班还来这儿劳累。 赵县长摆摆手说:景凡老弟呢,该不是今晚又去溜达了吧,我说军儿啊,他是故意躲我呢? 王军笑笑说:怎么会,您想多了,是我们陈哥每天在办公室里坐的时间长了就头疼,所以每天到这个点儿就得去外面逛逛。 那旁陈景遇已然等不及催促喊道:王军,别磨蹭了,我都换好衣服了。 王军暗舒一口气,看陈景遇已经站在高台的末端的大舞台上,灯光洒下来,他一袭黑西装英俊逼人。若是个正常人,该有多好。收回思绪,王军说:赵县长,咱开始吧。 等他们一起走到舞台上,王军想把陈景遇安置在舞台边上,以往也都是这样,他先演示一遍,然后陈景遇就可以照猫画虎说个差不多,总归流程不出什么大错。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陈景遇站在中央一动不动,任王军推了几把都不动,王军这才觉出一丝不对,忙问:我的祖宗哎,这是怎么了? 谁想陈景遇瞅他一眼,愤愤然道:王军,你也嫌我愚笨!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到王军头上,他哪敢啊?天地良心,我做什么了啊? 陈景遇哼了一声说:你教我的我早就会了,今天我自己就可以。 意思是今天是要单独上台,不用他做示范了呗。卸磨杀驴,这也太快了。王军说:好吧,那我看你走一遍,你好好表现! 陈景遇很是兴奋的点点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用心记的东西,印象就会格外深刻。 结婚从头到尾的流程,陈景遇没有出过一丁点的差错。 陈景行隔着玻璃台从上俯瞰,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来回移动。 王军抽空跑到他的身边告状:陈哥,景遇嫌弃我! 他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茬,语气里尽是欣慰,我也算是对得起他。 王军挠挠后脑勺,难得严肃一回,也不能怨你,天生的就这样。他脑子灵光一闪,电视里不是说像景遇这种人都是折翼的天使吗? 折翼的天使?陈景行嫌弃的回头看了王军一眼。 在那之后,陈景遇于严家而言,变成了最繁忙的人。他出差处理公事,他出外采购结婚用品,总之严家就是见不到他的人。 即便如此,严家也不觉得被怠慢,陈景行时不时会打过电话来交待婚礼的事项,凡事他亲力亲为,倒是也挑不出刺儿来。 在一天早上,陈景行到严家接严言出门订结婚的礼服。 王军开车很快,从矿上出门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严家的门口。 严家就在韩镇的一条支路一侧,往常这条马路经过的车辆不多,车流量最多的时候在下午。 车子开得快,停时轮胎摩擦过沙地时的声音很大。 几乎是陈景行一下车,严言就从家里出来了。 严言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就是市面上最简单的那种无袖棉裙,身上一点缀饰都没有。 而他笔直的站在车旁,早晨的阳光和煦穿过枝桠轻轻洒在他肩上,英俊的一塌糊涂。有那么一瞬,严言看花了眼睛,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少年披着晨光笑嘻嘻地等她出门。 严母见严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轻轻推她:愣着干什么,快上车,别让你陈大哥等着了,快去吧! 严言嗯了一声,低声说:陈大哥。 嗯,上车吧。 严言站在他身旁看向门口,严母站在前面,冯欣在后面凑着脑袋看,还有小侄子扒着严母的腿面露惊讶。严言摆摆手: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陈景行也点点头说:我们先走,下午会有人来接你们。说罢打开车门,让严言先进,他接着进去点点头,车子疾驰而去。严言从镜子里都能看见一团尘土飞扬,迷乱了她的视线。 车里开着广播,八点的晨间新闻,严言不敢吭声,就坐得挺直专心地听新闻。新闻里在讲某煤矿失事,三名矿工遇难,矿长出面赔偿每户矿工家里一百万元,家人表示感谢称赞矿长为人仁义厚道。 这种事情对于南镇这个煤矿之乡,很常见。 倒是严言托着腮很认真的听着。 趁着红灯,王军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陈景行一脸疲色遮掩不住,双手环胸靠着后座假寐。 王军默默关掉广播,速度放慢。 严言偷偷回头瞧了一眼陈景行,睡着了?又看见睫毛似乎有微小的动作,赶紧回过头来。 被人偷偷看了一眼的陈景行暗笑。他只是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解解乏,却没想到他的弟媳胆子这么小,他都闭着眼睛了,她还是乖乖坐着,像极了陈景遇犯错时知道自己即将被训时的模样。 第12章 你弟弟叫什么? 严言还在庆幸他没看到自己失态,冷不丁听到他开口,微微的颤了一下,回答说:严越。 今年多大了? 严言说:二十五岁。 年龄差距不大。陈景遇低声说了一句,二十七岁才嫁人,在韩镇算得上年龄比较大的了吧? 嗯。 陈景行看她低着头点头,发梢拂过脖子落在一旁,遮住干净的脖颈,更显楚楚可怜,他坐直身子盯着她问:你怕我? 严言闻言一惊,下意识的就想离他再远一点,靠着一点点理智才没做出其他动作,她说: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 陈景行看她不像说谎,说:那就好,那你就多习惯习惯,别让景遇认为我欺负你。 直到到达目的地,他们都不再有交谈。 他们去的是一家很普通的影楼,影楼负责拍摄婚纱照和为新娘准备结婚当天的服饰。 陈景行进去就说:按她的尺寸找几件,让她试试。然后和严言说:景遇回来再同你拍婚纱照,反正那玩意儿对过日子也没什么影响。言罢他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严言在影楼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开始试婚纱。 小姐,您真好福气,先生这么有耐心,肯定很爱您。影楼工作人员使劲儿的拍马屁,估计是看见橱窗外停着的那辆车了。 严言看着镜中的自己,已是很不自然,听她这么一说局促感又多了许多,不是的,他是我未婚夫的哥哥,未婚夫出差,所以大哥陪我来的。 应该是,陈景行嫌弃自己的眼光担心自己丢了陈家的面子才执意陪自己选婚纱的吧。 工作人员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讪笑几声说:好了,出去让陈先生看看吧。 严言费力地提起裙摆,缓慢的往外走。 陈景行还靠着沙发养神,他闭上眼的时候整个人脸上的线条更柔和,坚毅的棱角变得放松,看起来比平常要好相处些。 王军在单人沙发上坐着,严言恳求的眼光望着他,希望他能把陈景行叫醒。 王军耸耸肩,轻声说:你叫吧,没事儿。 严言无法,只得稍稍走近些低声喊:陈大哥。叫了两声,陈景行都没有反应,严言又望向王军,两只大眼睛盯着他,王军被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经意间咳嗽了一声想掩饰尴尬,却不想陈景行闻声睁开了眼睛。 几人都愣住了,严言的身子还保持微微前倾的姿势,陈景行的声音带着初睡醒时的沙哑,他说:站直了,让我瞅瞅。 闻声,严言立马往后退了几步,站直了。 陈景行看了一会儿,摆摆手说:换下一件。 严言又进去换了几条,陈景行都是一样的反应,倒是王军坐不住了,我觉得都挺好的呀,第一条显得整个人甜美,第二条显得整个人干净,第三条显得气质高雅,还有刚刚那条喜庆,看着就高兴。 陈景行瞥了他一眼说:你形容词学得不错啊,跟着我委屈你的文采吧。 王军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扭过头去,等着偷偷看下一件。 其实陈景行一直说换下一条,是因为他也抉择不来,如王军所言,每一条在她身上都好看,仿佛都为她量身打造。这么多的选择,看得他眼都花了。 他点燃一支烟,想起来他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穷小子一个,肖雨婷也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什么都不在乎,就说要一直跟着他。他们结婚办的简单,婚纱还是他在煤矿领了工资骑着摩托车在镇上的影楼门前和老板说,把橱窗模特那件给我扒下来,结果回去让肖雨婷试穿,塞都塞不进去,还是他连夜找的村里的老裁缝改了改尺寸。结婚当天,他照样觉得肖雨婷穿着婚纱的样子美极了。 哪像如今,美轮美奂的衣服躺在那里让他选,让他看花了眼,也选不出一件满意的婚纱来。 还是严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严言已经试穿地精疲力尽,她揪着裙角站在他面前,只希望他马上开口说,定下了就这件吧。 等了大概有一分钟,陈景行如她所愿,终于开口说:就这件吧。 正待陈景行起身准备走的时候,王军提醒说:只是婚纱,敬酒的礼服,还有第二天回门穿的衣服还没试呢。 闻言,严言整个肩膀都垮下来了。 陈景行注意到她的动作,心中的燥意突然消了大半,看着她挎着肩膀,嘴巴不经意间撅起,他笑着说:把和这件婚纱匹配的礼服再让她试试就行了,尽快一些。 严言又试了同套里的礼服,湖绿色的小礼服,束腰一字领,干净典雅,十分好看。 人靠衣装这句话不错,好好打扮后她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是自己。 陈景行点点头,定了。 当店员问及有什么要求时,严言试衣已经疲倦,轻轻摇摇头笑了,然后站在陈景行旁边看他在订单上签字,陈景行三个字龙飞凤舞,却也遒劲有力。 陈哥,你看!这时王军看着窗外的人影一急喊了出来。 第13章 陈景行回过身去,正好影楼的门打开,外面盛夏的热气涌入,令人烦躁。 哒哒的高跟鞋声响彻整个影楼大厅,陈景行眯眼看见来人是谁后,眉头轻蹙。 王军起身说:嫂子,你来了,过来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肖雨婷站在原地打量严言,严言挨着陈景行坐得近,披肩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有一缕随着她低头垂在脸庞,越发显得她的脸小巧精致,皮肤白皙身材窈窕。 严言也注意到了肖雨婷赤裸裸的打量,甚至她的眼神中对自己还有些不喜,在听到王军说的话时她也明白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的身份,低声喊道:大嫂。 肖雨婷倏地笑了,走到她面前不露痕迹地坐在她和陈景行中间,说:你就是严言呀,怪不得景遇那小子每天念叨着呢,说什么非把你娶回家,见了才知道果然漂亮。 她的嗓门大,这么一说,整个影楼的人都听见了,即便时间还早影楼的客人也比平常少,可来来往往的人都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瞧过来。 陈景行眉头紧蹙,和影楼的工作人员说:就这么定了,别出什么差错。然后转身和仍低着头红着脸的严言说:换了衣服,我们走。 肖雨婷原先对陈景行陪着严言挑选婚纱,还是她和邻居逛街时偶然看到陈景行的车。 若不是她见过严言的照片,她可能进来的下一秒就拿手上刚买的一双高跟鞋砸过去。依照陈景行早出晚归甚至几天几夜不归的行为,她甚至要怀疑这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 整个南城但凡有点身家的男人,就没几个是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的。 我呢?肖雨婷眼睁睁看着陈景行领着严言准备起身往外走,却无能为力。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严言竟然在那一刹那,觉得肖雨婷很可怜,仰望着自己的丈夫,像一个孩子在稍稍调皮犯错后又害怕父母会抛弃自己。 陈景行说:你回家给奕超做饭吧,我领着她再去买一点结婚用的东西。下午奕超放学,带他去酒店见景遇的亲家。说罢他执起严言的手腕儿,头也不回的走开。 他手上的力气有些大,严言明白他并非如面上那样表现得云淡风轻,隐隐的疼痛从手腕传来,他走得很快,好像再迟一点就会后悔就会心软。 中午,他们就在家具广场旁边的一家饺子馆吃饭。 陈景行把菜单推送到严言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然后自己在桌上的单子上写了几个字。 严言匆匆看了一眼,指了指猪肉大葱饺子,三十个八元。 王军赶忙也说:我也是,我要两份。 陈景行在后面备注处大大写了个括号五,就摆手招呼老板,老板,上饺子吧,快点儿!饺子上得很快,陈景行看到饺子端上桌,起身去柜台处端了几碟小菜,和柜台处的老板说:这碟子越来越小了,是不是下回就成酒盅盛菜了? 你想吃什么和我说就是,自己人当然不是这么小的碟子。 陈景行摇头笑笑端着碟子回来。 饺子很大,汤汁饱满,三十个摆在大碗里摞的很高,严言觉得自己肯定吃不完。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偶尔王军会和陈景行说几句,听得出他们是这里的老顾客。严言只顾埋头吃饭,想着大男人吃得快,赶紧填饱肚子一会儿别让他们等。结果她刚刚吃掉几个,抬头见陈景行的第二碗已经见底。 吃过饭后,他们回到车上,又往家具广场里面走了走。陈景行原先只说今天会带她来试穿婚纱,没说要来买家具。当陈景行说让她和王军去挑家具时,她还愣了愣。 王军使劲儿给她使眼色,她才下车。 挑家具挑得很快,王军手里有清单,需要买什么都列在一张纸上了,严言只需要在几种样式中随意选一种。 严言挑的样式都很简单,王军作为一个男人很欣赏她的眼光,他有意见严言也十分给面子的答应,一来一往说话都没什么顾忌了。王军指着隔壁商场说:再买几件衣服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不缺衣服。 王军见了她三次,除了这次她穿的都是白t恤牛仔裤,他说:女孩子就没嫌衣服多的。 严言轻笑,我也不算女孩子了。想起陈景行和饺子店老板热络的互动,她问道:你们是饺子店的常客? 王军点点头,饺子馆有十几年了吧,以前我和陈哥在矿下当工头的时候就有,晚上下工就会来吃点,那会儿觉得吃一碗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真是奢侈啊。对了,你记不记得这里附近原来有一座煤矿,当时可是南城最大的煤矿。 她记得那个煤矿架在铁路边上,晚上凉风习习,华丰煤矿四个字的彩灯就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那时她经常站在彩灯下,等一个人。 提及华丰煤矿,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精神恍惚得竟也买齐全了东西。 买完东西从商场出来,尽管严言一直在推脱,王军依旧不负重任地双手提满了袋子。严言十分愧疚,严言跑去买水。 不一会儿她提着三瓶水,又从他一只手里接过几个袋子腾空了他的手递给他一瓶水:走吧,陈大哥估计等着急了。 第14章 她娇小的身影,在阳光下影子也是小小的,递给他的冰水从手心凉到心头,王军忽然想冲上去把她拦住告诉她不要嫁给陈景遇。 最终,他也只是握紧手中的矿泉水瓶子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陈景行从老远的车里就看见王军怔在商场门口,他的视力很好,好到连王军神色刹那的异常都看得清清楚楚。见惯血雨腥风的人,突然被一瓶水收买了。 严言也递给他一瓶水,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说:不缺什么了吧? 嗯,单子列得很精细,不差了。 陈景行说:结婚前夕景遇不能陪你置办东西是不近人情,但毕竟事出有因,你别恼,婚后他有很多时间陪你。 这话不假,陈景遇以后多的是时间。说起这种话来,陈景行面无表情,全然不会因为说谎脸红。 窗外广场上的情侣们,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严言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关系,东西买上就行。 傍晚时严言坐在陈景行预订号的饭店包厢里焦急等待。 还好,严越没等陈景行派人去接他们,和同事临时借到一辆车,所以到达的时间比计划中要早。 他们进来不一会儿,就有个小的身影推开门,看见陈景行飞快地扑到他身边,爸爸,我昨天晚上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回家! 陈景行回家的时候,他已经睡着。而他醒来时,陈景行还在车库里浅眠。 严母看了严言一眼,见她一心逗昊昊玩,笑了笑继续看陈景行的儿子。 我回去的时候你都睡着了,还说等了我一晚上,嗯? 陈奕超摸了摸鼻子,是吗,我不记得了。我等你是想告诉你,你去开家长会,班里的小朋友都跟我说,你爸爸好帅,好有钱,我好高兴啊。 陈景行一把把他抱在膝盖上问他:你高兴是因为我去参加家长会,还是因为他们说我长得帅有钱? 严言回头看陈景行眉头已经轻轻蹙起,盯着他儿子,看得陈奕超不敢吭声。 他一个小孩子,你问他这些干什么,有什么区别,你的不就是他的吗?肖雨婷甩着刚刚洗过的手进来,陈奕超连忙从陈景行身上跳下来躲在她身后。 本末倒置,我看你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最重要。 当着严家一家人,陈景行落了肖雨婷的面子,肖雨婷愤愤看了他一眼,拉着陈奕超走到沙发这边,看着端端正正坐在严言身旁的昊昊说:哟,这小男孩真听话,长得也秀气,侄子肖姑这话倒是没错。超超,来,带弟弟去玩儿,弟弟第一次来这里,肯定没你熟悉,带他去看看这下面的小鱼,还有小花园儿。 昊昊抬头看看严言,严言觉得天色已晚,他们刚刚上来时路过的小花园景色虽然不错,可是前面那条大路车辆来来往往,不太安全。严言对着昊昊摇摇头,昊昊又安稳坐好。 昊昊,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哥哥在等你吗?那旁的冯欣已然着急。 昊昊还是摇摇头不答应。 超超,人家不想和你一起玩儿,咱们就别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妈妈陪你去。 陈景行那边嘎嘣儿一声合上了火机,点燃一支烟,黑灯瞎火的玩什么,入席准备吃饭。 爸和妈这不是还没来呢么? 陈景行说:来不了了,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双方父母约定的见面只剩下严家一家,严父和严母的脸色都不太好,陈景行把杯子倒满酒,起身敬他们:今天实在对不住,我们家那两个老人就是两个老小孩儿,说风就是雨的,上午听说北城有一场庙会没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我替他们二老陪个不是,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当家的是我,还望多担待。说罢,他一杯酒就下肚,火辣辣的呲牙。 他这么一说,严父严母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还跟堵上一样。说走就走,还不得靠家里有钱,依仗着陈景行怎么任性都不算过分。 陈景行继续说:前几天我下矿底下瞧见严越,确实是个能干的,也有人和我说过,他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想着以后就让他来上面。毕竟以后咱们就成一家人了,上面也安全。 这下严母和冯欣乐不可支,严母仍努力掩饰着自己的高兴这会不会不太好? 严越瞥严母一眼,和陈景行说:我有打算,不会一辈子在井下呆着,但不是现在。 陈景行笑笑说:这件事不着急,决定权在你,你想好再来找我。 严越有他的打算,陈大哥就不必为他操心了。严越性子温和,却是个有主意的,严言知道。 她知道,可是冯欣却不理解,话说出口,严言便感觉到冯欣瞪着她的头顶,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严越说:是,我姐说得对,我还年轻不着急。 陈景行笑笑不语。 严父只顾着喝酒,他的酒量好,喝了好几盅脸色都没变一变。严越坐在他的身旁,酒盅里的酒一口没沾,他还惦记着一会儿要开车回家。 婚礼繁琐,事无巨细陈景行都说了一遍,严言在一旁认真记着。看见陈景行对婚礼的重视程度,严父和严母也算放心,吃过饭就离开了。 第15章 一时之间,方才挤的满满的包厢变得空荡荡,王军在一旁的沙发上切水果切的不亦乐乎。 肖雨婷看着已经犯困的儿子和陈景行说:咱们也走吧。 陈景行说:让王军送你们回去,我还有事儿,晚点回去。 晚点儿是多会儿? 十二点之前。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肖雨婷得了承诺领着儿子就往外走。陈奕超出门前两只眼耷拉着说:爸爸,我回家等你。 陈景行嗯了一声。 送肖雨婷的那辆车早就走了,王军担心陈景行要用车,提议叫人送辆车过来。 陈景行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走走。 饭店再往北走有一个大型广场,晚上灯火通明的,上面地势高有很多放风筝的人。下面面积也大,南边是老太太们围成个圈跳广场舞,北边是老头们打陀螺,一拨一拨的震天响和放鞭炮似的。 陈景行从饭店出来不经意间一瞥,看见一大一小坐在台阶上。侄子肖姑,她的侄子和她坐姿一样,挺腰直背,不像奕超坐着总得靠一个沙发垫,时间长了就直接半躺不躺的像虫子一样没有骨头。 他们两个离得陀螺近,声响更大,严言捂着昊昊的耳朵,昊昊又想听,于是她伸着手一捂一松逗着他玩儿,他直乐呵呵的笑着。 陈景行看得时间长了,脸上也有了些笑意。他找了一处台阶坐下,隔着人群他正好可以看见他们。 叔叔,你会玩儿陀螺吗? 突然身旁抱着陀螺的小男孩问他。 陈景行看了看广场愤愤甩鞭子的老头儿们,也摸出些门道来,点点头说:应该会。 那你能不能打一会儿,爷爷去上厕所等他回来地盘会被占。 陀螺不大,但是挥鞭子时需要很大的空间,是得时时刻刻守着。陈景行接过陀螺进了地盘,像模像样的打起陀螺来。 南城的男人都会打陀螺,从小打到大的东西,陈景行上手后越来越有感觉。 不到五分钟,他爷爷就回来了,陈景行又坐回台阶上问他:你爸妈呢? 我爸爸妈妈去广州打工了。 陈景行诧异地看着这个笑嘻嘻的小男孩儿说:那你想不想他们? 当然想啊。但是爷爷奶奶说了,爸爸妈妈是为了让我生活的更好,他们心里也很挂念我,所以我要很乖很听话,他们才能放心。而且偷偷告诉你,我下个星期放暑假就可以去广州找他们了。 陈景行晃神,随口说道:是吗? 当然了!我很想他们 他眼睛里像闪着异彩,陈景行猛然一怔。 遥遥望着姑侄两个手里都多了一个棉花糖,绵软干净的就和他们一样想让人亲近闻闻是否如棉花糖般香甜。她的小侄子笑着要喂她吃,她凑近轻轻咬下,然后白白的软软的糖糊了她半张小脸。他们看起来那么幸福,就因为一支一块钱的棉花糖。 他们的幸福怎么那样简单,为什么他的妻子儿子想要的那样多,还是他根本就不清楚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想了许久,陈景行玩转着手机,终于按下通话键。 那头的人似乎十分疲倦,景行,我刚刚想给你打电话。 瞬间陈景行感觉嗓子眼被堵上了,让他说不出话,那头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又问他:景行?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他清清嗓子说:安良,结果出来了吗? 穆安良说:刚出来,才想着给你打电话。 陈景行听见自己说:那就毁掉吧,不用告诉我结果。说出口舒服很多,他继续说: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怀疑我的儿子,如果有一天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怀疑他不是亲生的,他应该会很生气。还有雨婷,这对她们不公平。 穆安良用手指一遍遍描摹过鉴定书上的字眼,还是把它装进抽屉里。你想清楚就好,我还有一台手术。 陈景行再去看那处台阶,姑侄两个已经不见人影。不只是他们,事实上广场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他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圆月,想起他远走他乡的一个个佳节,一心要出人头地让他们母子过上好日子。 他顿时松了口气,有的事情想通也就觉得没什么。 接近凌晨时回到他和肖雨婷的家。 当初买房时考虑到陈奕超的上学问题,周边大多是学校,每当这个时候就特别安静,是那种喧嚣之后的安静。 他常常晚上才回来,在车上看着附近的学校下晚自习,学生们骑车从他的车子旁穿梭,他们嬉耍打闹,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寂静,回到家后依然是黑乎乎的,似乎有他没他都一个样子。 今天依然如此,他摸黑进去卧室,窗户还敞开着,一阵对流风吹过,整个房间冷飕飕的。 已是深夜,一丁点的声音都觉得是一阵喧嚣。 肖雨婷从门外进来,高跟鞋甩在地上,脱外套的手一顿。她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她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的。 在黑暗中,仍能看见他下颌坚硬的棱角,硬朗的面庞。他长得很好看,不是现在电视上当红的明星那种白皙精致的英俊,而是经过岁月的洗礼成熟的气质越发沉淀,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很短,可以露出额头。一双眼睛深邃迷人,他专心看着人时,会觉得他的眼中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 第16章 他坐在这里应该已经很久了,整个客厅都弥漫着烟味,他被笼罩在烟雾中盯着她。 回来了?他用指尖捻灭手中的烟,站了起来。 楼下的李局长的太太输了钱,不肯散场,我刚回来就被叫下去了。她强装镇定,她不知道她每次说话没底气时声音都会比往常大。 陈景行笑笑,如果你想吵醒奕超,可以再大声一点。他拿起外套,从她身侧离开。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她揪着他的衣角,指尖的力气很小。 回矿上。说罢他甩开她的手离去,竟没用一点力气。 夜色茫茫,还起了雾,陈景行抬眼看向那栋高楼。 和他来时一样,只有最高层有一抹晕黄的灯光。 昨晚他也来了,儿子睡得正熟,主卧的床空着,他便在车库里坐了一夜。 而严言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隔壁传来了一阵摔东西的声音,严言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正好看见冯欣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而严越站在门口看到她时扶额一脸愧疚。 傻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大半夜的她就这么跑出去,出事儿了怎么办? 别理她,她发神经不知好歹,管她干嘛! 隔壁的严父严母也听到了声响,出来看着敞开的大门叹气。 严父和严言的观点一致。镇上晚上不安全,你出去看看吧。 昊昊也在一旁抽泣喊妈妈,哭得喘不过气来看得严言心疼。 严越!你不去我去。说着,严言就抱起昊昊往他怀里一塞,要去追冯欣。 严越看着严言,神情无奈,又把昊昊放在她怀中,十分沮丧地说:姐,你哄一会儿昊昊,我尽快回来。 有了严越的保证,严父放下心来进屋继续睡觉。严言哄着睡着依旧大喘气的昊昊,思绪万千。 想严越夫妻,想自己,还想起陈景行。 一晚上,严越夫妻都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第二天,严言给严越送换洗衣服的时候,严越还是耷拉着一张脸。严言以为他是在丈母娘家受气,男子汉别这么小气,哄老婆哄丈母娘不丢脸。 不是因为这个。姐,对不起。 严言一怔,对不起我,你在说什么? 严越想起上午陈景行的眼神胸口还是堵得慌,像一把刀子锋芒锐利能剖开皮肉看见他的慌乱和羞愧。冯颖听说你马上要嫁进陈家,今天上午就找陈景行要了一份工作,她狮子大开口要当矿上的会计。 冯颖是冯欣的妹妹,去年刚毕业回来,因为读的是专科加上手高眼低,一年多都没有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严言知道她的,是个漂亮时髦的女孩子,每次见面交谈字里行间有一股劝告。总是踩着一双高跟鞋,一句一句劝严言,一分价钱一分货,女人要舍得为自己花钱,有投资才有回报。 严言只是不说话笑笑。 如今冯颖跑到陈景行面前宣称和他是亲戚,严言首先想到的竟是她可真有胆量,换作她和陈景行说几句话都会不自在。 她的思绪跑远,严越担心的唤她,我没有拦住她,又给你添麻烦了。 严言苦笑,陈景行什么反应? 陈景行肯定不答应,矿上的账错综复杂不可能让她管,他松口可以让冯颖当会计助理。事实上,严越已经觉得陈景行仁至义尽。 这一分分人情债只怕都在她头上记着,严言安抚道:没关系,转告冯颖别出差错就行。除了那三十万,严越的工作,又添了一笔冯颖的工作,下一回也不知陈景行要给什么。 灰蒙蒙的天,压得严言喘不过气来。 她站在煤矿门口,觉得陈景行就在其中一扇窗户前盯着她,或许他透过那扇窗投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 转眼,就是严言和陈景遇登记结婚的日子。 也是一个好日子。只消看一眼日历即知,宜嫁娶、祭祀、出行、立券、交易、开市等等,是一个百事皆宜的大好日子。 严言被通知,上午十点在县城的民政局集合。 她赶到地点,时间尚早,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约定的时间。 似乎印证了这天的确是一个好日子的事实,民政局的大厅里坐满了男男女女。 坐在严言旁边的一对情侣十分养眼,看的出来是经过一番修整才过来的,男人西装笔挺,女人一袭连衣裙,可见对今天十分重视。不像自己,不修边幅,因为冯欣回娘家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全身上下若说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只怕就剩下干净了。 我让你别看,不准看别人。坐在严言身后的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女孩嘟着嘴两只手扳着男友的脸撒娇道。 男友笑笑道:我只是看她一个人来觉得奇怪。 女孩摇摇头轻哼一声,不管,管她一个人来或者两个三个人来,你只能看着我。 醋坛子,难道你是觉得人家比你长得漂亮,着急了? 女孩低下头哼哼唧唧不知说了些什么,一时男友朗声失笑。 听到这里,严言也低下头暗笑,这女孩真是天真可爱。 第17章 一瞬间,这些紧张又期待着等待改变一生的证书的人,纷纷被这笑声所感染,顿时整个大厅热闹起来。 严言还坐在座位上,也不像其他待嫁的女孩子一样兴之所至和身旁的陌生人聊着各自的恋爱经历。偶尔有人打量她一眼,也被她故意忽略掉。 直到有一行人进来,整个大厅突然安静下来。 是陈景遇来了。和他并行的还有陈景行,以及他们身后四五个穿黑色西装的人。这排场倒像是来打架的,严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景遇明显很高兴,他穿一身宝蓝色的西装,看起来十分精神。进门时,就冲着严言喊道:严言,我终于看见你了! 细细听来,话里还有些许委屈和冲破万般阻碍的庆幸。 严言被他的开心所感染,景遇你回来了?看到他身旁的陈景行,她敛起笑规矩地问好,大哥。 陈景行和陈景遇不一样,板着脸,比前几次见到他,他的眼神更平和冷静。 明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严言还能从地板上看见自己细长的影子,绵延了许久,直到她再也看不到。 陈景行嗯了一声,挥挥手,他身后的人就都退了出去。 景遇,哥在外面等你。 好啊,我都记住了。 连小县城上民政局的相机也都换成了最先进的数码相机,严言在等待相机闪光咔嚓一声时,久等无音,才明白无声无息的,她已为人妇。 严言送走陈景遇,又故意在大厅等待片刻才出去。 她卑微怯懦,又因冯颖的关系,她更觉得羞辱卑下。 前一刻陈景行平和冷静的眼神像在宣告,她在他的眼中无关重要并不值得他蔑视。 她打算就着中间拖延的时间自己回家,却不成想,走出去却看到他们在等她。 肖雨婷坐在车里,摇着扇子,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许是等她太久。 一起吃的午饭,饭桌上尴尬而陌生。 陈景遇从头至尾都严格遵守着食不言的礼仪标准,只时不时递给严言一个温暖的微笑。 他们夫妻二人坐在对面,肖雨婷夹菜给陈景行,陈景行挨个吃完也不多说话。 因此,这顿饭吃得极快。陈景行掏出钱包递给肖雨婷,交待道:付了钱出去等我。 肖雨婷应声,又看看呆坐在座位上的陈景遇,拉着他离开。 他们走到门口时,严言还能听见陈景遇的声音,能不能把卧室的窗帘...... 陈景行坐远一些,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应该不是常吸烟的人,平时身上并闻不到烟味,而这一盒还没打开包装。 陈景行说:需要几辆车? 什么?她一直注意着烟盒上的封条等着他拆开包装所以没听清楚。 结婚当天宾客来参加婚礼还是统一起来比较好,我派车去接,你家的情况我不太清楚,需要几辆车? 家里亲戚不多,喜帖上印着地址都能自己去,没有必要去接。她长舒口气,他就是要和自己谈这些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像说假话,笑笑道:既然如此,也好。 想起冯颖,严言坦言道:陈大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哦?他眼中异光闪过,轻轻一弹烟盒落到桌上。 冯颖的事情,我事先不知道。 那现在知道了,你要如何?他说得漫不经心,目光已经投向窗外。 觉察到他的目光,陈景遇笑着同他招手,陈景行也朝他笑笑,根本不在意她的答案。 她也看明白了,在她看来多重要的事情都比不上陈景遇的一个表情。她说:随大哥的意,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看她这副样子,倒像是破罐子破摔,陈景行突生逗弄她的想法,那我回去就把她打发了,反正振兴也不缺一个只会说闲话的人。 不曾想到,她想想后点点头,认真地说:说得也是,那就找个委婉点的理由,别伤自尊心就行。 她走后,王军听说她的举动后:陈哥,你说她着急嫁给景遇是为什么?我之前还想她可能是为了钱,可是我也越来越不清楚了,明明她想尽快嫁过来,可是她又没有其他要求,反而还怕多占你一丁点的便宜。 陈景行起身穿上外套,把发票递给他,谁知道呢,走吧。 这些事情严言不敢瞒着通通告诉了家里人,严父严母再气愤对冯欣却是说不得。 虽然得到严靖珩的再三保证,那陈景行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岂会吝啬到连一个小小的职位都舍不得, 严越还是决定再好好劝冯颖一番。 毕竟他见识过陈景行有怎样的能耐就一句话,就使他成为众矢之的! 那天冯颖走后,陈景凡就带严越去视察井下。一路上陈景凡没有开口,纵然经过之处都在打量这个跟在他身后的小矿工是谁,也没人敢问出口。 直到陈景凡责问一个办事不力的采办处处长时,才问严越,你觉得呢,未来的小舅子? 那时,陈景凡说的上一句话是如果那批器械还不能到位,采办处处长的位子是不是可以换一个人来坐。 第18章 一句话,就把严越推到了风口浪尖处。严越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做人不要太贪心,采办处处长的位置不是他能坐的。而煤矿会计的职位,也永远不会是冯颖的。 事后每每想起他那双眼,严越都觉得如同被淬了毒的利箭刺穿胸膛,仿佛他无所不知又无欲无求。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儿求个收藏吧! ☆、第十一章 到结婚的前一天,暴雨倾盆。 即便如此,严言当天还是早早出门,直到正午大街小巷飘来阵阵油烟味才湿淋淋地回到家。 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商务车,四周贴着窗纸,什么也看不清。 她回头看了几眼,商务车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可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投在她的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看到她回来,严父和严母什么也没问就把她推进浴室里。 苍白的脸色,嘴唇冻得发紫,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可怜。 第二天,化妆师不到七点就到达严家。 一行有四五个人,严言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任凭他们摆弄。 不出一个小时,到底是花大价钱请来的,方才她那张苍白的脸被一番修饰看起来都红润起来。她穿上婚纱,被几天前试穿时更合身了些。从镜子里看见昊昊也穿上西装手捧鲜花笑吟吟地看着她,黑色的小领结系得有点紧,他一直在揪。 上午陈家派车来接,冯欣已经忘了几天前的吵闹,搀着严言的手很兴奋,二十辆车,都是黑色奥迪,这在韩镇还是头一回呢。 严言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中间那辆婚车上。 昊昊早上拿的捧花现在交到了陈景遇的手上,他一身黑色西装,和昊昊的西装是一个样式。常年不出门,陈景遇的皮肤比南镇上一般男人都要白皙,他定格在车前嘴角轻弯渐渐地和她脑海中的某个人重合。 宛若梦一场,严言挽上他的手。 严越恍若觉得她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那种表情说不上来,透着一种淡淡的冷漠和认命,就像她知道前面是悬崖还是要迈出脚,好像从一开始的相亲开始,她就等在这一天。 到达酒店,为时还早。陈景行在酒店门口接待宾客,看见车队进来时愣了一下,确定这家酒店今天只有一场婚宴才心定,却还是暗叹道怎么这么早。 冯颖穿着一身粉色的小礼服跟在陈景行身后,姐夫,宾客都还没到齐呢,姐就来了真是的,着急什么? 陈景行回头看她一眼,冯颖立刻端正站姿笑着看他,陈景行扭过头去继续招待来客,等到空闲时指指里面,你进去,当伴娘的就得时刻照顾新娘,看看严言饿不饿。对了,我不是你姐夫,别瞎叫,叫我行哥或者名字都行! 近几天都是阴雨蒙蒙,不一会儿,黑云笼罩起这方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陈景行额上沾了些雨水,冷冷看了她一眼走向远处。 冯颖站在台阶上,上面有屋檐遮着,连一滴雨水都未沾身,却从头到尾觉得冷丝丝的。他一定知道了自己在想什么,所以刻意拉开距离。他年轻又英俊所有的一切符合她心中所有的幻想,即便他已经结婚,可是看他对他老婆的态度也知道那个女人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现在他偏偏非要疏远她,让她叫他行哥! 婚礼的宾客很多,比以往严言见到所有的婚礼的宾客都要多。她在酒店后面的一间化妆间里,雨水劈啦啪啦在打窗上,一辆辆车驶进酒店后面的停车场里。 昊昊趴在窗台上小手舞动着,房间的热气使整扇玻璃变得模糊,不一会儿,昊昊让严言看他写了什么。斑驳的水迹在匆匆几秒内已经打乱了他写的字,隐约还能看见是姑姑二字。 昊昊这么棒!我哥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生一个大胖侄子让我宠啊?严歌把昊昊抱进怀里在他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几口。转眼看见严言微微笑着,像一束昙花在暗夜里绽放,严言,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严歌穿着大红色的小礼服,明媚夺目。 严言点点头说:我知道,严歌姐。 到底是昏睡了一天身心疲惫,再加上路途劳顿,严言说了几句话已经觉得有气无力。严歌见她这副样子,我去外面给你拿点东西垫垫饥。 严言连忙拽住她,不用,婚俗中结婚当天礼成前不能吃东西的你忘了?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严歌回想结婚时的情景,我结婚那天早上还吃了一个巨无霸汉堡呢,是林瑞峰买的非要我吃,说担心我会饿晕! 肯定是姐夫心疼你才这样的。 严歌突然变得严肃,她拍拍严言的手说:那还是不要吃了,不要像我一样,结婚不到两年觉得已经和他不能过下去了。 严言想安慰她,可是瞬间严歌义愤填膺地说:你知道我那个婆婆有多麻烦吗?洗碗的时候不让带手套,拖地的时候不能戴手套,洗衣服的时候也不能戴手套,我这双纤纤玉手是那些碗筷能比得上吗? 看见严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像一个待嫁的新娘子轻轻掩笑,严歌说:结婚之后受了委屈千万不要忍着,女人越忍让他们就会越欺负你,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咱们从小被爸妈呵护在手心里头长大就不是让他们欺负的。不过,我刚才见你未来的婆婆是一个好相处的,倒是你那个大嫂难相处,以后注意点就行。 第19章 严言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 婚礼场景如演练过的千百遍一样,陈景遇站在中间的圆台上,通往圆台的长长台阶两旁摆满了百合花,陈景遇望着严言挽着严父的手一步步靠近他。 终于,他牵起她的手,在主婚人面前背诵着绕口令人折服的誓言。 似乎都没有想到陈景遇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娘如此重视,圆台下的宾客缄默无声,都在细细聆听独一无二的结婚誓言。 对女方尊重、爱护、忠贞,誓言里囊括了男方所有的责任,却对女方没有任何要求。 要多深的爱意,才能立下这样的誓言。 过了许久,下面的人才哄闹着让新郎新娘亲吻。陈景遇事先没有排演过这种场景,宾客催道让新郎主动些,陈景遇轻轻把唇印在严言的额上,低声说:别怕。就像多年前陈景行哄着他睡觉时般轻柔的语气,如羽毛轻轻拂过她的心房。 用嘴唇触碰最心爱的食物好像是人类的本能,陈景遇再看她时,笑意已经完全掩藏不住。就像一个孩童得到心心念念的糖果,含在嘴里的那一刻,发现竟是那样甜,超过想象。 严言不经意间望向陈景行所在的方向,不像其他家属坐在酒席中,他站在窗边也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距离太远,严言不确定他究竟是在看谁,她一瞬间下意识地就移开目光。 这场婚礼陈景行是花足心思的,陈景遇露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多的人至今还沉浸在陈景遇简短却足够令人的信服的誓词中,反而忽略陈景遇和他的新婚妻子尚未敬酒已经离开酒店的事实。 陈景行一行,身后是振兴煤矿各个部门的经理挨桌挨个地敬酒,一场婚宴在不经意间成了生意场上的寒暄客套。即便如此,宾客们依旧满面笑容,和陈景行搭得上话远远比和陈景遇说什么新婚快乐百年好合要划算。 直到婚礼结束后,南城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在说笑道陈景遇命道好,一摊子事情只管放在陈景行身上,他只顾和新婚妻子逍遥快乐。 饶是陈景行酒量过人,挨桌敬酒之后也不堪重负,况且已经忙碌整天都未进食,此时身体如山倒只能趴在墙角干呕。王军一边把宾客送走,一边看顾着陈景行,嫂子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行哥最是需要人照顾呢。 军子哥,这里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行哥的。冯颖把陈景行搀扶到沙发上,催促王军去送客。 先前陈景行专门嘱咐他一定不能让冯颖近身,此刻陈景行喝醉王军更不可能让冯颖和陈景行独处,可是外面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都不能怠慢,王军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严越递给王军一支烟,转头和冯颖说:你姐有事找你,陈大哥我来照顾就好。 王军想想再好不过,也板下脸说:行哥是男人,严越照顾起来方便。 冯颖愤然走开,他们了然。王军拍拍严越肩膀,兄弟谢谢了,我去前面送客,你照看一会儿。 最后还是合严越王军二人之力才把陈景行送回陈家老宅。 严越走之前,王军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友好的亲近的,弄得严越有些摸不清头脑。 直到后来严越才知道,那是一个知情者对无知者的怜悯同情。 他俯瞰众生,他纵览全局,他眼睁睁地看他们这些卑微的人苦苦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南城很多年都未下过这样的雨,连下三天还没有停的迹象。 空气湿冷,偌大的房子浸在沉默的氛围里的。 和这座房子一样,陈家的人也冷冰冰的的。 严言站在客厅里,长裙下的双腿瑟瑟发抖。 陈母说:以后你就是景遇的妻子,多照顾着他些。 严言点头称是。 我不是那种严厉苛刻的婆婆,你不用做家务,我们家不缺人做,你就好好照顾景遇知道了吗? 一道响雷劈过,刹那间的光亮让她看清了陈父陈母的脸。 看起来陈父要比陈母年轻得多,陈母双眼无神,皮肤已经松弛,眼角的皱纹让整双眼睛都像陷进去了。 陈父脸上皱纹很少,眼神温和,却不知在看向何处。可以看得出,陈景行比起陈景遇更像他。 严言点头称是。 离去途中,陈父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不过,她很快便知道那一眼的缘由。 陈景遇冲进房间便在床上打滚,朝着站在房间门口的严言喊道:严言,我要抱! 严言一怔,他还噘着嘴,眉毛囧成了八字形。 陈景遇光着脚跑到她面前,张开手臂,你不想抱抱我吗? 窗外雷声不停,大雨敲打着窗户,整个房间都在响,噼里啪啦地响。 她听见一个声音,冷冰冰的在说:果然是!上天怎么会垂怜你!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滑进嘴里,咸咸的,那一瞬间严言笑了出来。 是那种大笑,发出声音的大笑。她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就是想笑。 陈景遇缓缓放下手臂,失落地看着她,严言你怎么了? 抹去脸上的泪,她说:我可以用下电话吗? 第20章 陈景遇木讷地点头,说:好,当然可以,你等我!说着他跑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来跑过来给她。 她记得很多人的号码,却不知道该拨给谁。 想告诉父母严越这件事,却总下不了手。 最后,她拨出一个号码,她以为她早就忘记了,没想到还是一个数字不差地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出。机械的女音,冷冰冰的,她站在窗边,闪电印在她脸上,像从地狱来的厉鬼,触目惊心。 陈景遇光着脚还站在刚才的位置。 她坏心的想,一个跃身,都结束了。 可最后她只是到床边把拖鞋拿到陈景遇的脚下,仰着头温柔地说:抬一下脚,地上凉。 随着她的指令,陈景遇穿上拖鞋洗了澡,严言躺在床的另一侧,望着天花板放空。 陈景遇往她身边蹭了蹭,一股男人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温柔的说:你看那幅花,里面有一片草原,在它的上空有老鹰,老鹰在和羊群玩耍。他指着一幅绿油油的画,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绿,她看不出任何东西。 她说:很好看。 是希望的颜色。 陈景遇托腮低头看着她,眼里燃起一团火,真的吗,这是我画的,这些都是我画的。 放眼环视,严言才发现满屋子的墙壁上都被挂满了裱框的画,裱框精致,看起来比那些画要贵的多。 我哥说,我是一个天才,天才别人都不懂。 他说起陈景行时嘴角微弯,眼神都是敬仰之情。 陈景行是他的英雄,给了他希望,却给她的是绝望。 严言笑着说:对,你没错,你不傻,是我傻。 不会!严言怎么可能傻呢,你那么聪明。他挠挠后脑勺,脸都红了,像一个腼腆的男孩子向心爱的女孩子表白。 严言摸摸他的头,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片刻,房间寂静到只能听见陈景遇的呼吸声,他睡觉时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十分乖觉。 她偏过头去,窗外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有的枝桠抵在这个房间的窗口,雨滴砸落在枝桠上,风吹来,树叶簌簌地掉落。 到了半夜,一阵光亮,车子停下的声音唤醒浅眠的她。 她从窗户中看到,陈景行被王军扶着进门。 不像有的喝醉的人会大吵大闹,从头至尾他都很安静,走到院子中间时,还抬头望了望她所在的地方。 天很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在视线交汇的刹那,严言却似看懂了什么。 或许是拨出了那个号码的缘故,这天晚上她梦到了很多。 蔚蓝的天空,满山的油菜花,俊朗的少年,和一纸通知书。 明明距离很近,她却触摸不到。 在梦里,她也清楚,那只是个梦。 *** 第二天早上陈景行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唤醒的。 天微微亮,其实还不到七点钟,陈景行揉着宿醉后闷痛的脑袋下楼,走到扶梯中间看见厨房里来回走动的人影。 沐浴着晨光,她挽起头发,陈景行佩服自己的眼力,竟然连她鬓角遗留碎发都能看得见,然后瞧见她捻起那一股碎发别在耳后。她挽起头发低下头认真的切菜的样子,好像整个厨房都在流淌着温柔的水。 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严言回头看,脸上带着微笑,见到是他轻轻喊,大哥。 陈景行应了一声,声音入耳,竟是那样沙哑。 严言给他倒了杯水,映着蓝色碎花围裙,陈景行以为看见了海。 水杯澄澈,不像有的东西,脏乱不堪。 陈景行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早。 早。她回过身继续切菜。 一条条形状规矩的菜丝在她刀下出现,刀法果决熟练。 回门的东西于叔放在后备箱里,吃过饭让小李送你们过去。 嗯,谢谢大哥。 景遇情况特殊,中午有空我去接你们。他起身离去,脚步有些急促。 严言动作一顿,好。 相对而言,陈家的人起床都比较早。不一会儿,就围着餐桌坐下。 严言挨个舀汤,递给陈景行的时候,肖玉婷踩着高跟鞋嗒嗒地进门,一眼就看见他们的手几乎挨到一起了,她故意扬起笑容,大家都在啊,我来得不晚吧。 又添两个碗,严言庆幸做的饭量足够。 坐下吃饭。陈景行淡淡地说,仿佛只是随口说道。 肖雨婷点点头,就是啊,坐下吃饭,搞什么非得站着,回去娘家诉苦?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旁陈奕超摆着小短腿问陈景遇:小叔,她是谁啊? 她是我老婆!陈景遇往严言身边靠了靠表明身份。 听了这话,陈奕超胖胖的小脸纠结成一团疑惑地问肖雨婷:妈妈,你不是说不好好学习变成傻子就娶不上老婆吗?为什么小叔是傻子有这么漂亮的老婆,你骗人! 陈奕超!陈景行反手拍筷子在桌上,整张餐桌轻轻晃了起来。 第21章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比平时说话的声音还要小,可是都听出了他的生气。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严言注意到陈景遇含着一口粥垂下头呜咽,却还忍着不发出声音,她心头一阵酸涩!他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抓着裤子轻微的颤动,严言的手覆上他的,陈景遇偏过头去看她,漂亮的大眼睛里蕴满水汽。 然后她微微笑道:你小叔他会画画还会讲故事,不可以那么讲小叔。 被陈景行怒吼过的陈奕超还缩在凳子上不敢动弹,小叔......会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你小叔他会画草原,森林,大海,很多很多,你想看吗? 陈奕超重重点头,想!他跑到陈景遇身边摇摇他的胳膊,小叔,我可以看吗?生怕他不答应似的,仰着头问他。 快吃饭吧。 这是严言第一次听见陈父说话,说话时尤显,陈景行和陈父长得更像,嘴唇轻轻抿起的时候,侧脸会显现出坚硬的线条,给人造成冷峻的感觉。 吃过饭后,陈景遇领着陈奕超回房间看画。 肖雨婷则在陈景行身旁说她要陪着严言回门。 陈景行态度很明确,不行,你习惯颐气指使,今天的场合不适合你! 你.....是在担心我吗?肖雨婷凑近他,期待他脸上能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是会觉得你丢了陈家的脸!。话罢,他不再看她出门去。 严言抱着衣服经过客厅,正好耳闻最关键的一句。她站原地,脚似被钉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动。 看什么看,你也觉得我丢脸是吗?肖雨婷别过头去看她,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再不幸,也好过你,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不,比梦还惨,嫁给一个傻子!我还轮不到你来同情,收起你那副可怜相来。 雨婷,你跟我来一下。陈父站在扶梯上,叫罢转身上楼。 严言看着她跟上楼,才松了口气。 谁也不必同情谁,谁都不比谁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直到陈景遇和严言坐上回娘家的车,肖雨婷都没有从那间佛堂中出来。 你紧张不紧张?严言看正襟危坐的陈景遇,与正常人一般。 他笑笑,不紧张,我见过他们的,你的爸爸妈妈,不对,大哥说他们也是我的爸爸妈妈了。 我知道。 那天我学大哥的样子,会不会吓到他们,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他越想反而越着急,急需严言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安心。 他们会喜欢你的,只要你乖乖的,和你平时一样就好。 陈景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我会的。 他的西装是陈景行特别交待今天早上才送来的,宝蓝色的西服搭配白衬衫,端端正正地坐着时,就如翩翩贵公子一般贵气逼人。难怪严父严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加之陈景行的刻意安排,陈景遇在结婚之前连面都没露机会,越神秘便越引人追逐。她能有今天,谁都不怪! 无非是从一个漩涡跳进另一个漩涡,她能做的便是顺着漩涡的方向走下去,最起码还能省力些。 把陈景遇当成一个孩子,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其实路途不远,或许是司机开得很慢,让陈景遇有些不耐烦,看见广场上空的风筝,看了眼严言说:我也想要放风筝。 司机无奈地也看一眼严言,任凭她做主的意思。 严言看时间尚早就答应他了,最多只能放一个小时,否则会迟到。 陈景遇说着好就跑去卖风筝那里。 西装笔挺的人挤在一群小孩子中间挑选风筝,严言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挑了会儿空手回来。 没带钱吗?我有。 陈景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多得令严言咋舌,从未见过这么装钱的。他不高兴的说:太丑了,我不要那种的。 那怎么办?要不你自己画一个?严言瞟了一眼前面那个地摊,摆着各式各样的颜料和做风筝的工具。 他们走到那个冷清的摊子上。 戴眼镜制作风筝的老头扶扶眼镜,要做风筝吗?材料十块,指定图案再加十块,手工费十块! 已经有几个成型的风筝,被整齐的排在一旁。老头见严言盯着那几只风筝,立马解释:那个已经有人预约,不卖的。 自己画图,只需要你的材料和制作多少钱? 老头想想回答,看你们识货,算你们便宜点,二十五块钱就好了。 陈景遇早已迫不及待,好啊好啊,给你!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红票子胡乱塞给他,打破严言再和他杀杀价的想法。 陈景遇画画的时候很认真,和平时端坐吃饭的认真不一样,是从内心的宁静蔓延出来的祥和。他画的也很慢,日头已经很高,严言穿着裙子已经觉得有些晒。 司机催过一遍,陈先生已经往您的父母家中赶去,我们是不是也赶紧出发? 严言仰起头看司机,再等一下吧,他那么开心迟一点去也好。 第22章 日头越来越高,陈景遇却不觉得晒,依旧低着头在他的世界里徜徉。 严言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守着他。 我们去那边画好不好,中暑了就不能画画了?严言试图劝说他,却不想劝到点子上。 陈景遇一听到不能画画果断地答应了。 接近中午,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 制作风筝的老头也有收工回家了,你们下午再来吧,我要回家吃饭去。 再等一会儿,他就快画完了! 不是我不近人情,他都画了快两个小时了,你看他画的是什么,谁知道还要画多久?老头坚持要走,撂下他们买的材料就要走。 说你想吃什么?海外海的还是一品居?我派人去买! 严言回过头去,见陈景行双手插兜站在太阳下,阳光太刺眼,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失神。 或许被陈景行身后的一行人所震慑,制作风筝的老头放下工具,安静地等待陈景遇的作品。 陈景行走到她身边,问她,想好怎么交待了吗? 严言说:没有,所以才在这里拖延时间。她抬头望向他,上次我父母见他时,是怎么让他们相信的? 只要看过一遍的动作,景遇都会记得。他看向陈景遇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不过你别打这个主意,他们早晚都会知道。与其是从别人耳中听到,倒不如是你亲自告诉他们! 嗯。 没事!他盯着她的眼睛说,把所有的事情推到我的身上,就说你不知道。 她点点头,忍不住嘱咐:他们就我一个女儿,肯定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事儿,如果等会儿说什么过分的话你不要太在意。 陈景行说:不是什么大事,我来解决。 说罢他转身回到车上。风吹过,沙卷残叶。 制作风筝的老头取过陈景遇的画作,动作娴熟。不到十分钟,风筝就扎好了,这次陈景行没有放纵他去放风筝,他按下车窗喊道:景遇,上车! 陈景行在前面那辆车上,他们坐后面那辆。 这次是真的快,不到十分钟严言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她的娘家人。 回来了。严母拉着严言的手说,回来了就好。 别站在门口,快进屋吧。严父迎着陈景行陈景遇进门。 陈景遇躲在陈景行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眼睛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爸爸、妈妈好! 反应了好大会儿,他们才说:这、好。 哥,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陈景行站在他身侧,没有,没有人不喜欢景遇。 严父严母看向严言,她低着头,严母把严言拖进厨房里,陈景遇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和你爸见他时不是这样啊! 她眼睛像要喷出火来,放在严言胳膊上的手也不自觉加了力道。 严言说:之前靖珩哥说的是真的,陈景遇就是个痴呆。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像讨论今天的天气是多云转晴一样。 像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严母松开手眼神涣散,造孽、造孽啊!挑挑选选了这么多年,就嫁给个傻子!我的傻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严言把她搀扶起来,她靠着严言,整个人都倚在严言身上,听到严言说:其实我很好,不用侍奉公婆,陈景遇虽然痴呆可是心地善良,还有陈景行看重陈景遇爱屋及乌也对我不错。 那怎么能一样,找丈夫是来遮风挡雨的,陈景遇这架势恐怕还得你照顾,陈景行再照顾着也总归不是一回事!这种病说不定还遗传,拖着一大一小的傻子,你要怎么讨生活!说话的同时严母拉着她站在陈景行面前,气乎乎地指着他。 还是离婚吧。严父蹲在墙根,点燃一支烟,望着陈景遇说,我们谁也不怨,就这一个要求,离婚吧。 严母喊得嘶声力竭,陈景行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们家养个傻子,为什么还要来糟蹋我们家的女儿! 哇!昊昊突然大哭。 冯欣抱着他哄着,不哭哦,奶奶在生气,你给我闭嘴!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严言看着严父蹲在墙角不停地磕烟灰,一口接着一口地吸,仿佛要把所有的苦难都吸进他的肺里。 谁家结婚前父母连见都不见一面的,说到底是鬼迷心窍了。 严父慢慢的说着,语气很平淡。背弯成了一张弓,头低着几乎要碰到黄土地,很脆弱又似很坚韧。 陈景遇重新躲在了陈景行的身后,大概是被严母又是鼻涕又是泪的样子吓到了,陈景行安抚地摸摸他的头。 陈景行也点燃一支烟,笑着说:我的良心?大概是真被狗吃了。见严父手上的烟即将燃尽,他递给严父一只,我只管我的弟弟身边有个人,是谁我并不在乎。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陈景遇是个人,我们严言就不是人?我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什么时候能到头啊?严母哭喊道。 衣食住行,有我陈景行的一天,她不会过得比整个南城的任何一个人差!他看向严言,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中央,明明她才是谈论的中心,她却像毫不在意。他眉头一挑,至于其他的什么精神满足,我保证不了。 第23章 我们没有什么要求,就当走路没长眼摔了一跤,让严言和他离婚吧。 落了一地的烟灰,严父捻灭这支烟起身站在严言的身前,我再穷,我也能养活的起我这个女儿。 陈景行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冯欣又看向严父,那行,把聘礼一分不少的还回来。 那二十万我跟你妈一分都没动,就想着有什么万一。严父走到冯欣面前,严言之前给你的十万,你也拿出来吧。 爸!冯欣跺脚,破罐子破摔地说:我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首付正好十万,她哪还有钱?陈景行替她解释道。 冯欣小声道:爸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会成今天这样子啊。说着她把昊昊更紧地搂在怀里,像把他当成了护身符,房价越来越贵,昊昊马上就到上学的年纪了,你也知道镇上的幼儿园是什么样,老师每天就知道化妆涂抹,对孩子们一点都不操心,我不能让昊昊输在起跑线上。 说着说着,她眼里已经蕴满泪水,严父别过头去指着陈景行,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参了一脚,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快就选好地方正好付了首付? 那天早上我陪我妹妹去煤矿上,我一不留神说顺口了,陈大哥就说他认识一个朋友可以优惠点。冯欣声音低低的。 原来是和冯颖一起去的。 陈景行挑眉道:我有个朋友,批了块地方,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们打的八折。他似又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如果要退还聘礼,这笔钱也可以算进去,毕竟你们已经拿到房产证了。 严父直起身,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走到冯欣面前,把房产证拿出来,房子以后再买。 爸,你是想逼死我吗? 严父看冯欣一眼,我没想你死,可我也不想让我女儿死。 然后他转身回房间,严言听到古老的木头吱啦打开又合上的声音,脑子嗡嗡的,站在原地动弹不了,不一会儿严父捧着什么东西就出来了。 这是二十万的存折,这是现在我们住的这套房子的地契,存折你拿走,剩下的钱容我两天抵押地契贷款还你。 严父摸摸严言的头,愧疚地看了她一眼,扭过头去对陈景行说:你放心,地契不够,我就再把那几亩田转出去,不会欠你一分钱。 陈景行一怔,他看见严父眉眼处的皱纹深刻,像小时候的家里墙壁裂了道缝。 或许是阳光太刺眼,严父的脸逐渐看不清,陈景行的眼前被另外一张和他有八分像的脸庞所覆盖。 他深吸口气,仰头望了望天,过了许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始至终毫无波澜,你有没有问过严言,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得由她自己决定吧。昨晚她就知道事实了,那时我可没拦着她回来。 话尾的语气调高,仿佛他最无辜。 严言低着头,她没在想什么,脑子空空的,来回数着脚下的蚂蚁,看它们筋疲力尽地在搬地上的饼干屑。 累得筋疲力尽搬了几分钟不到她迈一步的距离。 她脚尖轻轻一推,饼干屑已经到达它们的洞口。蚂蚁却蒙着脑袋乱了方向胡窜,她笑笑,弱者就是这样。 冯欣听说要把房子卖掉,连这套房子的地契也保不住,急得推严言,姐,你快说话啊。 严言抬头说:爸,算了吧。 她语气很平淡,脸带微笑,见严父眉头深锁便挎上他的胳膊像个小女儿在父亲面前撒娇,又说了一遍,算了吧,我无所谓的。 陈景行背着身子安抚陈景遇,不见神色。 僵持了一会儿,严越赶了回来。 看见严言二话不说挡在她身前,对着陈景行说,钱我会一分不少还回去,你算出个数字来通知我一声。 他穿着黑色背心,肌肉鼓起来,像张开无数弓,充满力量。宽厚可靠的背影挡在她的身前,就可以从她的视线里抹去陈家两个兄弟。 不知不觉,他已然长大,换他为她护航。 和严越一起进来的严靖珩摸摸鼻梁,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景行还有满院子的人,深觉是时候该表个态,有什么需要帮忙知会我一声。 严歌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挽上严言。 严言朝她笑笑,低声的说,我真的没关系,本来就没想要嫁人,这样正好就把景遇当成孩子照顾。 虽然声音很低,语气很弱,却很坚定,不可动摇般。 她笑容恬淡,好像她真的是 幸福,满足。 陈景行一个示意,就有人从车上搬下来了大大小小的包装盒,放了小半个院子。 她的回门礼,他也足了功夫。 争执了半天,都没什么结果。 倒是严言把他们赶到桌上,把厨房早早准备好的菜端上桌,然后拆开其中一个包装盒拿出酒来满上。 严歌跟着她来到厨房,关上房门。严言,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严歌姐,你别担心,我挺好的。 第24章 眼睛如同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严歌想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你不会还是忘不了之前那个吧,叫叶辰? 果然,严言的手一顿。 那潭死水像被投进了一颗石子,荡出层层的涟漪。 对不起严言,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他的,只是我看你这么多年都在相亲都没找一个合适的,所以我才想是不是你心里还想着他。 厨房陷入了沉寂中,严歌偷偷打量她,不知再说些什么,暗自唾弃自己的多嘴。 没有一直想,只是偶尔,很少很少。 哪有那么多时间,以前她在外打工,谋生已是难事,回来家后有一个小孩子需要她时时看顾。 她都没有时间去想他。 严言说:真的很少,都很久没去看他了。 从窗户中看到陈景遇老实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低着头像接受审视一般,还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儿。 他有什么错? 严歌说:陈景遇毕竟不是一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让我们帮你。 严歌姐,真的没有必要,他人挺好,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难过。严言看着严歌的眼睛,说得无比诚恳。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再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你还年轻不要想不开,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试试怎么会发现有更多的不一样呢! 严言笑笑说: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懂。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严歌心头一酸。 她明白她都知道,就是不肯尝试,不愿改变。 陈景遇依旧是之前的姿势,垂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在看清是严言时眼睛突地睁大、似想起了所处的环境又迅速垂下头去。 其实都是可怜人。 严言坐在他身边剥开一个橙子问他:吃吗? 他点点头,回以她一个微笑,是咧开嘴真正开心的那种笑容。 此情此景落在陈景行眼中,他眸中异光闪过,似挑衅的对严靖珩挑眉。 严靖珩笑笑不语。 想让我把房子卖出去不可能,严越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反正冯欣死活不松口,结婚时说好的以后要在城里买房,你说话不算话! 严越坚持,可也好言相劝,我有双手迟早都能挣钱买得起房,你不能动用这笔钱,这事关我姐的一辈子。 他们在里间,可两人的情绪太过激动,交谈的内容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迟早?多迟?难道等到我四五十岁才能买的上房子吗,你姐刚刚也说过她无所谓! 那是无所谓的事情吗,那在你眼里什么才是重要的事,住在城里的房子,隔壁邻居今天戴的金项链,还是你哪个亲戚又买了一辆名车,你告诉我你觉得什么最重要? 冯欣大喊道:还不是因为你没出息,窝囊废,一个月就几千块钱工资能干什么!? 整个屋子里里外外一片默然。 布满尖刺的话语,出口时又快又解气,剩下的就是无边的悔恨。 冯欣拉住他的手,严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着急嘛。 挣开她的手,严越说:我知道了。 里屋不向阳,平时就阴冷,此时冯欣看严越靠着墙,一片暗影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色,看得她心慌意乱。 仿佛听见碎片落在地上的声音,刺耳又心疼。 爸妈,以后我再来看你们,大哥我们走吧!严言猛地起身,拉着陈景遇往外跑。 陈景行点头致意,多谢今天的款待,下次再来拜访。然后迈着大步跟在她的身后,她跑得很快,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到严父严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上了车。 车窗上的玻璃贴有膜,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严父神色着急的想要往里看,却只看见绝尘而去的车队。 想哭就哭,忍着有什么用? 破天荒的,陈景行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咬着嘴唇看窗外的样子想要安慰人。 严言为什么要哭?陈景遇拽拽她的衣袖,转过头去问陈景行。 不知到底在跟谁讲,陈景行望着窗外,想哭就哭,当我们陈家的人就不是来忍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回去的时候,严靖珩想要给严歌系安全带时被严歌一个甩手打开。 严靖珩发动车,打开车窗玻璃,看着窗外低声说:严歌,不要这样。 他很少直呼她的名字,但每次叫严歌时总要说一件大事。 凭着直觉,严歌不想听这件大事,她打断他:你太自私。 自私?你是说我不帮严言?刚刚我表过态需要我的时候可以知会我一声。 严歌说:虚伪!凭着他们全家好强的性格怎么可能开得了这个口,你要真想帮他们就应该直接拿出钱来,反正你也不缺。 严靖珩纳闷,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了,两家断绝关系这么多年,你和严言就算是名义上的堂姐妹关系也不算亲厚,怎么一听到她的事情就吵着要来? 第25章 画面好像突然回到很多年前,微微的山风从她的脸颊吹过,脸上的伤口有黏腻的东西发热。 是她被平时的玩伴推搡的过程中划破的。他们把她堵在学校的土墙外,嘈杂乱耳的嘲笑声持续不断。 车窗外的风微微发涩,和多年前一样,黄土地上的风总是尘土飞扬狂啸而来。那时,她应该是迷了眼,泪水滴在伤口处,火辣辣地疼,她边哭边吼,我不是杂种! 严歌沉浸在回忆中,眼中的阴戾被温柔取代,她长舒一口气说:小时候,大家都说我是杂种,是从山里面买来的土孩子,只有她站出来拉着我的手说,严歌姐姐,我们一起回家吧。她看着严靖珩鼻头酸涩,看到她过得不好,就不忍心。 说着她眼里就有了水汽,严靖珩摸摸她的头,轻叹一声,傻姑娘。 哥,你帮帮她吧。 到达陈家时,严言的心情已经平复。 在院子里就听见客厅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是女人们的声音,很尖锐,她注意到陈景行轻轻蹙眉,但是很快就恢复神色。 陈景行推开门,肖雨婷的朋友们围着茶几在看一条被子。 被子被平摊在茶几上,鲜艳的红色映在大理石桌面上,显得妖艳。 这条被子他知道,和这个被子一起的还有很多绣品,是严言的嫁妆。那天是王军去接的,事后他扫了一眼,就交待于叔好好保管。 现在这样被随意的铺在茶几上,供她们评头论足,是他没有想到的。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她也在看着那处,眼睛一眨不眨。 却也不是他想象中的愤怒,她只是盯着那里,仿佛只是循着针线的轨迹用视线重温一遍。 这是自己做的吧?程蕊看着刺绣,伸出手停到半空,我能碰一下吗? 手轻轻拂过,被面很冰凉,之前应该放在一个阴冷的房间里,刺绣处微微凸起却也不扎手。 李子莹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的嫁妆是这种东西,老土! 肖雨婷从隔壁的房间出来,又抱出其他的东西,老土的还有更多呢 一抬眼,便看到陈景行站在门口,他的身材高大,影子落在地上能绵延到她的脚跟处。 她勉强笑着,回来了,这才几点钟? 她的朋友们刚才都把注意力放到那条被子上,并未发现陈景行早就站在门口,现在看见也是一愣。随即点头示意,看见和陈景行一起的陈景遇严言瞬即了然。 陈景遇情绪不是很高,歪着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回答,一点钟。 在座的人都能听得出肖雨婷只是随口一说,并非真的是在问时间。 可只有陈景遇认为那是一个问题还老老实实回答。 肖雨婷的朋友们应该知道真实情况,脸上并没有出现异色。唯一不同的就是,刚刚投在严言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一抹同情怜悯。 严言只当看不见。 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到其他人,陈景行问:方姨他们人呢? 肖雨婷说:你们出门后,爸和方姨带着奕超就出去了,好像是去白马寺了,说是再往家里请一尊佛。 陈景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严言打过招呼就拉着陈景遇上楼,陈景行和她们寒暄几句也准备上楼,不经意间又瞧见那条被子,他抬手随意说道:收起来。 肖雨婷端着果盘的手一顿,目光变得冰冷。 直到看不见陈景行的背影听不到脚步声,李子莹才开口,难怪这样也行,长得这副模样不要嫁妆也罢。说罢嫌弃地看了一眼肖雨婷抱着的东西。 那倒是。众人附和。 肖雨婷回过神来嗤笑,不要嫁妆是一回事,你们猜给了多少聘礼? 听说她的家境一般,高中也没有毕业,十万足够了吧,不过凭着那张脸再加五万也不过分。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景行给了三十万呢,还升了她弟弟的职,又拖了关系帮她娘家在市区买房。肖雨婷想了想,对了,就是你们家旁边那个才开发的楼盘,附近都是商业街。 不便宜吧,我老公问过大概也得这个数。王佳慧比比手指头,你老公肯定又掏腰包了。 肖雨婷轻哼一声,有什么好摸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堆在仓库里,老鼠都不稀罕。 程蕊笑笑,手工很不错。其实是双面绣,很少见的绣法,如果放在商场能卖个大价钱。 后面那句话她没有说,即便说了肖雨婷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她抬眼看了一眼楼上,又静静听她们讲话。 楼上和楼下宛若两个世界,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和陈景遇浅眠的呼吸声。 白色帐幔随风飘往窗外,挂在了窗口正对的那棵大树上。 严言去敲陈景行的房间,好一会儿他才开了门。他洗了个澡,头发上还在滴水,边擦头发边说,什么事? 中午没吃饭就回来了,大哥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挽着头发低头切菜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眼前,他擦头发的手紧握住门把上以掩饰他瞬间的失神,他胡乱擦着头发说:随便。 第26章 哦,我去做,一会儿就好,好了我叫你。说罢她转身下楼。 严言!他叫她。 嗯?她回过身看他。 你的东西如果不想让别人碰,你可以说出来。 她有些听不懂,我的什么东西? 他开口提醒:被子,嫁妆。 原来他以为她在意进门时看到听到的,她笑笑说:无所谓,没有什么不能碰的。 一条被子而已,她一个大活人都任他算计宰割,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陈景行站在门外,望着她一步一步轻快地走下楼。 他越来越看不懂她,婚前觉得她唯唯诺诺,接触得越多,反而越发现她才是什么都不怕的那个。 嫁给一个弱智,有一个难缠的大嫂,一家子奇怪的人,一个正常的新婚女人该担心的都不怕。 望着她那双眼睛,他看不到底,仿佛在她眼里一片虚无。 不怕,是因为什么都不在乎吗? 他笑笑进了房间换衣服,他看不懂的又岂止她一个,就连他自己也快看不懂在想什么了。 什么时候他变成爱唠叨的人了,他飞快地擦头发。 肖雨婷的朋友们应该吃过午饭才来,严言就没有做她们的饭。 厨房和客厅隔着一扇磨砂的玻璃,还有一扇木头门。 关上门,好像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 没有争吵,没有奚落,只有她自己。 谁在做饭,这么香,闻得我都饿了。客厅里的李子莹推推肖雨婷,快去看看,中午出门急,现在囊中羞涩。 呦,囊中羞涩都会用了,想吃自己去看。肖雨婷一动不动。 除了她们就剩下刚进门的三个,陈景遇就别提了,陈景行从不轻易下厨,是谁在厨房瞬间即知。 王佳慧也推肖雨婷,快去,给我也报一份。 其他人附和,我们也要,闻着就挺香的。 程蕊面露难色,我们这么多人,她一个人能做过来吗? 肖雨婷哼了一声,穷人家养大的,做十个人的饭量算什么,我去说。她一扭一扭的向厨房走去,觉得她的朋友们赏脸吃严言做的饭都算是给了严言天大的面子。 一进厨房,就听见轰隆隆的油烟机的声音。 至于开到最大一格吗,多浪费电,别以为进了陈家就不知节俭,我们的钱又不是刮风刮来的。肖雨婷说着关了油烟机。 严言看着白净的瓷砖沉默。 在做拉面? 嗯。 给我的朋友们也做一份,就七八个人的量你自己掌握。 严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肖雨婷被这一眼气到了,觉得她是不想理会,你别满不在乎,我的朋友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巴结着点她们以后好处多的是。 严言嗯了一声,肖雨婷依旧不满,这点卤子够几个人吃,赶紧重新再炒一份。 等她出去,严言看着瓷盆中的面团逐渐变得光滑圆润,那些细小的凸粒逐渐消失。 只不过是添一些面粉而已,有什么难? 可为什么她这么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亲们可以点一下我要收藏,明天会上榜,希望你们的帮助可以让这篇文上一个好的榜单,让更多的人看到! 感恩!\(^o^)/~ ☆、第十六章 其实就是最简单的番茄炒鸡蛋卤子配上宽面条,陈景行已经很久多年没吃过这样简单的面食。 一大碗面条摆在书桌上,和整个书房格格不入,严言说:要不还是去楼下餐桌上吃? 陈景行说:不用,这就挺好。 严言站在书桌三米开外的地方等他吃完。 面条还冒着热气,陈景行办公时戴着无框眼镜,刚低下头眼镜就变成雾蒙蒙一片,十分滑稽。 忘记摘掉眼镜了。陈景行把眼镜放到一旁。 是纯钛的眼镜架,轻巧简便,难怪他会忘记。 以前严言去眼镜店见过这种,被摆在单独的玻璃橱子里,灯光打在上面,是低调的奢华。她曾抬头仰望最高的那个橱子,却发现触不可及。 再来一碗吧。 就一会儿出神的时间,陈景行的一碗面条已经见底,看着她发怔,陈景行又说了一遍,再来一碗,还有吗? 严言回过神来,噢,还有,马上好。说着她就跑下楼去。 好在她做饭的速度不慢,面条下了两锅,肖雨婷的朋友们基本人手一碗。 还挺能干的。王佳慧尝过一口后的感想,就是表情冷冷的,好像别人欠她钱一样,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以后小心点吧。 肖雨婷不以为意,我嫁给景行的时候比她能干多了,你记不记得当年陈家住的黄土窑洞,前面有一块菜地,一年到头几乎就没花过菜钱,可都是我种的。 程蕊笑笑说:你最厉害的还是嫁给了陈景行,你们家陈景行厉害,不到十年你就披金戴银了。看着肖雨婷得意的脸,程蕊说:味道有些淡,我加些卤子。 第27章 程蕊和肖雨婷是年少时的玩伴,平时来往并不多。今天肖雨婷把她们叫来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给严言一个下马威。想及此程蕊笑笑,她并不是很想配合她呢。 是叫严言吧?程蕊站在厨房的门口和她打招呼。 是。觉得味道不合适吗,淡还是咸?严言看她还是满满一碗,没动过筷子的样子。 噢!不是。真是麻烦你了,做我们这多人的饭量,很辛苦吧。 严言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她说:还好。 看起来她并不想和自己搭话。程蕊倒也不气馁,我来是想问一下,被套枕巾那些绣品在哪儿可以买到,正好我有一个表妹也要出嫁想置办一些特别的嫁妆。 严言又盛了一碗面条,浇上卤子,加醋放葱花,做完所有的动作后,她扭头对程蕊说:是我自己绣的,至于哪里有卖,我不太清楚。 她的表情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的嘴角习惯性的上扬,可程蕊还是觉得她并不想继续同自己深谈。 麻烦借过一下,大哥还等着吃饭。 程蕊这才注意到,她至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门外,连门内都没踏进去,距离感太强。 陈家是螺旋式的实木楼梯,对于韩镇这样的小地方,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严言踩在每一个台阶上,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很安静。 不像她们说话时尖锐的声音,厨房的木门不合上,仅靠那一扇推拉门,什么声音都能听到。 不过,她们应该也不会在乎她是否能听到。 路过陈景遇所在的卧室时,才看到陈景遇蜷缩在床上,头都快埋进肚子和腿的夹缝中。 她环视一圈,发现白色帐幔后的窗户敞开,帐幔随风飘扬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就像触摸婴儿的脸,一样温柔。 她关上窗户,又给陈景遇身上搭了条被子,才看到他才慢慢把身体舒展开来。 等她关上门才发现陈景行倚着栏杆,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他的书房。 天黑了,陈父陈母才领着陈奕超回来。 陈父去书房找陈景行,往书桌上放一串佛珠,他说:贴身戴在身上,尽量不要离身。 陈景行望着那张清心寡欲的脸庞,轻笑一声,觉得我罪孽深重,迟早会天降横祸,又觉得好歹还算你的儿子,就求来一串破珠子? 啪地一声,佛珠落地,绳子崩断,珠子滚了一地。 陈父指着他:生下你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陈景行说:我也是,比你更后悔,可惜我没有选择的机会。 早知道生出来是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趁早打胎也好过你妈因为生你落下病根! 陈景行站起来,他的个子很高,比陈父高半个头,他一字一句说:她要是知道今天的你是这副模样,也不会嫁给你。 他就像一个叛逆的少年,用最恶毒的话伤最亲的人。 他低着头,眼镜折射灯光,陈父看不清他的眼镜,只觉得薄薄的镜片夹杂着话语淬了毒液,在心头割肉。 陈父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脚下是光滑明亮的地板,能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历经沧桑后的无奈。 他扶着栏杆一阶一阶往下走,手上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扶住栏杆往下迈脚。 他今天跪了一天,才拿到那串开过光的佛珠。 其实拿到那串佛珠还有另一种途径,捐足够的香火钱就行。可是他觉得那样比不上他亲自求更有诚意,所以他跪了一天。 尽管他很小心,还是摔在了楼梯上,整条腿都是麻的。 呀,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方淑琴跑过来细细打量他,眼里已有了泪意,你怎么不说话呢,摔得很疼吗? 他勉强扶着栏杆站起来,轻轻拂开她的手,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离我远点。 他留给她一个背影,步履蹒跚地往下挪步。 直到听见关上房门,陈景行才从栏杆旁退回到他的书房。 滚落了一地的佛珠,颗颗圆润光滑,他捡回来放进脚边的抽屉后,手上还有阵阵的檀香。 他嗅了嗅,鼻头一酸。 陈景行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忽然发现视线里多了一双高跟鞋。他抬头,肖雨婷站在面前。 陈景行皱着眉头说: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又给她家什么好处了,否则怎么可能让她再跟你回来?肖雨婷绕到他的身后,趴在他的肩膀上,嗯?你说啊。 那一声嗯,语调上扬到让陈景行觉得恶心。他站起来,不顾她之前的动作,让她险些跌倒。 没有。恶心到他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肖雨婷瞪着眼说:你骗我,要不是给了足够的好处,她怎么和没事儿人一样。 陈景行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随便你怎么想。 陈景行,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闻言陈景行扭过头冷冷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该不是看上她了吧,要不然怎么花大价钱娶她,处处帮衬她的娘家人,该不是景遇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嫁的人是你吧,要不然怎么会乖乖的跟你回来? 第28章 陈景行点了一支烟,斜眼看着她。 肖雨婷瞪大双眼看着他,身子前倾,只要他说出是来就会扑上来一样。 陈景行吐出一个眼圈,在他们两个中间。他想知道他们中间如果隔一层东西,看她时会不会就没有那么狰狞。 他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或许是几年前,或许是这只是一个过程,今天他看到了最后的成果。 她能轻易说出令他气到极致的话,脸不红气不粗地在他面前扯谎话。 气到极致,陈景行反而乐了。 看上她倒是比看上你好,最起码她关心我饿不饿,你只关心我穷不穷! 他不想和她废话,她还在原地站着,他索性关上门离去。 真是多雨的季节,他顶着风雨出门,浇透了他的心。 他再无所不能,也觉得寒心。 车子驶进煤矿的一刹那,陈景行整个人瘫软在车座上。 望着满山的霓虹灯,彻夜都会闪烁不停,不像他的婚姻,时常是黯淡无光的。 接下来几天,陈景行都没有再出现在陈家老宅。反倒是肖雨婷住在楼里,并不外出,每天除了挖苦嘲讽严言几句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这天雇工请假,恰好陈景遇的换洗衣服攒了个够,严言瞧着外面日头正好,就想在院子里洗涮一番。 院子里开着各式各样的花,中央的草丛间搭着个秋千,陈景遇坐在上面看严言忙里忙外费尽力气才把洗衣机搬出来。 日头好,也累得她满脸通红满头大汗,陈景遇看得热闹,快点啊,你怎么那么慢? 他欢乐得坐着秋千上上下下,不知人间苦滋味。 严言朝他笑笑,看着他的动作太危险,你小心点,别摔着! 荡秋千我最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此文章者,本月瘦十斤,考试准过! 不相信就试试!?o(∩_∩)o 你们倒是冒个泡啊,没有人看太难过了!!!!! ☆、第十七章 肖雨婷醒来,就听见陈景遇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夹杂着洗衣机嗡嗡的声音,脑子都快炸了。她推开纱窗喊道:就几件衣服至于用洗衣机洗吗?还有你,给我安静点! 陈景遇不买她的账,朝她吐舌头耍赖。 可严言不同,乖乖关掉洗衣机,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捞出来一件件搓洗。 陈景遇的衣服不知是什么料子,泡进冷水里,就像又干又涩的糙布。没一会儿,她搓得手通红。 偏偏陈景遇还在一旁催她,严言,你快点啊,你答应要帮我推秋千的。 这时肖雨婷已经又恢复靓丽精致的模样了。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到严言面前,涂着蔻丹的手指夹起陈景遇的外套,嫌恶的啧啧,然后去打量严言。 客观的说,严言很漂亮,而且是耐看型的,第一眼瞧并不起眼,但越看就越觉得好看。如果没有人告诉她严言已经二十七岁,她也以为严言只是二十出头的姑娘。 而最令她奇怪的是,明明严言连高中都没有毕业,却浑身透着一股文雅。 但即便如此,肖雨婷只要想起陈景行那句看上她比看上你好,就给不了严言好脸。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她嫌恶地把陈景遇的衣服又给扔进盆里。 迸溅的水花甩了严言一脸,在酷暑八月里凉爽得很。 肖雨婷似想起什么,咯咯笑着,我忘了,你肯定不知道景遇的衣服用的是什么料子,他的衣服都得干洗,很贵的。 严言看向陈景遇,陈景遇笑着点点头,大哥说过不能水洗,对! 这样啊,那怎么办呢?严言揪着围裙,搓得围裙直到变皱。 能怎么样,让你赔还不是用我们的钱,扔了算了!肖雨婷站在台阶上回过头答她,她站着,严言蹲着,她俯瞰她,像是要把她踩进土缝中再无翻身之日。 陈景遇瞧着她有趣,不声不响用手舀起一捧水直直泼向她,哇,好好玩,严言我们来打水仗! 严言拂去脸上的水,鼻尖依旧残留着洗衣液的芳香,头发滴着水,她隔着碎发看陈景遇,他真的很开心。 是那种不作伪的开心,咧嘴笑着,眼睛里都是笑意。可能他都不知道此时朝她泼水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好玩。 并不像肖雨婷,明显刻意的动作,眼里一片寒意。 想着想着,严言低低的笑出声。 这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心理,肖雨婷越刻薄,严言便越舒心。她多次提醒自己,被肖雨婷嘲讽算不得什么,而陈景遇也只是不懂事,在她心里,肖雨婷算不得她的亲人。她就当把自己分期卖了,再苦再累的活她努力做好便可。 没多会儿,肖雨婷捧着一堆衣服扔到盆中,正好帮我把这些衣服洗了吧,只能手洗哦,用洗衣机会搅坏的。 花花绿绿的衣服堆成了小山丘,摆在她面前,看得她眼花缭乱。 噢,别忘了,洗过后放金纺。肖雨婷提醒道。 等收拾好残局,已是中午。 吃过饭后,陈父将严言叫进了佛堂。 说是佛堂,真的毫不夸张。正中就是一尊菩萨的金身,不像普通人家的在桌上供奉一个三十公分高的,而是以人身高等高做的。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檀香的味道,明亮幽香。 第29章 陈父从桌子里取出一个坐垫,铺在小桌子旁。他示意严言,坐吧。 严言依言坐下,陈父递给她一摞纸张和一本佛经,以后有空闲时间就到这间屋子帮我抄写经书。 严言第一次见陈父打坐,他一动不动,整个人如同放空。她想起陈父那天的模样,他甩开陈母的手,固执地走进这里,头也不回,就像这里有他甜蜜的梦,迫不及待要用这个梦驱赶他心中的燥意。 慢慢的,她也静下心来,她虽然看不懂佛经,这个气氛就令她觉得安宁。 几天后,王军突然到陈家送票。 他晃动着手上的票子,在景遇面前抖擞好几遍,景遇,想不想要? 正在创作的陈景遇不堪其扰,竟然黑了脸,王军,我不喜欢你。 王军作轻松态,双腿蹬上茶几,慢悠悠地说:这可是画展的票哦,画展你知道吧,就是里面会摆放很多漂亮的画,比你画的更好看! 陈景遇腾地站起来,跑到他身旁夺过画展票。 南城以煤矿致富,大多商人都为一夜致富,而陈景行乃其中的翘楚。相比之下南城的文化艺术水平,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举办一场画展对于南城,是破天荒的大事。 陈景遇把票揣进兜里,靠着王军坐下,有很多画? 王军点头。 都很好看?他瞪大双眼,整个身子都快趴在王军身上了。 王军嫌恶地把他推开,你老婆在那边,要抱去抱你老婆。话及此,王军喊道严言:陈哥说你去他房间拿几套换洗衣服,我等会儿带走。 带正装还是休闲装? 难住了王军,陈景行没说带什么类型的,只交待拿几身换洗衣服就好。不过人选倒是钦定的,王军挠挠后脑勺,你看着办就行,随便! 严言去楼上取了衣服下来,王军接过随口问道:中午家里什么饭? 景遇说想吃炉面,爸妈大嫂都不在,再拌两个凉菜就行。 扫了一眼袋子里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王军说:那算我一个行不,矿上的饭太难吃了,一口咬下去都觉得里面有煤渣。 严言被他逗笑了,马上就是午饭的时间,料想他赶回去也误了饭点,那你就留下来吃吧,你想吃什么菜,中午加菜。 我不挑,给我几瓣大蒜就行。 她笑着挽起头发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倏地探出脑袋来,然后马尾随着她歪脖子的动作倾泻。你看一会儿景遇,别让他乱跑伤了自己。 王军不自觉地走过去,步子有点虚浮,他说:好,那声音竟不像他自己的。他清清嗓子朝她喊道:陈哥胃不好,矿上的饭吃多了不舒服,你多做点我一会儿带走。 厨房里传来她软绵绵的声音,好。 回到矿上,陈景行果然还没有吃午饭。 王军献宝似的把两个饭盒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掀开盖子就闻到一股饭香。 陈景行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呦,王老太太厨艺见长! 切,我妈你也埋汰,你还不知道她什么水平?王军来了兴致,你猜猜谁做的? 瞧他这模样,恰好又看见一袋子衣服摆在沙发上,陈景行说:严言。 回答正确,不过说真的,她做饭有一手,油而不腻,我今天中午吃了三大碗!他比比手指头,我都多少年一顿饭能超过两碗了。 面条是她亲自擀的,不是外面买来的机器面,吃起来软却有劲道,陈景行一口气吃了半碗。 正是饭点,放眼望去矿工从食堂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疲色。陈景行停下吃饭的动作,王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严越站在几个矿工中间,眉头紧蹙。 听说他正到处跟人借钱呢。 这样看来,现在应该也是在借钱吧。 明明是有求于人,却从不带恳色,姐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面色铮铮,一副爱帮不帮的模样,陈景行倒是觉得这股子傲劲儿有意思。 暗中交待下去,不准任何人借他。陈景行从窗边返回到办公桌上,瞥到日历,国庆组织优秀矿工旅游时把景遇和严言带上。 王军默默记下。他偷偷看了陈景行一眼,放在严言身上的心思是不是太多?结婚之前为了景遇无可厚非,已经婚后覆水难收又何必顾虑这么多。王军取衣服时多了个心眼,在车上偷偷瞧了一眼底下,连内衣裤都包含在内,他忧心道:陈哥,你别忘了,她是你的弟媳。 陈景行一怔,瞬间便恢复神色,废话,她能成我大嫂? 还能说俏皮话,证明不是他想的那样,王军一颗心从新咽下喉咙。 而王军走后,陈景行却在窗边盯着饭盒久久出神。 她挽起头发低头切菜的样子,久久不能从他脑海里挥去,每每想到,就从心底泛起一阵温暖。 画展那天,陈景遇很早就起来要穿衣出门,严言不敢耽搁收拾得也很利索,他们到达画展时还不到十点。 展厅很大,来得人也很多。送他们过来的是一个新司机,严言没有见过,把他们放在展厅门口,就去停车了。 第30章 请在门口等我们。 陈景遇匆匆忙忙的拉着严言,话在嘴边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新司机的模样她还没看清楚,画展结束后可怎么办! 不过瞧着陈景遇兴高采烈的,那些就等等再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展厅有义务的讲解人员,一批人进去后就有一个专门的讲解人员接待。陈景遇不喜跟在一行人身后,他看每幅画的时间都很长,渐渐就落在了队伍后面。他看画时很安静,和见她第一面时一样,抿着嘴唇,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前面,专注到不知不觉便松开了她的手。 严言就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等他看完一幅看另一幅,又像是在等他和这些画逐个对话。 她被自己的奇思妙想逗笑了。 严小姐? 对于眼前穿着展厅工作制服的女人,严言没有一丝印象。 似乎看出严言的发怔,程蕊笑笑自我介绍:我是程蕊,你结婚第二天,我们在陈家见过面。 是了,她想起来程蕊曾经询问过她关于被子的事情。你在这里是做.......讲解?她还以为肖雨婷的朋友和她一样都是富太太呢。 画展是有位朋友委托我举办的,严小姐有兴趣吗? 严言直觉程蕊对她怀着善意,便说道:我不懂这些,是我丈夫喜欢,我陪他来的。 程蕊依旧笑得和善,那正好,还有几幅画在隔壁的房间里,不对外展示,如果你丈夫喜欢的话可以让他前去观赏。 她知道陈景遇智商不足,从那天进门时她身旁的那些太太们眼神里就知道,可她却没有出言嘲讽,现在还邀请陈景遇去看画。严言看得出来,程蕊对他们很友好,每个动作透露着善意。 严言和陈景遇说后,陈景遇咧开嘴笑笑说好。 他们跟着程蕊进了独立的房间,和外面不一样,里面灯光更柔和,更安静。陈景遇简直不知山中岁月,对着那些画露出痴迷的表情完全忘了时间。 严言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严小姐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这话问得有些突然。 严言回头去看她,她望着窗外,仿佛只是随口提到,可是严言知道她在等自己的回答。 程蕊站在窗边,个子比她高半头,负手站着,看在严言眼里,却有顶天立地的架势。 她和自己不一样。这个感觉猛地袭上心头,有些酸有些涩。 严言笑笑说:还好,吃穿不愁,力所能及。 其实我举办这个画展时,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只当是帮一位朋友的忙。程蕊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可是刚刚看见那些人有条不紊地参观,一幅一幅画挨着看过去,他们脸上露出欣喜渴望的表情,我突然觉得这些天所累所忙的都值了。她看向严言: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凭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 程小姐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没有过人的文凭,也没有一技之长,更不像程小姐这么能干,在陈家这样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 程蕊诧异地看着她,你是这样想的吗?你真的心甘情愿嫁给陈景遇?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希望你的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吗?碌碌无为,每天就像看小孩一样照顾自己的丈夫? 要不然呢?严言朝她笑笑,我有其他选择吗? 她笑着,程蕊试图从她笑容中找到一丝不甘心,可是任她看人多年也没有从她眼中瞧出一点点想改变的决心。 程蕊依旧不泄气,上次我见的那些绣品,是你亲手缝制的吧? 是。 现在手工绣品很有市场,如果好好经营,前途不可限量。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并不清新。 严言望着窗外,少女时期的自己仿佛在向自己招手。 她高中辍学,想凭着这些绣品补贴家用,她奔波于各大市场,从早晨到黄昏,摊子被掀倒再被扶起,绣品被那些人踩在脚底蹂躏,她跪在地上拼命护着依旧无果。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没用的,我试过。 下午三点的车,他们还没回来。王军看看手表,已经快一点。 陈景行说:小李不是跟着? 小李去停车的时间,再进去已经不见人影了,现在在门口守着。景遇没带手机,严言没有手机,所以现在联系不到? 陈景行一怔,她没有手机?不等王军回答,他便匆匆忙忙上楼。 陈母收起碗筷,临出门时交待王军,出门在外,你多照顾着景遇,别让他给景行添麻烦。 有陈哥呢,您别担心。 陈景行从楼上下来,他们就出发了。 陈景行的手上多了一只手机,是之前厂家研发的试用版,外形很漂亮,是款女士机。 王军说:给严言的? 陈景行在开机,嗯,没有手机太麻烦,景遇不喜欢带手机,找不到还得去找。 王军瞥了一眼拨号的页面,说道:把我的号码也存进去呗,我的号码是13903558166,别存错了啊! 第31章 陈景行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去,又存陈大哥三个字,觉得不顺眼,删掉重新存成陈景行才满意。听见王军说话,只当他没说,锁上屏幕。半响才听到他闷闷地说:有我的号码就足够。 王军听到这句话,差点把油门踩成刹车,稳稳心神从后视镜里瞄他一眼,陈景行手上玩转着手机,闭着眼靠着座椅,嘴角有一抹不明的笑意。 坏了!坏了!瞧这架势,王军只有这一个感觉。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王军决定提点他一下,清清嗓子说:陈哥,嫂子也要去。 陈景行没有说话,嘴角的笑意却消失不见。 王军说:每年暑期员工旅游,嫂子都去,今年也不例外,还有奕超。现在大巴司机打过电话说嫂子已经到了。 告诉他们,她在的那辆大巴先出发,剩下一辆等我们过去再说。 他仍然闭着眼睛,脑子里轮回播放暗黑的房间和肖雨婷嘶吼的模样,慢慢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皱起眉头。 等到了画展厅前,小李就在门口守着,停车后我就过来了,等了两个小时后也进去找过两三圈,但都没有找到他们,是不是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出去,错过了? 严言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找不到你肯定也会在门口等着。王军说,他们应该还没有出来。 而陈景行掏出手机来拨电话,王军凑过去看发现是一个陌生号,顺着陈景行的视线看过去,是画展门口告示牌负责人的电话号码。 没响几声,电话就通了。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陈景行说:是画展的负责人吗? 我是,请问你是....... 陈景行,我是........ 程蕊指指手机,严言,有人找你们来了。说着把手机递给严言。 程蕊没有掩上话筒,陈景行自然也没有错过这句话,出来,在门口等你们。说罢,便挂断电话。 严言把陈景遇叫过来,和程蕊说:你说得很有吸引力,可是不太适合现在的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们走了。 他们出去的时候,陈景行站在树下嘴里叼着一片叶子专心致志给手机装sim卡,看到他们出来头一歪,上车吧。 上车后,陈景行递给严言方才他手里的那支手机,以后出门带上,省得我们到处找。 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时间。 没事。到转角处的商场时,陈景行叫停,来不及回家收拾东西,随便买几件走吧。 严言说:收拾东西?是要去哪儿吗? 王军把车停好,关掉空调说:矿上组织的旅游,正好带你和景遇出去一趟,散散心就当度蜜月! 商场里冷气逼人,男款衣服购买迅速,款式相同尺码分开,陈景行和陈景遇买了两套休闲服。 轮到严言时,她随手指了两套运动衣。 陈景行在一家进驻不久的品牌下住脚,扫了一眼,指了指两件裙子,便喊道在商场另一个角落的严言,多大码? s。 陈景行和售货员说:s码,那两件都包起来。 大概是被这么爽快的顾客所惊倒,售货员看着陈景行过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哎,您稍等,请问您现金还是刷卡。 严言无法,只得放弃运动服朝陈景行走去。 到了跟前,才看清楚是两件无袖连衣裙,一件白色一件蓝色,穿在店门口模特身上清丽逼人。严言做最后的努力,其实出去穿得舒服些随便些好,方便活动。 那旁陈景行输入密码,接过售货员的两只大袋子,那再去买两套? 严言偷瞄了两件连衣裙的价格,惊为天人,才知道这座商场的消费档次,估摸着那两套运动服也便宜不到哪里。不用了,够穿了。 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买好了所有的东西。 赶到集合的地点,还不到三点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两辆车都还在原地待命。 老板还未到达,所有人都在树下站着,包围在最中间的是老板娘。 肖雨婷脚边放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不便拖着来回行走,隔了很远就打招呼,景行,我在这里。 远远地瞥了一眼,她嘴角的笑意始终掩不住。 到了现在,陈景行也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他。 他嗯了一声,声音低沉。然后回头说:上车,准备个塑料袋,景遇有点晕车。 严言想起来刚刚买的衣服袋子里有个空闲的塑料袋,掏出来揣进口袋里,拉着陈景遇的手上车。 于是,严言和陈景遇坐在最前面的两个座位,而另一侧的两个座位上是陈景行和肖雨婷。 陈景行从车前随意拿了本书,翻开书气定神闲地翻看。 肖雨婷则一路上都在和陈景行搭话。 严言想起来,他们应该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肖雨婷正在和陈景行说陈奕超家长会的事情,景行,奕超成绩不好,我们什么时候再请老师吃顿饭,再叫上学校的校长。 第32章 陈景行依旧把目光投在书上,冷着声音说:不请。 不请他们就不会重视奕超,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肖雨婷挽上他的胳膊。 她想好了,陈景行可能不喜欢她的一些做法,可是具体哪些她又不清楚,想和陈景行弥补裂痕只能从儿子下手。 陈景行终于放下那本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家长没请客的孩子难道都在学校受欺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塞给老师多少东西。 你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多辅导奕超,或者给他请个家教,现在好好看着他比什么都强。陈景行一句话把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堵住。 他重新拿起那本书来,很长时间都没有翻阅一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许是书,或许是座位那旁飘舞的长发。 正如陈景行所料,陈景遇果然用上了那只塑料袋。 当车子行驶四个小时后,陈景遇拍拍严言的肩膀,想吐,忍不住了。 紧接着一阵酸臭袭满整个车厢,陈景遇吐完后脸色都发白了,严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看着他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好点了吗? 他点头,嗯,舒服了,不过也饿了。 陈景行从员工那里取了个面包,暂且吃这个充饥,路上尽量不停,否则晚上高速封路我们到不了地方。 陈景遇一张脸都快挤成一团了,勉强点点头啃面包。 咦?这不是我的手机吗?陈奕超取过严言座位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存号码的页面上。 陈景行从他手中取过,谁说这是你的? 期末考试前妈妈说的,说我期末考试能进步就给我这部手机? 肖雨婷点头说是。 陈景行说:那你进步了吗? 陈奕超撇撇嘴,哇地哭出声,可是这是我的手机,不能给她! 天即将黑,夕阳洒在车厢里,一片金色。 严言的发色也被渲染成金色,她蹲在陈奕超旁边说:婶婶不要了,爸爸只是借给婶婶玩一下。 却不成想,陈奕超小小年纪力气却很大,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地上的瓜子皮硌着她的手,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陈景行高大的令她仰望不及。 他应该是气极了,声音格外地平淡的说:把婶婶扶起来,道歉! 严言站起来,披在身后的长发遮住了脸,她拂了拂手,轻声说:我没事,那个手机还是给他吧,小孩子都这样。 陈景行想起她的小侄子,长得像一个小女孩,说话稳稳的,只打过两三次照面每次都脆生生地喊他:叔叔好。 陈景行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和陈奕超谈论这个话题,一把夺过扔给了严言。 直到下车时陈奕超只要一看见严言就会白眼扫过去,黑着脸恨不得扑上去暴打她一番。 目的地是海滨城市,避暑胜地,他们居住的地方早就安排好了,一下车便是民居别墅。 从阳台上远远地便可看见海天相连,黑乎乎地一片像要把人吞噬。 谁要去吃夜宵,我请客!王军在隔壁别墅的院子里喊。一路上他就计划好了,收拾好东西就去吃东西,恰好经过民居路口时,有一连排的卖烤串海鲜,吃海鲜,喝啤酒了!有没有人去! 高声喊出后,纷纷一排院子里都应声,陈景遇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我也要去,等等我! 他侧身抬眸。 严言倚着阳台长发随着海风飘扬,像要被夜色吞噬。 我们一起去吧! 严言笑笑说,你去吧,我收拾下行李。 陈景遇不断回头望着阳台上的她,她挥手和他说再见,王军拍了拍他肩膀,别看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倚着阳台托腮远望的样子,宁静而迷人。 却离他很远! 陈景遇心口一疼,转身跑回到楼下,仰着头喊:你不会走对不对? 其他人纷纷打笑,说老二果然是疼老婆到骨子里的,几分钟都离不开。 只有王军发现隔壁的阳台上,站立着一个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令他心惊。 得到严言的保证,陈景遇才出门。 行李只有临时添置的衣物,收拾了几分钟就好了。严言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她看见肖雨婷也和他们一起,她想远远躲开。 瞥到床头上的手机,严言心里一动。 时间不算晚,严越应该还没睡。 号码她记得,一个个数字按下之后,觉得家人离她越来越近。 响了没几声就被接起来了。 喂,哪位? 熟悉的声音,严言嘴角弯起,严越,是我。 姐?你去哪儿了?我今天下午去找你,他们说你不在。 听起来他很着急的样子,严越你别急,我现在不在南城,跟着矿上员工旅游,我也是今天临时被接过来的,应该过几天就回去了。 噢 那就好,你听我说....... 窗帘被风拂起,铺满了整个房间的顶,严言关上窗。 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严越? 不要和陈景遇上床!不能怀上陈景遇的孩子,姐,你听见了吗? 第33章 孩子。 最近一直有人和她提起这个字眼。 早晨在餐桌上,平时少言的陈母频频和她搭话,还专门给她盛了一碗粥。 全都是滋阴的食物。 严言受宠若惊。 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了一定要和妈讲,你没有经验不懂,可别伤了身体。 陈父的筷子落地,一脸不满离开餐桌。 陈母也不在意,笑着继续说道:严言,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三十生孩子对你的身体不好,景遇已经三十出头了,你们该有个孩子了吧。 严言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陈母笑着说:没事,没事,从今天开始就好好准备。 举着汤匙的手重复着一个动作,一碗粥被她吃得极快。 吃罢才觉得嘴被烫的疼,可是那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比得上她的心疼,根本不算什么! 孩子?她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何必再无辜牵扯到另一个人。 天际的月亮被层层乌云严实遮住,她凝神用力去看也没看出月圆月缺来。 就像她的人生,她明明不敢有一丝懈怠,却走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抹去脸上的温热,对着电话那头说:严越,你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至于孩子顺其自然。 你听我的!千万不可以!等你回来,什么事都能解决。他的声音有些冷冽,却很坚定。 严言突然有些不懂他,不懂他的坚定从何而来,低低喃语,严越? 严越温柔地应声,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挂断电话,她迫切地想走走。 试图用陌生的景色压下心里的不安。 民居别墅的老板说:别在院子里溜达了,去南边,没多远就是海,沙滩上有免费电影。 等她走过去时,才发现海滩上人烟稀少,零零星星的情侣在沙滩上嬉戏打闹,老板说的电影只不过是一个小帐篷搭起来的临时电影院用电脑大屏幕播放的。 除了她,帐篷里只有放电影的人。 播放的是英语原声电影,没有字幕没有翻译。 播放到一半严言才进去,她完全听不懂,前后串不起来也看不懂,可是看到最后,男女主人公凝视对望时,她却看得流泪。 明明他们都在微笑,明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微笑目送她离开。 海风微凉,裙角被吹起来,砂砾从腿上的皮肤处拂过,她打了个颤。 好看吗? 严言猛回头,才发现陈景行站在她的身后,不知站了多久。 海滩和民居别墅另一旁正好相反,那边喧嚣热情如火,这边安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好看。 你不小了,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童话。他顺势坐在她的旁边,有一滴泪映在她脸上像一颗深海的珍珠,闪闪发亮。 你做什么!?她惊得往后一倒,差点摔在地上,脸上的炙热虽只停留了一瞬,现在依旧让她满脸通红。 他收回手,没想到竟然真做了,指尖的湿意确确实实存在。没什么,我以为是我眼花。陈景行望着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召见大厅,身着黑色衣服的侍卫地站在两旁,一切显得那么严禁肃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陈景行说:爱情总会消灭殆尽,一段只有爱情的婚姻根本不能长久。他的话随着海风飘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和谁讲。没有爱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在一起过日子就好。 你爱不爱大嫂? 陈景行笑笑说:或许。他起身拍打身上的砂砾,我先回去了,你也注意安全! 和他来时一样,轻轻地没有声音没有一点征兆地走了。 她坐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背影,十分高大,仿佛他无所不能。让她错以为刚才那个话语里带着惋惜的人不是他。 *** 陈景遇那旁已经酒过三巡,在座的除了王军几乎都喝趴下了。 陈景遇抱着酒瓶不撒手,歪着头问王军:她是不是也嫌弃我? 王军好言好语劝着,眼看着陈景遇就要从凳子上倒下去,怎么可能?开玩笑,我们景遇多棒一小伙子,谁敢看不上你我跟谁急? 临走前她冷漠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陈景遇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可是她不想和我一起,她不想和我一起来这儿,她是不是讨厌我出来喝酒?陈景遇摇着他,是不是这样,我现在马上回去! 瞧你这怂样!哪个女人能踏实跟你?说话的是陈景遇的一个表哥,叫方志明,在矿上也属于举足轻重的人。 话说出口,王军丢给他一个白眼,陈景遇倒是来了兴致,眼巴巴地望着他。 方志明咧嘴笑,勾勾手指,过来,哥教你几招,保准你那个小媳妇离不开你。说罢,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肖雨婷所在的方向,笑意加深。 你三十六七了,还是光棍一条,好意思说这种话,你臊不臊!王军嗤之以鼻,拉着陈景遇往民居的方向走。 哎!我是黄金单身汉,你才是光棍一条呢,要啥没啥,和陈景行的一条狗一样! 第34章 你说啥?有种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王军也怒了,上前揪着他的衣领,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方志明斜眼看他,再说几遍也一样!你就是陈景行的一条狗,摇尾巴狗! 艹,你他妈的怎么还打人!一拳下去,方志明的嘴角流血,看起来十分骇人。 王军踩在他的手背上,老子跟陈哥一起混的时候,你还是韩镇上的地痞流氓呢!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别打了!他说话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军你也别计较。肖雨婷在中间拉架。 王军看了一眼肖雨婷,看得她直发毛,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嫂子你别把陈哥当成傻子! 直到王军走后几秒,肖雨婷还定在原地。 扶我起来,弟妹。 说得极轻佻,背着灯光,他的手牵上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游移,一下一下挠着她的掌心,痒痒的。 她回身俯瞰他,和很多年前一样,痴迷的眼神定在她的脸上,从未变过。 *** 沙滩上一对情侣你侬我侬,女人小心翼翼捧着男人的脸,手指轻抚过他的嘴角,男人双手搂在她的腰间,痴迷地看着她,笑得像个白痴。 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严言总觉得有些眼熟。 女人往这边看了看,严言赶紧躲在一块大石头下。 但探出头去等看清两人的模样是谁时,严言傻眼了。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一动不动盯着那两个人。 那个男人她有印象,就坐在陈景行的后面,陈奕超哭的时候他还抱着轻声哄着,样子很温柔。 而这个女人就是肖雨婷。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肖雨婷枕在他的肩上,样子亲密。 这样的动作,其间的关系不言而喻,这里距离民居别墅不远,他们就敢这样! 她飞快地打量了王军的神情一眼,并无一丝吃惊,和平日一样,甚至还朝她挤眉弄眼问她:看到什么了,大惊小怪的! 你们知道!? 王军点头,鄙夷地望了那个方向一眼,沉声嗯了一声,然后说:知道一点点,不过还是第一次见。 大哥知道吗?王军知道,陈景行能不知道吗,严言脑子断片儿,思绪缠绕成一团,不知该怎么说。 知道,早就知道了。王军抓起一把砂砾,摊开手掌,砂砾随风全部飘走了。陈哥还做过亲子鉴定。王军看了一眼严言,她大眼睛瞪着,像是要从他脸上剜出个孔来,别介,你这么看我,我还以为我干啥了呢。 就是那天,请你父母吃饭那天。王军说:那天应该出的鉴定结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哥突然又不想知道结果了。 陈景行那张侧脸浮现在她眼前,尤其是在帐篷时他的样子,他微微侧着脸,眉头微微蹙起,眼睛里流淌着悲伤和绝望,似乎在挣扎什么,看起来很痛苦。 原来他也能有情有义,只不过那个人只是肖雨婷罢了。 不知怎么地,想到这里,严言觉得有些冷,有些疼。 大哥是不是很爱大嫂?否则凭他的身家,怎么会容忍一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月明星稀,天上就那么几颗星星,王军仰头望着,随口说道:或许是吧。他笑笑说:以前陈哥还只是一个小矿工的时候,就经常搜罗各种各样稀奇的小玩意儿给她。结婚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同意,是陈哥自己操办的。后来我和陈哥入狱,那些牢头打骂陈哥,他从不还手,他说他要尽早出狱,她在等着他。 严言赶忙偏过头去,擦干脸上的泪。她也不知道,是为陈景行做过的事情所感伤,还是想起了叶辰,或者是其他。 那种可能她不敢想,仿佛想想都是罪恶,万劫不复! 王军起身拍拍身上的砂砾,回去吧,景遇在等你了。 严言点头跟上。 与海相对的是一座山,夜晚被雾笼罩在中,绵延起伏,借着海边的照明灯勉强可以看清楚轮廓。 既然他们看不清事实,被一时的风景迷惑,就让他做一盏照明灯,让他们可以看清彼此的身份,不至于酿成大错。 第二天,严言醒来就听到车子疾驰而去的声音。 之后几天,陈景行、王军和另外几个男人都不见踪影。 直到最后一天吃早饭时,王军和陈景遇同桌。 陈景遇从桌子中间取过馒头来放在严言的碗里,笑笑看她,严言也给他夹了一个。 陈景遇环视一周,我哥呢? 王军咬着馒头说:陈哥去谈生意了,中午一起走。 可是他说他来带我玩儿,这几天他都不在。说着陈景遇撅起嘴,很委屈的模样。 陈哥很忙,这次来是有正事,我不还在呢吗,还有严言,我们陪你 被提及自己的名字,严言的手停在半空中,朝陈景遇笑笑说:快吃,一会儿大家一起出发,我们不要拖后腿。 王军留下来了,之前跟着陈景行的人除了王军已然不在。 严言打量过去,正好撞上王军探究的目光,然后王军生生别过头去。 第35章 上车的时候,王军在车门处清点人数,严言上车时他像故意避开去另一辆车,严言不解。 最后一天的行程很宽松,和来时一样,要赶在下午三点之前出发。 第一站行程是水族馆。 水池中间海豚听从驯养师的指令腾空跃起顶球,在冲出水面刹那,陈景遇腾地站起来鼓掌。 景遇,过来坐! 表哥,我还要看表演。 严言瞪大眼睛,和肖雨婷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陈景遇的表哥! 方志明勾勾手指头,叫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那天我跟你说得记得不? 保准你那个小媳妇儿离不开你。他当时这么说道。 陈景遇心里一动,看了一眼严言。 她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的连衣裙,头发高高扎起,头上戴着一顶阔边编织帽,含笑专注地看着下面的表演,似感知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桥,温柔得似淌出水来。 陈景遇腾地起身走向方志明,走到途中还回头看了一眼严言。 被看得奇怪,严言胡乱擦了把脸,发现并无脏污就随他去了。 方志明把陈景遇领到水族馆的最上面,那排人很少,下面的喝彩声不绝,方志明在他耳边轻佻地说:想不想让你老婆离不开你? 陈景遇嘟起嘴好奇地看着他,眼神中的求知欲明显。 方志明笑着说:其实很简单,女人嘛,都需要男人。 眼神扫量陈景遇下半身,挑眉道:男欢(女爱,知道不?见陈景遇还不开窍,他摸到陈景遇的裆部,拍了一下,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这天太阳很大,陈景遇的脸红一方面是晒的,一方面是被他摸的羞愧至此。 表哥,你是流氓。电视上你这种人就是流氓!陈景遇躲开他,双手撑在胸前,形成保护自己的姿势。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懂什么?他勾勾手俯在陈景遇的耳边说:一看你就没抱着你老婆睡过,女人白白软软的,抱着睡别提多舒服了。这是今天表哥给你布置的任务,过几天我教你别的。 陈景遇仰头望着太阳,太阳很大,白云很软,像棉花糖一样。 有几个夜晚他从梦中醒来,都能看到严言蜷缩在大床的那侧,被子都盖在他的身上,夜里温度要低一些,她抱着自己像一个婴儿,一个翻身都可能掉落在地。 他好几次想让她靠过来些,都没说出口。 原来要抱着她睡觉,她才会喜欢自己!陈景遇觉得自己好像明白点了。 方志明看他露出笑颜,拍拍他肩膀,我看好你呦!转身离去。 肖雨婷看他走下看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卫生间。 你和陈景遇说什么了?肖雨婷站在他身后环胸倚在墙上。 方志明挤了四五遍洗手液,好好地洗了手后双臂撑在墙上堵住她还想说话的嘴唇。 他压着她的唇,强行撬开她的口,细细密密地吻着。肖雨婷睁开眼看他,他也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看她,眼底尽是笑意和满足。 放开她,方志明拉着她到了水族馆的外面,刚才恶心死我了。 你和陈景遇说什么了?瞧你笑得那么猥琐!肖雨婷睁开他的手背身站立。 教他些男欢女爱的事儿,一看他就不懂,陈景行只顾着给他娶老婆了,就没教他生孩子?方志明说罢低低笑道:我忘了,陈景行自己都生不出来! 肖雨婷说:你教他这些干嘛?陈家繁衍子孙的事儿你都操心上了? 方志明箍着她的肩膀,凝视着她,沉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管他劳什子生孩子?我是为了你! 他看着她,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周围的温度好像又升了几度,肖雨婷全身发热,当时也是因为他这样看着她,她才会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吧。 她别过脸去,低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你不是说陈景行也对那小妮子有意思吗,我就瞧不惯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你说他们兄弟俩要是抢一个女人,就是南城最大的笑话! 天时冷时热的,肖雨婷仰头看,原来是云遮住了太阳,灰蒙蒙的变成了阴天。 许久,肖雨婷说:他们俩成笑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我就带你走。他的语气坚定,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她仰头看他,他笑笑说:我们重新开始。 虽然隔着玻璃贴纸,外面的情景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有生之年,陈景行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亲眼所见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紧紧相拥。 王军说:陈哥,赶紧离婚得了。 陈景行指尖夹着一根烟,递到鼻尖嗅了嗅,味道清新,只有吸过的人才知道呛在喉咙里多难受。不急,等方姨过了六十大寿再说。 窗外墙根处的人依旧相拥在一起,陈景行却并不觉得难受。 他对她的感情,这么多年来已经被她一步步消磨殆尽。 陈景行说:你留下和他们一起走,照顾好景遇他们,我先走一步。 第36章 你急着走干什么? 省里有人来检查安全,我回去提前查一遍,别被人下套了。 王军说:我跟你一起走得了,看见那两个人我就恶心,我怕忍不住上去揍他一顿。他赖在车上不肯下车。 陈景行觉得好笑,开了车门把他推下去,你给我看好景遇,出点差错我找你负责!瞧着王军耷拉着一张脸,我身边没几个信得过的人了。撂下这句话,车子绝尘而去。 路边的葱兰绽放,内芯的黄色花蕊吐出芬芳,王军在心底狂吼:我是陈哥最信任的人!默默吼完之后,汗颜自己竟然有一颗少女心。 回去的路上,陈景行绕着手指头在想晚上要怎么抱着严言睡觉。 可当他回到陈家那张床时,来不及实施他事先想好的各种策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酣睡时嘴里还念念有词,抱着严言睡觉。 听着这话,严言又往床边移了移。 第二天,严言想起来严越的话,立马给他回了个电话。 拨了几遍,都无人接听,她甚至以为她记错了。 最后严父接起来她才松口气,爸,严越人呢? 严父说:噢,他上工去了,手机没有带。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严父说:没有没有,能出什么事情,你别担心。你最近怎么样?问起她近况时,严父的声音像失修已久的烟囱干涩地像要冒出烟来。 我挺好的。你们不要为我操心,吃得香睡得香,活儿都不用干。欢快的语气宛若夜莺啼叫。 那就行,言言你再忍忍,爸想办法。 严言低吼道:爸,你说什么呢,我和你说别干傻事儿,我真的挺好的,比我想得好很多。 严父点点头,挂断电话后把手机递给严母。 从窗外看向里面,玻璃上绽放着暗花,严越头上裹着纱布躺在床上睡得很安静。 其实看不清,可严母知道他睡着时眉头蹙起,额上的抬头纹让他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严父起身说:我去和大哥借钱,赶紧还了,别拖下去了! 严母说:那么多钱,大哥能借给你吗? 能借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行从银行贷点儿钱,高利贷这种东西拖下去没有好处,利滚利,拖久了我们更还不起。 严母眼中含泪,他们这是坑人呢。公社外边的墙上写着明明是薄利放贷,现在怎么就要这么多钱,还把严越打成这样? 两天前的场景仿佛重现,玻璃剧烈震动,他们走后,房子里一片狼藉。 严父狠狠吸了口烟,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不怨你,他们设好圈套等着你跳,再说你也是为了女儿。 医院不让吸烟,赶紧灭了吧。冯欣领着孩子走了,连那套房子的房产证也带走了,怎么养了一条白眼狼! 严父捻灭烟准备出门,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严越,说:好好照顾严越,也别跟言言说,等我回来再去冯欣娘家一趟拿回房产证来。 严母站在床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的头上围了一圈纱布,腿被高高吊起来,上身肋骨断了两根。 要不是昨天医生拦着,严越已经坚持出院。 病房里的天花板很低,严母站在病房的中央,隐隐觉得天已经塌下来一方,那半边岌岌可危。 这一切,严言浑然不知,她在忙着为筹备方淑琴的六十岁大寿忙里忙外。 陈家的亲戚她不知道,只能每次都去问王军,而肖雨婷又回去城里丝毫不关心这件大事。 而陈父依旧,整日待在佛堂,偶尔出来也只是因为陈景行回来了。 陈景行很忙,往往都是夜深人静才会回来,天微亮就会出门。 有天早上严言睡得早,在楼梯正好碰见回来的陈景行。 还没睡?陈景行脸上也不见疲色,只是消瘦了些。 想起王军的话,严言说:你饿不饿?我正好饿了,要煮点东西吃。 陈景行想想道:好,清淡点,我一会儿下来吃。 其实说出口严言就后悔了,他睡眠不足,她还要强占他的时间。她看看挂在墙上的挂钟,都十一点多了,吃什么吃啊! 陈景行洗完澡下楼,他换了一身家居服,棉质的灰色短袖,同色的长裤,他坐在餐桌上,顺着直线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严言用汤勺搅拌。 她好像并不愿意穿裙子,除了试婚纱的那次,后来都是他半强迫的。现在也是,和他一样的家居套装,颜色相仿,看起来像是情侣服。 要不要加个严言回头问,对上他专注的目光,鸡蛋二字像卡在喉咙眼儿,说不出来。 加个鸡蛋吧。他说:正好我很饿,午饭就是瞎对付的。 好。严言回过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忘记改章节名字,于是就有了:第10章 第20章这样的bug 好蠢!(⊙o⊙) ☆、第二十二章 要不要加个严言回头问,对上他专注的目光,鸡蛋二字像卡在喉咙眼儿,说不出来。 第37章 加个鸡蛋吧。他说:正好我很饿,午饭就是瞎对付的。 好。严言回过身去。 先前的沉默并不觉得尴尬,现在却犹如芒刺在背,严言试着开口:要宴请的宾客还没确定下来,我不太清楚都要请谁。 陈景行起身走到厨房,倚在洗菜池旁,是我疏忽了,明天我把具体的名单给你。他顺手拿起剥好的葱,问她:这个还没洗吧?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打开水龙头冲洗,边洗边说:有不懂的尽管问我,号码不是给你存进去了吗,还有你大嫂不管这档子事情,就麻烦你多操劳了。 他的语气很诚恳,是真的在拜托她。她从心底油生出一股不值来,为他觉得不值。 她没说出口,只是点头说:我知道。 一开始她以为陈景行很难相处,满腹算计,冷眼看人,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相处久了,反倒发现他是最好相处的人,直言之语,最起码对待家里人宽容大方。 陈景行见她缩在墙角,锅里的面都快煮糊了。忍不住提醒道:面煮好了吗? 噢,这个...这个面是高筋粉,要多煮一会儿。说着她赶紧端出碗来捞面。 陈景行若有所思,噢,高筋面啊。 严言恨不得把自己剁吧剁吧喂了院子外的野狗! 什么高筋面!只能骗骗外行人,高筋面是做面包的,这是她平时做的储存在冰箱里面的薄面条,下锅稍稍煮煮即可,最适合胃疼的人吃。 他真的是饿惨了,她煮了两个鸡蛋用最大的碗给他盛的,不一会儿就见底儿了。 她端着的小碗还有多半碗没动过。 陈景行把碗收到厨房,从厨房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你做什么?严言跑到门口,发现他已经挤了洗洁精拿起刷子在刷碗了。 你做饭,我洗碗,很公平!他说得理所当然,完全不能和当初她第一次见他时的唯我独尊的模样重叠起来。 严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却极注重君子远庖厨的古训,她从未见过严父和严越进过厨房帮忙。 可晕黄色的灯光打在他坚毅的脸庞上,连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 不知什么心理作祟,她问:你经常帮大嫂刷碗吗? 一般,我工作忙应酬多,回家的机会很少。肖雨婷也很少做饭,加上感情变淡,矛盾加剧,他一般也不愿意对着一张随时会无可取闹的脸吃饭。 喔。 你除了做面,还有炉面还会做什么?他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蛋炒饭?炒面片? 严言低下头说:烙饼,米饭,都一般般。猛地她抬起头说:做面是对你的胃好。 心口像被棉花堵上,又软又暖,陈景行怔在原地,半响,继续刷碗,动作迅速。 洗洁剂冒出的泡泡好像也堵在他眼前,五颜六色的,他一伸手就戳破了。洗罢,他撂下一句,你也早点睡就上楼了。 上楼太快,都忘记夜深人静,他踩楼梯的声音都不加克制,传进了每个人耳中。 等回到房中,他躺在床上,窗帘没有拉上,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漫天的星辰,每一颗都像她的眼镜忽闪忽闪的,在他心口挠痒痒。 明明他已经避开了,却还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前功尽弃! 陈景遇就是被陈景行哒哒的上楼声音所吵醒的受害者。 他揉搓着双眼问刚进门的严言:谁啊,好吵! 大哥回来了。 噢,他好吵哦。他还处在半睡半醒状态,眼睛都没睁开。瞥到手机屏幕亮的刹那,却一个弹身从床上蹦下来揣着手机跑进卫生间。 传来他隐隐约约的声音,严言暗自纳闷,他最近偷偷摸摸接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接过电话后就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就像她是一根棒棒糖,他想把她吞掉。 想起最近陈母每每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陈景遇从卫生间出来时,她还坐在床上靠着后背发呆。 我们睡觉吧。陈景遇钻进被窝把枕头往她的那侧靠了靠。 噢......我还没刷牙,我去刷牙!她飞快地跑进卫生间,把牙刷挤出来,上下左右的刷了几分钟,听见陈景遇在喊她,你好慢哦,严言满口泡沫,含糊不清地回答:马上! 右手却像机械般上下动作,牙龈出血她才停下来。 池子里的鲜红映着泡沫,触目惊心,镜子里照出她煞白的脸,她吐干净漱口水,重新扎好头发出去。 头发高高地扎起,就像不可侵犯般只能令人瞻仰。 陈景遇依旧要往她那边挪动。 三十岁的男人,即便智商不健全,依旧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滚烫的手臂搭在她身上,手掌触摸到她的后颈,她的脸都快被埋进他的胸膛,和手臂一样,炙热传来,灼得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腿会微微颤抖,双手会抵在他的胸前微微抗拒,眼泪也会不自觉地留下来。 心上就像被穿了个孔,冷风往里灌去,源源不断。 第38章 可是理智还是压下了一切,她蜷缩起来把头顶抵在他的胸膛,尽最大的努力接受现状。 到了后半夜,她甚至想起多年前少年的胸膛一样地炙热,满脸通红把她抱进怀里,手掌摩挲着她的长发说着俏皮话。 那时,心跳加速,酸酸甜甜的,像吃了最贵的糖果。不像现在,苦涩地一塌糊涂! 一夜无眠。 第二天自然顶着黑眼圈起床,窗外阴雨绵绵,天灰蒙蒙的。 陈景行却更严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见她时穿上外套就出门了。 然后严歌在电话里叫她出来,没来得及想陈景行的事,严言就出门了。 严歌就把车停在距离陈家不远的地方。 没走几步,就看见严歌迎风站立,黑色风衣下摆画着旋儿,她举着把红伞,红黑对比美得心惊。 来了啊,走,今天你得陪我!严歌上车,发动车后看了一眼坐好的严言。 你怎么了?刚才电话里听见你哭了。严言一脸的担忧。 没事儿!就离婚了。她说得云淡风轻。 就离婚了?还没事儿?严言说:好好地怎么离婚了呢? 他都爬上手底下职工的床上去了,我还得鞍前马后伺候着他啊。严歌把刘海撩起,眼睛里并不像她说话的语气般不在乎。 多会儿离得? 今天早上,昨天晚上捉奸在床,就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一夜。 大伯大婶还不知道呢吧? 车子开得很快,坐在车里还能听到经过水坑时,水滴迸溅到车身上的声音。 严歌说:他们去北京了,我妈身体不好,我爸说趁早再带她去一次天安门。 那严大哥呢? 严歌翻了个白眼说:还是他大半夜给我把户口本送过来的,他巴不得我早点离呢! 大哥真的愿意? 到一家肯德基门口停车,严歌说:下车吃点东西,我有点饿了。 严言看看周围,也只肯德基营业了。 严歌点了满满一桌的东西,吃的不急不燥,仿佛在品尝美味的西餐。吃到一半,她看向一旁的游乐区,小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小男孩穿着一身牛仔,严歌笑笑说:我也想过以后要生两个这样的孩子,大的领着小的玩儿,我就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快乐地长大。 回过头来,严言愣愣的看着她,严歌摆手说:干嘛?我又不是你捡的流浪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严歌凑到她跟前说:出去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男人,魂儿都被你勾走了。 严言依旧发怔,她说:严歌姐,我婆婆说让我赶紧生个孩子。 不行!严歌说:严言你听我说,那天从你们家出来后,我问过我一个当医生的朋友,说如果你和陈景遇要孩子,遗传的几率大于百分之五十。 严言笑笑,笑意很淡,就像脚下的黄土地一样贫瘠。 走一步算一步吧。 陈母六十大寿那天,阳光正好,既不刺眼,又不会令人觉得不明媚。 严言站在陈家的门口迎接宾客,站在她对面的是陈景行。 请来的客人都是来往密切的亲戚,虽不多,饶是如此已经把院子摆满了酒席。 陈景行上身身着针织暖袖,搭配深蓝色的休闲裤,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从始至终,他的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等到客人都进去了,他说:我们先进去吃点东西,接下来可能会很忙,顾不上吃东西。 嗯,我再等一会儿,我爸妈还没有来。 陈景行看了王军一眼,王军低着头装作没听到。陈景行清了清嗓子说:你爸妈应该不来了,家里有点事情。 严言把掉落在地上的一封请柬拾起说: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严越好像和他老婆有什么争执,不是什么大事。 严言若有所思,脸上的笑容突然垮下来,冥想片刻后说:也好,来了我也顾不上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酒席正式开始是十二点半,提前一个小时的时候亲戚朋友都到席了。每桌十个人,摆满了整个院子,加上屋子里的一桌,共十一桌。 每一桌的人数都是陈景行严格控制的,提前安排好每一桌坐什么人。因为担心这天会下雨,特地在院子上方搭了个篷布,每一个细节都考虑仔细了。 严言把陈景遇安置好,就跟着陈景行招呼客人。早上是严言看着布置的,那时空荡荡的,现在挤满了人,家长里短到处扯。 请的厨子是南城大酒店的主厨,不少人都带着孩子来了,所以院子里现在一片慌乱,孩子们互相追逐。在此之前,陈景行让把所有尖锐的东西都移除了,倒也不必担心。 严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一安置妥善,不冷淡也不热络,但所有的人都恨不得咧嘴笑着握住他的手不放。 肖雨婷十二点才到,头发做了造型,一袭正红色长裙,妆容精致。她挽上陈景行的胳膊,巧笑焉兮,景行,累了吧? 还好,方姨等着你呢。陈景行不露痕迹地抽出手来,背在身后。 第39章 好,今天是方姨的大寿,还没和方姨祝寿呢。 陈景行的态度,肖雨婷见惯不惯,撩撩额前的碎发笑着说:早上出门也不叫我,害得人家来这么晚,多失礼。 陈景行瞥了她一眼,长裙裹住她玲珑的身材,笑得明艳无比,严言静静站在她旁边要失色许多。 那是景行心疼你,雨婷你就嘚瑟吧! 肖雨婷笑着说:舅妈,你就别取笑我了,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心疼的。说罢进了陈母的房间。 这孩子,还害羞呢。 说话的是陈景遇的舅妈,一头短发,干练利索,说话的声音都是脆生生的。 方志明坐在隔桌,这时探过脑袋来说:妈,你就别打笑他们了,看着点你孙女别摔着。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肯结婚,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老婆都没有,你赶紧点儿,我急着抱孙子呢。 方志明苦笑道:馨馨那小丫头就够你受了,我怎么敢再麻烦你。 你这死孩子! 他是陈景遇舅妈的大儿子,看样子她并不知道他和肖雨婷的事情,所以在陈景行面前打笑起肖雨婷来才表情自如,没有任何不安。 想到这里,严言看向陈景行的目光柔和温暖,仿佛想以一己之力抚平他的伤痛。 这么瞧我做什么?说出口,陈景行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多么低沉。 听在严言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功成名就,南城数一数二的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到那么卑微的地步,甚至不追究她为他戴了绿帽子。 大哥,你别太难过。 陈景行正在整理今天宾客的名单,确定缺席的人数,他坐在书桌的后面,抬了一下眼镜,很认真地看着她。 被盯得发毛,严言暗觉说错话了,哪个男人希望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情众所周知。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别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 严言懊恼地点头,我知道了。 陈景行笑笑,双手摊在椅背上,你知道什么了? 不自以为是,少管闲事。她把一副裁剪好的寿字放到一旁,趴在书桌上。 说得驴头不对马尾。陈景行脚下一蹬,转椅往前走了一步,离她不到二十公分,一字一句说:这么盯着男人看,会让男人想吻你。 窗外开始响起鞭炮声,震得窗户都在晃荡,严言一顿耳鸣,什么听不见,只看见他起身时桌上的宾客名单轻轻翻飞,方志明三字墨水晕染,一笔一划遒劲有力,就像陈景行离开时的步子。 酒席正式开始。陈母拗不过众人的起哄,讲了几句话。 景行这孩子孝顺,知道体贴人,非得办什么六十大寿。我说不办,他还不听劝,非得热热闹闹庆祝一回。 陈景行站在院子中间,抬头看向某一扇窗户。陈父站在窗前,向远方望去,一身白色唐装,总是格外显眼。看见他的不是陈景行一人,陈母说了几句之后也向窗户处看,笑意敛起。 陈母拍拍陈景行,没事,你爸就这样。 陈景行扯扯嘴角点头。 像陈景遇不喜热闹,待在自己的房间画画,午饭也是严言给他端上来的。 他们相视而坐,陈景遇托腮一直看着严言,笑得脸都像开花了。 看我干嘛,画什么了这么开心?严言说着绕到画板那旁,白花花的纸上只有两个黑色圆点。 陈景遇挠挠头,表哥给我看了一样东西,看了之后我什么都画不下去,就画了那个。他噘着嘴,很委屈的样子。 噢,没事,慢慢画就好了,不着急。 你不想知道我看什么了吗? 严言说:你看什么了呀,能让你连画画都分心。 还是不要讲出来,晚上你就知道了。 严言摇摇头,笑笑说:随便你。 楼下是完全不同的的场景。 肖雨婷晕倒在底。宾客们都乱成一套,围了一圈,低着头都在看她。 散开点,你们别围着她,让她呼吸新鲜空气。方志明冲在最前面,拨动着人群蹲在她身旁。 陈景行则站在外围给医院打电话,是我妻子......她突然晕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病史......平时也没有征兆,她的身体很好,好,我马上送她过去。 志明,出来!景行送雨婷去医院,你跟在后面。 方志明托起肖雨婷,把她放进陈景行怀里。 精致妆容的她,闭上眼睛时像个委屈的孩子,紧紧矣哉陈景行的胸膛上,方志明看着他抱着她走出门才回过神来。 严言下楼来追出门口时,他们的车已经绝尘而去,只能看见地上翻飞的尘土。 陈母站在门口说:该不是怀孕了吧,雨婷贫血,当年怀小超的时候也晕倒过。她最近不是嗜睡吗,还说什么都不想吃,瘦了这么多,难怪受不了。越说越起劲儿,陈母已经想到以后要抱孙女了。 天色突然就变了,灰突突的,乌云压在严言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身旁有人跟她说你嫂子真是有福气的,严言说是呀。她下楼时正好看见陈景行刚才打完电话顺手插兜时手机都掉在地上了,手还在微微颤动。抱起肖雨婷时双手用力青筋都凸出来了,每一步走得又快又稳。 第40章 仿佛他一不小心,肖雨婷就会离他而去。 有的想法,就像雨后的嫩草,雨水越想拍打狂风越想遏制,它反而生长的更茂盛迅速,一截一截的纷纷冒出来。 严言之前不敢想的,现在根本容不得她逃避。巨大的落地窗前,她从日落时分看到星辰漫天,都在等一个身影。心境混乱,步子也是乱的。 中间有一次她下楼,陈父陈母坐在沙发上也在等他们。可能是有对比才有落差,陈母对她说:你回房间好好休息吧,养好身子也能怀一个。 陈父闭目养神听见这句话时哼了一声就没任何动静了。 陈景遇把自己锁在陈景行的房间里从下午就没出来过,房间隔音效果太好,在门口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严言站在门口,红木门静静合着,她还记得陈景行坐在里面书桌后的椅子上,食指轻轻抬起眼镜,嘴角带笑和她说陈家从来就不是让自家人委屈的地方。他兢兢业业,混得黑白两道通吃,就是想让家里人过安定平稳的生活。 严言问自己难过吗,好像也没什么难过的。叶辰去世的时候,那才叫难过,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前一天才向自己求婚,第二天就尸骨无存了。现在有什么好难过的,陈景行本就不属于她,他只是抽了她一鞭子,然后又给她一块糖,因为抽得够疼,糖够甜,就让她记在心里了。毕竟身上还有鞭痕,一时之间忘不掉无可厚非。 这么想着,严言去厨房炒了几个菜,端到桌上喊他们吃饭。 陈母诧异地看她时,她乐呵呵地说是因为双喜临门。 后来她还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本来想问问冯欣又闹什么幺蛾子了。结果严母用着严越的手机,好像站在广场上,说话还有回音,说冯欣觉得严父不待见她就跑回娘家了,把孩子也带走了。没等到严言说话,严母就急急忙忙挂掉电话了。 严言盯着手机的忙音界面,愣乎乎的。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得劲儿,严父的脾气怎么会主动招惹冯欣,冯欣哪次回娘家带走昊昊的,都说不太通。 这样想着,楼下已经传来嘶吼声。 陈景行!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陈景行,跪下。 怒吼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严言赶忙下楼,待她轻手轻脚地下去,客厅里已经恢复一片沉寂。 在院子里环视一圈,才发现往常被锁的一间屋子灯火通明,陈父陈母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陈景行跪在地上仰头盯着陈父。 你还记得你结婚前在你母亲牌位前说过什么吗? 陈景行:记得,决定娶妻就要承担责任,从一而终,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既然记得,你看看你今天做了些什么事情?陈父扬手,手中的纸张落得遍地都是,有一张落在严言脚下。几个大字赫然在她眼前闪现,像城市黑夜的霓虹灯,一字一字循环灯光流溢离婚协议。 严言一一捡起来排好顺序。 我知道你陈景行有钱,给得起雨婷大笔的赡养费,房子车子给齐全了,儿子的抚养权你也给得起。可是陈景行,你拿出这些废纸时,有没有想过他们是你的妻子儿子,你在牢里的几年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你出来飞黄腾达,难道就是要你抛妻弃子? 陈景行笑笑说:我养了他们八年,算不上亏欠! 陈父气得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力气很大,声音很响,陈景行头一偏,嘴角已经泛血。可他的嘴角依旧微微弯起,受你这一耳光,不是我觉得对不起他们母子。 钱不是万能的,你以为给他们大笔钱就能弥补你的过失吗? 陈景行笑道:钱如果是万能的,我现在就不会跪在这里。 这间屋子常年不通风,四周也无一扇窗户可被日晒,夜里便越显阴冷,严言站在门口,寒意从脚底油然而生。 陈景行跪在水泥地上,只穿一条单裤,想必很不好受,可是他跪的直挺挺的,像一座丰碑,悄悄立在她的心上。 你在你母亲牌位前跪一晚上,明天把雨婷找回来。 陈景行不说话,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直到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离婚协议写得很清楚,日期是一年前,陈景行的名字已经签好,女方那一栏还是空白。站在严言这个知情人的角度来看,陈景行给得很大方,一笔可观的存款,一套肖雨婷现今所住的市区房子,一辆车子,还有陈奕超的抚养权。 我的人生一个笑话。陈景行低哑的声音在房子里久久回荡,我拼命想护着的东西都是假的,妻子想和别人远走高飞,儿子不是自己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一切,还有这个家,都是笑话! 严言想安慰他,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明白他的痛苦,像深深扎在泥潭难以自拔。她想问,他既然对得起她,为何他还要跪在这里,难道就爱她到甘愿放弃原则吗。她终究没有问出口,只说道:你不是个坏人。 严言头一次觉得陈景行人不坏是在陈家的祠堂。 他是骗她耽误终身的骗子。 他跪在水泥地上,她坐在草蒲团上。 第41章 陈景行扬眉看她,缺心眼,难怪被骗都傻乎乎的。 路是我自己选的,既然你断了我的后路,我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现在重新给你一条路,你走不走?他看着她的眼睛,如同黑曜石般闪耀,令人晕眩。 她慌了神,抱住自己的膝盖痴痴地问:什么路? 啊 你做什么?严言看着现在这个姿势,窘迫得不知该如何。 他顺势坐在地上,一把把她拽进怀中,她坐的,是他的腿。 你放开我! 你不是问我什么路吗,现在我告诉你,跟着我,而不是陈景遇。 严言心惊,望向他的眼镜,一双黑曜石好像破裂坠落在地,她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他以前虽然少言少语,眼神却是柔和的,如今虽笑着,却让她觉得冷冰冰的。严言在心底暗问,肖雨婷给你的打击就这么大吗? 怎么,你也看到了,分手的时候我不会小气,比你跟着陈景遇能得到的东西要多得多! 严言费力挣开他说:大哥,你现在受打击了,脑子不太清醒,刚才你的举动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也忘了吧。 忘了?跟了我,等我厌倦你,我就放你走,放你从陈家走,以后你拿着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样? 陈景行笑着,又恢复之前的动作,严言想也许是自己看花眼了,他的目光闪亮,像有泪珠马上坠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你的弟媳。严言说着,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陈景行笑笑挑眉道:是啊,我还没尝试过和弟媳搞到一起过,想想那滋味就很爽。 你疯了!你不是这样的,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应该是什么样?反正我从头至尾就算不上一个好人,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对你心怀愧疚,对陈景遇呵护有加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吧。严言你有没有尝试过,给了一个人希望,再把他所有的希望抽走的感觉?我告诉你,特别爽!浑身通畅淋漓的那种爽!陈景行斜着身子仰头看着她,正对着她的脚尖,像匍匐在她的脚下。 可严言知道,他不是,他跪着,仰头望着她,却似匍匐在地上亲吻他的脚尖,在他面前,她卑微得可怜。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这只是一场梦,明天醒来一切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大哥,我先去休息了。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陈景行自嘲一笑,脊背挺得更直跪在母亲的牌位前。 *** 医院里,碎纸片散落在地上,白花花的和墙壁一样刺眼。 方志明嘴角噙着一抹笑,他度量还挺大嘛,开出的条件还行,这件事既然放在明面上了,何不一次性解决,雨婷,签字离婚吧! 陈景行给她离婚协议书时,神色平静,他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可看着那几个字和他面无表情的脸,她却从心底溢出一股悲哀,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撕碎了那份离婚协议。 陈景行只是笑笑派人送了一摞离婚协议书,每份都有他的签名,她撕到手疼,可依旧还剩下许多。他是铁了心要和她离婚,认知到这点,她慌了。 雨婷,奕超是我的儿子,现在你又怀了我的孩子,当初我妥协让奕超认陈景行为父是觉得我没有足够能力给你们最好的生活,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能力了,陈景行也肯放你走。 肖雨婷望着窗外,天色已晚,灯光流溢,雨里的光格外的美。我从十五岁就想嫁给他,他每晚下班从煤矿骑摩托回家,路过我家门口时骑得特别快,从不停留。我费尽心思打听到他家境贫寒,父亲没有生计,继母当家,还有一个痴傻的弟弟,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苦命的人,我一定要竭尽全力给他我所有的温暖,让他变得开心。后来有一天晚上下了暴雨,他经过时,我拦在他的车前,把父亲新买的雨衣给了他,他笑着对我说姑娘我明天就还你的样子永远都忘不了。我如愿嫁给他,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哽咽,我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逼他让他难受,骗他让他养着别人的儿子?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方志明扳着她的肩膀,直直盯着她,那你记不记得第二天还雨衣是谁去还的,我敲开你家的门,你羞红着脸低头说话的样子我也忘不了。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 雨婷,你听我说,奕超是我的儿子,还有你肚子里的也是我的孩子,你和陈景行不可能了!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一个人守着空房子! 肖雨婷把目光移在他的身上,似要在他的身上剜个洞,她甩开他的手说: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疏远我,你这个畜生,他被人陷害入狱,你就趁人之危强占我,都是因为你。 方志明把她揽进怀中,任由她拍打,都是我的错,我认。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想照顾你呵护你,让你一直都像十七岁一样地开心快乐,红着脸对我说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 第42章 尽量日更! 打滚儿求收藏! 木啊! ☆、第二十五章 接下来的几天陈景遇还是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严言定点给他送吃喝食物,彼此相安无事。陈景行自从那日便再也没出现在陈家,时间长了严言都觉得是黄粱一梦,她可耻的做了一个荒谬的梦。 唯独在梦中,她才能毫无顾忌地接近陈景行。 陈父久居佛堂,这些日子比以往更甚,几乎一整天都不见他出门过。 严言隐隐觉得,眼前的宁静有些可怕,或许是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安宁。 那天晚上陈景行突然回家吃饭,往常他进门都会与陈母陈景遇问候,那天他拉开凳子坐在陈父身旁,给陈父夹菜,劝道他多吃些肉补充蛋白质,从头至尾都未主动和陈景遇母子说一句话。 弟妹,想什么呢?陈景行笑着问。 平日他在人前很少与她说话,此时一开口,都在看严言,探究的目光让严言无所遁形。 景行,今天的饭菜合口味吗?陈母问道。 陈景行停筷,笑吟吟地望着严言说:还行,弟妹做得更胜一筹。 陈母也停了筷子,目光殷切,你下次回家提前知会一声,让严言给你做。 陈景行目光定在她身上,依旧笑着,弟妹,是在想我上次说的话吗?怎么样,想好了吗?倒是给我个准话。 严言,你吱个声啊,景行上次说什么了?陈母手肘碰碰她,眼神里充满恳切。 严言望着陈景行,陈景行的眼睛里充满笑意,是和以往不同的笑意,他偏头看着她,嘴角稍稍勾起,漫不经心的扫视每一个人。 若是他不管不顾说出来那晚他的想法,她要怎么在陈家立足。又不像他,他是陈家的顶梁柱,做什么可以随心所欲,别人的阳光可以毫无顾忌。几天的时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严言快疯了! 面上平静如水的人竟然在桌面下偷偷牵着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把她整个手包在他的手里,我说,我最近的工作有些忙,时常胃痛,想让弟妹空闲时开个小灶给我送到矿上。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可谁知道他说话时每说一字都在轻轻挠她的手心,吓得她的手心湿漉漉的,白色的裙摆随风摇曳,试图想遮住他胆大妄为的举动。 那挺好的啊,让严言去给你送饭,好好养胃,正好严言一整天憋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出去透透气挺好!陈母说着就问陈景行明天想吃些什么,她下午便去买食材。 陈景行依旧偏着头,不正眼瞧她一眼,心情愉悦地说:都好,弟妹做什么我都爱吃。 严言:他是成心要让别人看出端倪,把她放在一个随时被扫地出门的境地吗? 饭后严言在厨房里洗碗,陈景行倚在门上看着她刷碗。 她个子不算高,背挺得很直,马尾被高高梳起,来回走动时头发也不会晃动,可以看得出她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僵直着身子收拾厨房。 突然她转过身来,合上房门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说:大哥,你放过我吧。大嫂的事情对你造成的打击很大,你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等再过一段日子,你的心情平复就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你一时冲动,你能找更好的女人,不是我。 陈景行把她揽进怀里,嘴唇触碰到她的耳尖,温热的气息拂过,像羽毛般又轻又热,你放开我,你是陈景遇的大哥。 陈景行轻笑一声,我想要你,不后悔。 很多年后严言还是记得那天,她的人生和那个月的天空一样,灰蒙蒙的捕捉不到一丝光亮,却在陈景行说完那句话后,她看见天边出现缝隙,光亮顺着缝隙偷偷洒在她的脸上,虽然只有一瞬就消失殆尽。 后来陈景行放开她抽身离去,严言混混沌沌地完成平日要做的事情。 那天晚上陈景遇早早就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等她。待她进入卧室时,灯光倏地关闭,电视打开。 男女纠缠的身体在屏幕上十分刺眼,女人被男人摔在床上压在身下喘息吟哦,男人在她的身上起起伏伏,那些声音在深夜让人无所遁形。 严言回头看了一眼陈景遇,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边脱衣服边向她走来。她怔在原地,他在夜里只是一个黑影,就像修罗般要吞噬她。 景遇,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严言,他们说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不会离开我。陈景遇牵着她的手往床的方向走,我们可以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宝宝,这样我们以后就会更开心。 我还没有准备好,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 陈景遇笑笑说:没事,我已经准备好久啦,你别担心。 陈母做寿那天方志明就给了他一套碟片,教他用影碟机,教他怎么把碟片放进去取出。他虽愚笨,却记忆力惊人,其中的每一帧画面都牢记在心,这是怎么回事自然也知道了。近几日,他甚至都可以熟记于心再将那些画面描在纸上,之所以每日关起门来,完全是潜意识的羞耻感。 此时,陈景行学着视频里的样子把她推倒在床上。 第43章 脑海里的那根弦咔嚓一下子绷断了,严言手脚并用往床的那头爬去,你不要过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陈景遇指着下半身,欲念更甚,可是它硬了,站起来了。 他恍若童孩般的笑容,此时也变得触目惊心,严言只想逃得更远。她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便往门口跑,地板的凉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上。 你别追我,我们不能生孩子。 陈景遇一脸的欣喜顷刻间化为失望,声音都变得低沉,为什么不可以? 严言倚着房间的门,双手背立握在门把上,不适合,我不能确保给他一个快乐的成长环境你懂吗?孩子生下来他会不快乐! 可是我可以陪着他玩儿啊,你看我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都可以给他。 严言觉得很累,身心俱疲,她看不到她的明天,每一步好像都是荆棘丛生,任凭她忍受苦楚,却发现这样的处境没有尽头。你还是个孩子,怎么照顾另一个孩子?他从小的生活学习的环境,我们都给不了,强行将他带来这个世界上只会让他受苦!你明白吗? 陈景遇第一次见严言失控的模样,她缩成一团倚着门像随时走掉。不会让他受苦啊,我有很多糖,都是甜甜的,吃一口就会开心!他试图接近她,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会觉得我笨? 没有!她摇头道:你是我见过最单纯善良的人,我想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弟照顾,成为你的亲人。 可是你是我娶的老婆啊,我不要当你的弟弟!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严言说:不是夫妻之情的喜欢,是对家人的喜爱。 陈景遇像发了疯似的朝她扑过来,揽着她的腰亲吻她的脸,脖颈,边亲边说:表哥说我们做了这个你就会喜欢我离不开我,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严言张嘴合上,好字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吐不出来,泪水布满整张脸,尝到泪也是咸咸的。被陈景行抱着时,她惊慌到不知所措,整颗心都悬在半空,扑通扑通的乱跳!可被陈景遇抱着,她在发抖,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推开他,越这样想却越难过。 又是一夜暴雨,窗外电闪雷鸣! 她的外套已被他撕开,严言想就这样吧,陈景行知道了也省得再说那些话。 嗯,不要!电话!是她专门为严歌设的手机铃声,如非必要,严歌不会给她打电话! 陈景遇毕竟是个男人,用了蛮力,严言又踢又踹才从他怀中挣开。 手机铃声不厌其烦地响着,她过去接时屏幕还在闪着。 严言!二叔住院了,还有严越!我们都在医院等你!严歌的声音又脆又急。 我爸和严越怎么了? 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你快来吧!反正他们都被人打了,二叔还被捅了一刀,现在在手术室! 严言边穿衣服边安抚陈景遇。 她记起小时候跟着父母去一家寺院,她跪在垫子上,虔诚地跪拜佛祖父母健康长寿兄妹友爱。 出寺庙时一旁的一位算卦的先生见她后叹道:苦若众生,苦尽甘来! 他说是一支上上签说她是大富大贵之人,母亲高兴地让他为她再卜一卦,那人推辞。 可是自叶辰去世那天,她就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富贵之人,更没有什么好运道。此时,窗外暴雨倾盆,她低头小心淌着每一处水洼,暗想那人定是反话正说。 苦尽依旧是苦!没有尽头!这才是她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滚儿求收藏! ☆、第二十六章 那天夜里暴雨倾盆,即便带了一把雨伞道医院时还是被淋得湿透了。 严歌和严母守在手术室门口,严言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往里面走,每一步都走得很重。我爸怎么样了? 肚子上被捅了一刀,没有生命危险。严歌把她身上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你跟我去车上换一身衣服吧,着凉了谁照顾二叔和严越。 严言身上衣服单薄,严母也催促她去换衣服。好在严歌平时就有在车上准备衣服的习惯,身材接近,严言穿上也合身。 等回来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严母坐在长凳上,鬓间又多了些白发。严言坐在她身旁让她靠着。 不一会儿,严母缓缓开口,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急着想让你嫁出去,要不是我相信小广告借高利贷,咱们家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 严言诧异,借高利贷? 我们想把钱还给陈景行,让你和陈景遇离婚,我无意中看见小广告小额贷款利息为零,就和严越商量着贷一笔钱还给陈家。 贷了多少? 五万。刚拿到钱严越就去陈家讨要说法,可没想到你们出去了,就剩下陈家不管事儿的二老,时间越长利息越多,现在加上利息我们要还十三万。严母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你爸和严越想拿着这笔钱先把你的事儿解决了再说其他的,可是那些人一个月不到就来家里砸东西要钱。 高利贷拖得越久,利息越高,我在陈家好好的,他们怎么那么傻!严言偏过头去,不想让严母看见她通红的双眼,严越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 第44章 之前严越本来已经出院了,那些人又找上门来,现在也在医院,三楼302病房里。 严言问:那报警了吗? 严母垂着头手掌交叉放在脑勺后,闷闷的嗓音在寂静的过道里格外清晰。那些人手上都沾过血,混黑道的,报警有什么用?认钱不认人! 这是一家新型医院,设施齐全,地板格外洁净明亮。地板上映出严言的脸,有点憔悴。 上天好像不停地再跟她开玩笑,一个接着一个,打得她措手不及。每当事情稍有转机,迎接她的便是更大更多的苦难。 陈景行那个狗东西,这件事肯定少不了他添柴加火!严母愤愤然,握成拳头微微颤抖。 严言笑笑说:他现在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他自己都一堆事。 肖雨婷不肯和他离婚,称肚子里的孩子是陈景行的,如果离婚便堕胎让他后悔一辈子,甚至要和他对薄公堂。 那些人来家里的时候说,去求陈景行什么问题都好商量,总跟他有关系吧。 严言没吱声,起身去三楼看严越。 严越正在看书,半倚着床头,右腿被支架吊起来,头上裹着纱布。 严言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她知道严越此时无心看书,很长时间都不见他翻页。他从小不喜欢读书,每每想掩藏心里的焦急苦闷时才会捧一本书打发时间。 她推开门进去,严越抬头望了她一眼,没有惊诧,意料之中的无奈,他拍拍床侧说:姐,你来了,坐。 她点点头坐在他身旁问:疼不疼? 严越说:还好,已经不疼了。 不是说只断了肋骨,怎么腿也......? 被推了一下,不小心摔骨折了。严越笑着说,没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不想让她继续问他的伤势,还用头拱拱她的肩膀,借机岔开话题:姐,你知道了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他知道严父出事和自己一出事,严母必定会通知她。 严言说:嗯,出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万一你和爸有什么好歹,让我跟妈怎么办? 严越从枕头下拿出一张卡来交给她,对她说:姐,你听我说,这张银行卡里面有四十万,把这个还给陈景行,和陈景遇离婚,钱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你别担心。 你怎么解决?每个月赚的死工资,不吃不喝多少年可以还得清,冯欣和昊昊都得靠你生活,还有爸这次受了这么多苦,你跟我说你来解决,你怎么解决? 严越坐直,认真地说:靖珩哥托人从银行贷了一笔款,先把高利贷还清,煤矿的工我也不做了,以后我跑大车运输,每个月保底收入都在一万五。 严言站起来,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窗外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冰冷冰冷的,比她来时还要冷。她转过身说:严越,你看外面的天气,风雨交加,跑运输这样的天气你也得上路,昼夜不分的都在路上。这些都是后话,你要跑运输,首先车呢?现在一辆差不多的半挂自卸的大车都要三十万出头,你才二十出头,就因为我背负七十多万的债务,那我究竟算什么姐姐? 严言以为她说这些话时会悲痛不已,会边哭边说,可能还会大哭大吼。可是她没有,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冷静,每个字都在脑子里盘旋循环,连声音都比以往更清冷。 她苦笑,生活总是一遍一遍提醒她有多狼狈,一时一刻都不让她忘记。所以现在,她说这些话时,也只是觉得天就是稍稍倾了一点,离塌下来还远得很。 你也说了,我才二十出头,年轻就是资本,如今煤炭市场新兴,跑运输稳赚不赔,对于跑运输来说,七十万不算什么。 严言走到门口时说:重点不是你跑运输,而是我不能自私到让你为了我背负那么多不属于你的重担。严越我说过,我是姐姐。 说罢她就离开了,黑色风衣的衣摆随风轻轻摆动,摇曳成一株黑色的花朵。 严言下楼时,严父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脸色很苍白,身体并无什么大碍。 那天晚上,严言在严父床前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等严母带着保温桶过来她才走。 在南城绕了一圈,买了很多菜,将近十点半才回到陈家。 陈母脸色很不好,黑着一张脸问她大晚上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出去去做什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严言说严父和严越都住院了,她心急就跑出去了。 陈母脸色才好些,依旧嘱咐道:下次有事说出来,大晚上把陈景遇扔下,你倒也放心。 知道了,我做午饭,一会儿还要给大哥送过去,刚才打电话又说了一遍。她撒谎了,陈景行根本没打过电话,可目前的情形,只好把他搬出来。 陈母果然笑嘻嘻的说:好,你赶紧做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做的多一点,花样多一点,让景行多吃点。 严言点点头说好。 其实陈景行虽说让她给他做一份午饭,她完全可以做好让司机送过去。可是她没有,她要亲自送过去。 根据近几日的陈景行的举动,她丝毫都不怀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距离煤矿越来越近,严言越发知道,她没有退路了。 第45章 她到时,陈景行正在开会,她抱着保温桶保温盒在他的办公室等。不一会儿,散会了,脚步声迭起,终于陈景行推门而入。 陈景行看见她时,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走到座位上坐下说:来了。 仿佛热络熟悉的亲友,语气自然,他边整理资料边问:做什么好吃的了? 米饭,蒜泥藕片,红烧茄子,东坡肉,还有豆腐鲫鱼汤。 陈景行笑笑说:荤素搭配,挺不错的,比灶上的好多了。 严言:嗯,你多吃点。 陈景行做到她身旁,严言递给他筷子,他打开餐盒,鱼汤香味顿时弥漫在整间办公室里。陈景行说:你也吃,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我不饿。 到吃饭时间了,不饿也得吃。又不是小孩子,过来人以真实经历告诉你胃疼的感觉不好。 严言说:你吃吧,我有话要说。 陈景行放下筷子,那你先说,等你说完了,我再吃。 严言说:一会儿冷了就不好了,而且你吃饭时,我才能说出来。 行,你有什么话,说吧。 他吃饭很快,大口大口地吃,咀嚼地很快,一心一意盯着桌上的菜,筷子不停地在夹东西。 严言把头别过去,不看他。给我七十万,我就跟你。 嗯?他顿了一下说:再说一遍。 严言说:给我七十万,我就跟你,随你怎样都行。 因为你爸和你弟? 你知道?严言诧异地看着他,是你做的吗? 陈景行倏地笑出声,把筷子放下,脸凑到她跟前说:你猜是不是?然后立马又拉开距离,我很好奇,换了其他人,你也跟吗?七十万就行了? 严言偏过头去说:跟,只要给我七十万。 是吗,原来只要有钱就可以了啊。亏我还白费心机,早说大家皆大欢喜!说着他一扬手,整个桌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鱼汤溅到她小腿上还是温热的。 陈景行突然靠的她很近,一把抽了她的腰带,在她耳边说:从进门开始,我就想这么做了! 她身上还是严歌的黑色风衣,如瀑布似的黑发散在脑后,他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移不开眼睛。 门没锁。 没人敢进来! 窗外阳光刺眼,暖洋洋的,严言仰头望着,风衣被脱掉,身体却很冷。 陈景行把她压在沙发上,大手在她的胸口摩挲。 沙发很小,他单腿跪在上面亲吻她的脸,吻她的脖子,吻她的胸口。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纯粹的香皂味道,还有男人的汗味,交织在一起。 他的力气很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把扯下她的裤子。 陈景行大手掐着她腰,严言很瘦,腹部平坦光滑,陈景行把头埋进她的怀中一寸一寸挨着亲过去。 她只能看得见他的发梢,她闭上眼睛,所有的知觉都失去了。只能闻到他的味道,鲫鱼汤的香味,还有红烧茄子在空气里甜甜的气味。 风扬起窗帘,或许还有丁香花浓郁的香味。 那个正午,一切都是有味道的,纷繁复杂的味道。 他进入她的时候,她问自己不是他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吗。 似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她来这里的途中,羞耻的发现她的心情偷偷藏着一丝喜悦,突然多了一个刻意接近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不知道,鲫鱼是她自己剔的,因为觉得水产市场剔的不干净。她从陈家一路抱着这些来这儿,只怕洒了凉了。 他身材高大,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鼻子抵在他的肩上,有点疼。 你真让我失望。 方才被撕裂般的痛,也比不得这句话让她痛。 让一个人对她失望了,在她受委屈时挡在她身前的人,会笑着对她说不必忍耐的人,此时跟她说,他对她失望了。 失望便失望吧,反正谁都好不过谁。 她明码标价把自己卖给了他,他也差点害得她家破人亡,谁也不欠谁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前说:直接走就行,不用收拾了。 严言从煤矿出来又去了一趟医院,严父精神好很多。他倚着枕头见她进来笑着说:吃饭了吗? 严言说:吃过了,您吃过了吗? 吃了,臊子面,臊子挺香的,要不再让你妈去给你打一份,你最近都瘦了。 你看你这脸色蜡黄,这两天累了吧,你回去休息吧。 嗯,我就是想来看看爸,那我走了,晚上过来。 严言,严父叫住她,严越给你的卡你拿着,你别想那么多。 钱已经还了,以后也别说让我和陈景遇离婚的话,这辈子就这样了。严言回过头去说: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她离开的时候微风清凉,梧桐树叶落下,随着她的衣摆摇曳缓缓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其实是五月六日,突然发现内容提要混乱所以修改 第46章 有强迫症没办法/(ㄒoㄒ)/~~ ☆、第二十七章 连续下了几日的暴雨,s省各地的高速纷纷禁止通行,自卸车在煤矿外排队从郊外几乎排到县城。各个都是满载,偏偏都无法通行,有的司机直接在车上吃住,随时等着暴雨停了能出省售煤。 振兴煤矿夜夜灯光闪耀宛如白昼,陈景行忙得脚不沾地。 王军代表他去省城开会,回来就直冲他办公室,让我喝口水,渴死我了。 陈景行扔给他一瓶水背过身去看窗外的长龙。 下达死命令了,要整顿合并煤矿。王军站在他身旁汇报省城开会的情况,窗外长龙蜿蜒不绝,一时连个尽头都看不到。我去找那个老家伙,他闭门不见客,在家养病呢。 果然如此,以前夏天这样的情况也有过,高速不会封这么久,这次倒是连公路都在严查大车了,这次是动真格了。老家伙是在暗示我们呢。 王军诧异,公路也封了? 陈景行笑笑说:没封,查超载。 他的笑意味深长,王军看了直喊操,查超载和封路有什么区别,谁的车上路不超载,赔本的买卖谁做?这是明摆着闭上门整顿了! 谨慎行事,应该不出几天就有人来查了。 我们怕什么,整个南城就没有一家煤矿像我们正规了,光把井底下那套设备拿出来,就能堵上他们的嘴。 陈景行:进口煤质优价廉,国内煤炭市场衰败是迟早的事情,设备代表不了煤质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既然开了这个头,政府就不可能毫无作为,说不定合并只是个幌子。 难道......要控股?王军喊道。 有可能,可能性很大。 王军踢了一脚墙,一拳砸上玻璃,玻璃颤颤巍巍的,几乎摇摇欲坠。 陈景行的办公室很简朴,那把真皮椅子还是体检检查出陈景行腰椎不好是王军非要添置的,办公桌是振兴开创时穆安良送过来的,说是这种木材可以安神,缓解陈景行失眠的毛病。 陈景行听了摇头大笑,在这种桌子上办公,穆安良是想看他懈怠工作的样子吧。 真他妈恶心,当年不分青红皂白就判刑了,法院都没开庭。好不容易熬到出狱混出点名堂就要控股,大笔一挥振兴就变成国有。王军嘶吼着,老婆孩子丢了,连这点基业也要飞了。 陈景行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得太远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挑不出我们的错来就没办法,知道吗? 我就是气!王军突然想起来,哎!今天你不是要去离婚吗? 嗯,一会儿去。 陈哥不是我说你,儿子不是你的,你养了这么多年仁至义尽,也就你老婆给你戴了绿帽子还送房送车的。 你怎么跟个怨妇一样,滚远点儿,有空去井下转转。陈景行踢了他一脚,还有,去医院把严家父子俩的医药费付了,再找两个看护。 王军在门口顿住,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陈哥,就算你和肖雨婷离婚了,严言你也不能碰。说完王军又觉得自己说的狠了,赶忙加一句,其他人随你便,那谁新娶的小老婆你要想要,我今天晚上也给你抢过来。 雨还在下着,丁香花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扑入鼻中。陈景行看着王军,脑海里早就浮现出那样一幅画面。 黑色的风衣散落在她的身下,与风衣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她白皙娇嫩的皮肤,眼睛里泛着水光,睫毛扑闪扑闪得要把他的魂儿勾进去。 背上被她抓得伤痕还在隐隐作痛,陈景行摆摆手,脸色陈郁,去你的吧,少管这些事。 十一点陈景行约了肖雨婷在律师事务所见面。 陈景行到的时候,肖雨婷已经在会议桌一侧坐好。 不错啊,春风满面的。肖雨婷戴着墨镜,长裙侧摆叠在椅子上,妆容精致丝毫不像一个孕妇,还能谈笑风生。 陈景行笑道:果断点,还想要什么就直说。 陈景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离了婚就能和那个骚货在一起吗,每天装装可怜,摇尾乞怜的样子你也不嫌恶心。 陈景行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墨镜遮住了大半部分,可他良好的视力还是足够可以看清楚被掩藏的狰狞的表情。 事到如今,陈景行很想问一句,和他在一起,她到底得到了什么。摇头一想,他没说出口。他只是轻轻的,很慢很慢地说:比不上你。 肖雨婷偏过头去,攥着拳头说:那也改变不了我是你孩子的妈的事实? 你想看亲子鉴定吗?陈景行说:百分之百排除父子关系,百分之百。 他说得很慢,慢到每个字都能让她透着墨镜看清楚他的唇型。所以即便是她脑袋一片空白,还是看清楚他说得是什么。 肖雨婷摸着肚子说:这个是你的。 陈景行来了兴致,坐到她旁边贴着她的耳朵说:你猜,我有没有生育能力?说罢他笑笑靠回椅背上,玩笑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心慌,他在性事上索求不多,次次都是点到为止,入狱前就算得上隐忍克制,出狱后更是忙于打拼,夫妻见面的时间少,他也很少动她,最近的一次还是他醉酒她主动的。方志明曾不止一次说过陈景行在这方面肯定有问题,肖雨婷每次都信誓旦旦的反驳。 第47章 可陈景行这么一说,她反倒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毕竟没有男人会主动承认这种事情。 看着她双眼放空,陈景行把律师招进来,律师反复问了几遍肖雨婷还有什么异议,肖雨婷都没什么反应。 陈景行说:如果没有异议就签字,我很忙。 恢复清冷的语气,让肖雨婷一凛,拿起笔的手已经伸往纸张上,临动笔那一刹,她却跟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陈景行敛起笑意,望着她的背影远去。 并非没有感情,年少时的憧憬和失意纷纷被一个漂亮大方的姑娘填平,以为从此人生就是圆满,谁能想到天灾人祸一场悲剧发生在他身上,徒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挑起整个家庭的担子。后来他想方设法弥补她青春年华的苦痛,到头来却发现感人肺腑的等待后是整个家庭对他的背叛。 陈景行起身,拍拍肩膀上的灰尘,也转身离去。 出来了才觉凉意,冷冷清清的街上落满了梧桐叶。 马上就是年底,若是高速还是不准大车通行,今年的年南城人是不用过了。 接下来一个多礼拜,严言都没有见过陈景行。 严父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严越还在观察期。严言在林彩月处借了一辆电动车,陈家严家医院三点一线来回奔波还算方便。 这天严言去医院给严越送补汤,病房里站满了人,水果花篮摆了一地。 严言不认识这些人,严越言辞恭谨,瞧着倒是像振兴煤矿的员工。 严越倚着枕头坐着,见严言愣着介绍道:姐,这是我们人事科的科长李科,领头崔工,这边是和我一起工作的蔡洋,刘承磊.......严越指着严言书说这是我姐。 严言扫了一眼,□□个人,这间病房顿时显得拥挤非常。 在严言看他们时,李科长也在暗暗打量严言,陈景行亲自到的人事科嘱咐他严越病假期间工资照算且发放补助,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严越的姐姐是陈景遇的老婆。以陈景行的为人,能对弟媳妇的家境都如此照顾,可看出严言做事手段非同一般。 严言冲他笑着点点头,招呼他坐下。 倒让李科长有些发愣,温和无害,他只能用这四字来形容她。 咖啡色风衣和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帆布鞋,倒更像一个在校的大学生。这般想着,面上却不显,笑着坐下对其他人说也坐下。 严越踏实肯干,是我们的主力,这次请假就好好休息啊。崔工笑眯眯的说着,只盼着严言能在陈景行面前美言几句。 李科长点头称是,陈矿很看重你,经常提及你,说你可塑性很强,你这次出事儿他也刻意交代我好生安排。 严越看出来了,这些人是冲着他和陈景行的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来的,他偷偷看了严言一眼,她站在床侧低着头一层一层打开保温筒充耳不闻。严越又转过头去和这些人客套寒暄,说都是李科长和崔工看得起自己,他本事不大,有劳在座各位关心,这份情他记住了。 李科长摆摆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外人说的那些话就别说了。 严越笑笑继续道:说实在的,趁着这次病了,我想了不少,本想等好了就回矿上辞职。 这说得是什么话,干得好好的辞职做甚,陈矿看重你,你前途不可限量。 严越很坚持,那些人兴致盎然地来,走的时候脸拉得老长。严言把他们送出门给严越准备换洗的衣服,严越在低气压中把补食吃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姑凉们,捧个人场!多多留言多多收藏!给懒懒的作者菌一点动力!!! 严言处于矛盾中,一方面她固执保守,另一方面却渴望有所突破。正如与陈景行的现况,她劝诫自己遵守妇道应该同陈景遇孕育孩子好好生活,但同时却又抑制不住接近陈景行的心情,即便她知道这次严越和严父的境遇和他脱不了什么关系。 对于严越,她的确也希望严越能趁着年轻出外闯荡出一番作为,但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迫走上一条前途未卜的路。 看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严言坐在他身旁想进行最后的确认,靖珩哥前天来看你,你们俩说什么了? 严越见她终于和他说话,松口气,没说什么,还是之前的事。严越抓着她的胳膊神色异常严肃,之前的钱是陈景行还的,是不是? 嗯 无缘无故花这么一大笔钱替我们还债,他怎么想的,你和他达成什么协议了? 那天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颈间,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颤栗,她那只手背在身后抓着床单,然后笑着说:能有什么协议啊,有能力帮就帮一把,只要不和陈景遇离婚就行了。 不是,姐,这么一来我们之前不就是一场空吗,前功尽弃。 严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景遇是智障不错,可他性情温和天性善良,我是把他当作弟弟照顾的,一个天生有缺陷需要有人照顾的亲人,事到如今,别提这件事了好吗,我有点累。 严越叹口气,欲言又止,终是再没说其他。等她收拾东西时他送她到门口,剩下的钱用来买车,我不去矿上了。她仅是皱皱眉不说话,严越趁热打铁,现在振兴形势严峻,迟早会出问题的。 第48章 严言脚步一顿,提着保温筒的手紧了紧,面上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嗯,省里提出转型发展,煤矿要黑吞黑,大小煤矿合并是迟早的事,振兴首当其冲肯定是那只鸡,把振兴解决剩下的就好办了。听说这次派下来为首的人背景过硬,手段厉害,是他点的振兴的名。 查什么? 严越支撑不了多久,严言又扶着他坐下,严越说:安全问题。振兴的手续齐全,操作规范,就只能从安全问题上下手了,之前煤矿工人遇难都是常事,只要抓住这件事,如果深入调查,可能还会发现其他问题。其实陈景行在这方面要求很是谨慎细致,只不过是大趋势不可阻挡。 之后的一周陈景行不见踪影,振兴煤矿停止运行,门口的大车依旧排着长龙。 正当所有人都陷在深深的绝望里时,陈景行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一个令人振奋人心的消息。 高速恢复通行,为了运行安全,夜间所有车辆须得在服务区停歇,白天大车的通行时间只有六个小时。尽管如此,可还是令南城所有人重拾希望。 陈景行回了一趟陈家,陈景遇正闷在房里不出门,陈母苦着一张脸诉苦,景行,你爸和景遇一个个的闷着,严言只知道往娘家跑,你可算回来了。 陈景行嗯了一声没理她,径自去陈父的房间转了一圈,等他出来时,陈父已经瘫软坐在地上。 陈母吓得蹲在他身旁问道:这是怎么了,景行说什么了,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陈父摆手轻声说: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陈母胆颤心惊,稳稳合上房门靠着门坐下,脑海里浮出一帧帧画面,越想便越冷,起身又加了一件衣服。 傍晚的县城,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一辆车子从广场边疾驰而过扬起灰尘。陈景行在外奔波几日,在省城花人花钱上下打点才勉强让那些人松了口,整顿煤矿是必然,可那些人也看重经济增速,否则年底往上面报账丢人就大发了。南城的经济增速是s省的翘楚,即便如此也只是依山吃山的做法,绝了煤路,别说经济了,人的活路都没了。 按道理说,南城煤业为经济的主力军,可真正查到南城头上不应这么早,从他开设振兴的那一天便料到有今天,虽留了后手,但没想到提前了几年。据说是一位从京都特派的专员把矛头指向了南城的煤矿。 陈景行翻看着这位专员的资料,寥寥几语实在看不出什么,只有这些年摸打滚爬的职位,家境一片空白,可偏偏是这样,才越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近照也只是一张侧脸照,黑框眼镜遮住了眼神,像是在笑,看不出相貌,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景行摇摇头,他应该是累了。 陈哥,到了。 陈景行睁开眼,天色已晚,车里的暖气开得足,玻璃一片模糊,外面是什么情景只能通过前面看见。 严家一片漆黑,陈景行试探着走到门口,严母点燃了蜡烛扶着严父上厕所,严父说:严言怎么还没回来,天都黑了,你一会儿出去找找吧。 严母:街里邻坊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可能是老王家灯泡卖完了去广场买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灯好好的怎么就全坏了? 陈景行打断二人,家里有没有梯子? 夜色中,他一身黑色风衣,魁梧的身材本就令人心惊,加上突然出声,吓了二老一跳,严父缓缓神道:进屋坐吧。 等严父严母进了门,屋子里已经一片明亮,陈景行脱去了外套,只贴身穿了件白衬衫挽起了袖子,手里多了几只节能灯,脚边的矿灯耀眼至极。 严母说:夜里凉,你穿上衣服吧,不急这一会儿。 他笑笑说:没事儿,我火劲儿大,一会儿就好。家里有梯子吗? 外头照壁后立着呢,我去给你拿。 陈景行拦住她,力气活儿,还是我来吧。 严母和严父交换了个眼神,心下喟叹。若是陈景行是他们的女婿,岂不皆大欢喜,可这只是想想罢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血淋林的现实。他能这么做,估摸着也是为了陈景遇。 陈景行把梯子摆好角度,脚法利索,没几步就攀顶立在上头,把泛黄的就灯泡卸下递给严母,严母扶着梯子给他新的,陈景行倚着墙踩在梯子上,不缓不急地从兜里取出一盒烟来,撕下烟盒的上半部分,让严母躲远点,折成条绕着灯泡口刮了几个来回,灰尘扑簌扑簌地往下落,他朝里吹了口气,换上新灯泡,屋子上空恢复明亮。 等他换好所有的灯泡,严言还未回来。陈景行连番看了几次表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 夜里巷子的狂风肆虐,陈景行刚出门便听见严言的声音,软软的,黏黏的,像棉花糖一样。 这家很多年都没有人住了,您有什么事吗?严言手里提着菜和灯泡,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 中年男子扶扶眼镜说:我就是看看,以前有位亲戚在这附近住,后来试了联系,现在回来找,这几年县城变化迥异,都不认路了。 严言说:这几年发展快,你不认路也正常。望向那件老屋,她顿了顿说:不过你的亲戚应该不是这家的主人,他们母子已经过世多年,自从搬到这儿来就是二人相依为命,没什么亲戚。 第49章 她神色动容,话音都有些颤抖,望向那间屋子的目光仅一瞬便收回来。 陈景行在夜里看得一清二楚。 中年男子说:那应该就是我记错了。却不想他向后微微退了一步,严言没有察觉到,小女孩脆脆地喊道:爸爸。 中年男子抱起女儿,向严言打听,房子的主人都过世了吗?母子二人? 严言点头。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竟都过世了,是有什么疾病吗?他循循善诱,严言老实回答:不是,儿子因意外过世,母亲本来就有痼疾,儿子过世后忧思过甚不到半年也去世了。 从陈景行的角度看,严言站在风中,单薄的身影似乎一个不慎就要被风吹走。他大步向前脱下风衣披在她肩头,微微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严言一怔,不知该如何动弹。 中年男子看着陈景行眼中的情意出声: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真好。 陈景行拦着她的肩膀往他怀中轻扣,见笑了,你夜深来这儿,是有什么要事吗? 中年男子摆手道:没什么要紧的事,记得有一家远房亲戚在这附近。 那还是白天来找吧,晚上不易。说着陈景行颔首向他告辞,走时又看了一眼中年男子。 虽只有一眼,却认得出正是那位特派员。 ☆、第二十九章 在狂风肆虐的巷口被一个人揽入怀中是怎样的心情,欣喜若狂吗? 严言觉得不是,他的大掌箍着她的一侧肩保持并排的姿势往严家的方向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入地狱。 傍晚时分,回家的人接踵而至,沐浴着月亮的清辉,有下班回家的夫妻相偕经过他们身旁,还有邻里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墩上饭后开始闲聊。 晕黄的灯光下,每一双眼睛都像一个探照灯,明晃晃的要把她照出原型。 严言往他怀里躲,风衣遮住她的脸,从陈景行的角度看,只剩下曲线优美的脖颈,洁白莹润,垂着头露出那里像要让他品尝。可又脆弱的不堪一击,他一只手就能掐断。 再怎么想逃,却不得不进严家的门,严言脱下他的风衣收拾好东西准备动身离开。 严父严母欲言又止,最终摆摆手让他们离去。 车上的司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严言以前没见过,一句话都不说,一直静静的等在车上,陈景行开口说了走吧,车子才驶上公路。 窗外华灯初上,在暖气大开的车内都是隐约的轮廓。陈景行有些闷,只好把玩她的手,掌心布满嫩茧,一层一层地将要脱落,唯有小手长指伸开才像是一个女人的手。 走到中途,严言发现不对,去往陈家的方向偏僻寂静,此刻驶去的方向越来越明亮,是往南城的快速路。 路途车辆很少,两侧绿化带起起伏伏,路灯隔个亮起,农田上轻轻盖着一层薄霜,正如现在的南城市,战战兢兢的不敢戳破那一层薄霜。 到达终点后,年轻的司机下车,车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往家打个电话,说不回去了。陈景行把玩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着,迟迟得不到回应,又出声催促:嗯? 我不回去谁照顾陈景遇?严言随意扯了一个借口。 陈景行笑出了声,前三十年没你,他不照样活着吗? 不一样,我夜不归宿他们会怎么想。 陈景行:谁知道呢,他们怎么想我又管不着。 说着陈景行就要拖着她下车。严言费力挣扎,不肯挪动一下,陈景行不怒反笑,你再扭,我在车上办了你。 夜深人静,严言望向车外,黑乎乎的,车停在停车场,人迹罕至,陈景行瞪着她,随时要把她压倒在座位上。严言甩开他的手,散开头发,如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拂过陈景行的鼻尖,和他一样的洗发水味道,严言对着车前的镜子,用手抓着头发绑起来说:走吧。 车里车外都是黑乎乎的,她的眼睛亮闪闪的,陈景行暗骂一声扳起她的下巴吻上。 有种烟草淡淡的香味,扑鼻而入,逐渐麻痹她的神经,抵在他胸前的双手早已忘了动作,只能睁着眼睛看他无限放大的脸,离得那么近,不知怎么地,眼眶逐渐变得湿润通红,张大嘴巴不知怎么动作。 脑后的大掌用力扣压,起初只是嘴唇之间轻轻的碰触,后来时而舔舐她的唇瓣,时而嗜咬她的软舌,更趁着她张口惊呼时长驱直入,严言惊得脊背僵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南城虽以煤矿的兴盛为依靠,生态环境却没遭到什么大的破坏。尤其是南城主干道两侧的槐花树高耸入天,每年盛夏将主干道遮掩得严严实实,再炽热的阳光也不觉得灼人,每到夜晚草坪旁的小灯亮起,情侣们拥在一起亲吻,像要把彼此揉碎了融进自己的生命里。 严言那时不懂,此时陈景行箍着她的背,才能体会到那是种什么感觉。 严言咿咿呀呀的躲着,陈景行察觉到她瘫软到将要跌下去才放开她。 之前扎的头发功亏一篑,陈景行索性拿去她的皮筋。 带她上来的是一家西餐厅,以严家的家境,严言从未来过这种环境,遑论这些饭桌礼仪,刀叉摆在她面前,如同一道道难题。 第50章 陈景行姿势优雅,一切当没看见。几个生意上来往的伙伴过来向陈景行打招呼,瞥见他对面的严言时都一怔,陈景行温和一笑:年纪小,她不懂事,快向李董和张董敬酒。说着他把酒杯往她面前一放,笑着点头示意。 水晶灯灯光摇曳,柔和似水,却让她在灯光下无处可遁,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整张脸举起酒杯甜美笑说:敬您,二人一见样貌过人,便笑呵呵说好好好,望向陈景行了然于心。 之前听说陈景行油盐不进,吃饭应酬坐怀不乱,却是没找到合他心意的。没想到他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张董和李董暗暗记下。 他们走后,严言也没有吃饭的兴致,塌着一张脸望着窗外。 怎么,受不了了?陈景行执起一张纸巾擦过她的嘴角,纸巾被微微染红。严言偏过头去神色平静,没,我不是好好配合了吗。 陈景行点点头,行,我八十万花的不亏。 八十万?严言乍舌,之前说的是七十万,怎么变成七十万了。 陈景行放下刀叉,擦干净手,拱手托腮道:冯颖撞见你在我办公室,然后衣冠不整地出去了他指尖一捻,她暗示我给的封口费,十万! 严言心惊,她知道了? 嗯。 她想你要的? 陈景行微微笑,差不多。 严言清楚冯颖的为人,嘴巴不牢靠,封口费不一定能发挥作用,估计是白给了。 陈景行点头,是吗?脸色却平静无异,仿佛谈论的是什么小事。 严言看他这副模样,扭过头去继续看窗外的景色。 骑机车的少年在西餐厅门口停下,和身后的少女笑呵呵得不知说了些什么,少女娇羞的把头埋进他的背上,拍打几下,机车疾驰而去。 那头冯颖却拿着十万块钱变成了烫手山芋,藏在家里怕被别人发现,存进银行也不安心,最后只得找到回来娘家的姐姐冯欣倾诉这件事情,冯欣问起陈景行为什么要给她钱时,冯颖支支吾吾没把严言的事情供出来,只说道:陈景行别让我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谁跟他就会害了谁。 冯欣敲打她,那是人拒绝你呢,跟他会吃亏,整个南城的姑娘干脆别嫁人了。 冯颖垂头丧气道:我也觉得是。她亲眼瞧见严言从他办公室里走出,面若桃花,她大学时看得多了,同龄的女生从豪车上下来都那副模样。 他和她老婆离婚了吗?你先别上赶着,传出去什么名声,等离婚了也不迟。冯欣劝导她,还有女人别太紧巴巴追着,你得吊他胃口,勾起他对你的兴趣主动找你,否则连新鲜劲儿都没有,根本没可能。 冯颖闭上窗户,紧拉上窗帘,楼下父母又在为了柴米油盐的小事争吵。冯母下午打麻将不过输了几十块钱,冯父便不依不饶翻起了陈年旧帐。冯颖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年轻的模样,下定决心,我要嫁就嫁给陈景行那样的,高大帅气还有钱,听说他前妻分了不少财产。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看爸妈每天吵吵闹闹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整条街都能知道,即便有感情能经得住这么耗。 冯欣想反驳她,严父严母感情多年来如一日,可最终想想,她今天在娘家的原因也是为了钱。最后她只说:陈景行也没那么好拿捏,而且他和她前妻还有一个儿子,以后财产分割都是问题。 冯颖回想起陈景行的模样,斗志昂扬道:姐你就等着吧,我一定要嫁给他,让咱爸少说什么女儿都是赔钱货。 冯欣摇摇头走出房门,冯颖瘫坐在床上忆起严言从办公室出来时的模样,就恨不得把她的脸千刀万剐让她再不能勾引陈景行。冯颖不想说严言和陈景行的猫腻,一来是气不过,她哪样比不上严言了,陈景行宁肯给她十万块也不让她近身一步,疏离的语气说着她也算他的亲戚,把她当作晚辈照顾。二来是冯颖根本不把严言放在眼里,他们终归有一层身份隔在眼前,众人皆知。陈景行再有钱有势,也要在南城混下去,总不能撕破脸面往地上甩。 冯颖的确不知道,陈景行已经不是之前的他,早就决心撕破脸面肆无忌惮的过。 陈景行此时已经把手伸进严言的毛衫内,游弋在两团柔软上不能自拔,酒醉的抱着她边亲边喊着言言,每一声都像电击般流淌过严言的身心上。 从头酥软到脚。 年轻的司机面若铁石,毫不在意后座越来越粗的喘息声。 陈景行理智犹在,低沉的声音比平时性感百倍,打开音乐,放最大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陈景行一只手探入上衣,又揉又搓,惊得严言直喊疼,另一只手探入下方,呼出的热气吐在她的脸上,在她耳边低声道:湿了,不疼! 严言愣了愣,血往上涌,低喝道:前面有人,你不要脸! 陈景行嗤笑一声,手术的力道加大,两团柔软绝不厚此薄彼,逗得她颤抖不已,咬着嘴唇才不发出声音,陈景行舌尖抵开唇瓣,勾缠着她的小舌头,亲了一阵才离开她的嘴唇说:就这样,别出声,转眼把她抱在他的腿上亲吻,他睁着眼,看着严言满脸通红,仰着头让他亲吻。 第51章 陈景行嘴角勾起,大掌沿着脊背一寸一寸的下移,挑拨她的每一处。看她脸红成那样,陈景行笑着说:你下车,自己回去! 严言松了一口气,可哪里经过这样的撩拨,早已不能自已,索性仰起头任他动作。却是止不住的颤抖,一边低哼,陈景行不光在摸,还时不时沿着她的脖子亲一口,亲完还用鼻子闻一闻被他亲过的味道。 严言哼叫:大哥...... 叫得陈景行眼红,一手扒了她的底裤,把一旁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确保春光不会外露。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滴落,陈景行调整好姿势,对准地方,一鼓作气进去。 已经是第二次,虽已足够湿润,进去的时候还是紧的要命,陈景行安抚的亲她,放松,别用力!倒像是成心与他作对,严言越发用力紧缩,陈景行头上的汗愈多,严言低声道:求你,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陈景行更难受,按耐着不敢用力,看着她脸色变缓才加快动作,大掌托着她的腰上下动作,他以前克制隐忍,如今就要把所有想做的事情做到极致,管他什么道义。 她这么漂亮,搂着他的脖子仰起小脸蛋,一双眼睛像浸过水亮晶晶的,细腰都不够他两只手环绕,陈景行亲吻她的耳垂引诱她,你是因为钱跟我,还是喜欢我? 严言如同被拋上云端,却还是死咬着不说话。 嗯?你承不承认,喜欢我?陈景行存了坏心眼,每问一句便狠狠撞她一下,撞得她浑身酥软,喜不喜欢?喜欢我所以才找我的,给我煮面,想给我送饭,汤饭都是养胃的? 像绽放过后的烟花,星星点点的火灰簌簌地掉下来,迷乱了她的眼,虽然灰败,却依然炙热。 严言咬着下嘴唇,陈景行不断问她,那声嗯就像给她灌了迷魂汤,她的眼前闪现出一幅幅他温言温语的模样。 最后关头,陈景行举着她上下,闷哼一声把所有都给了她。 是,我喜欢!严言喊出一声,便瘫软倒在他身上。 外头星光璀璨,陈景行勾起一抹笑把她收拾干净开车离去。 严言睡觉有一个坏习惯,一床被子都往自己身上裹,以前和陈景遇虽在一张床上睡觉,两个人却是两床被子分开睡。 今天陈景行的床上却只有一床被子,夜深人静,也有天气凉的原因,陈景行被冻醒了。陈景行看着床上那团不明物体,怔了怔,把她也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坏家伙,吃饱喝足了被子也要独享。 严言天生怕冷,一床被子尤嫌不够,更何况这么晾在外面,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陈景行提着一床被子靠在枕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揉揉眼睛,严言委屈地说:你干嘛抢我被子! 还有理了,嘟起嘴来一脸质问的表情,陈景行捏捏她的脸,亲了几口说:迷糊起来才可爱。 严言不理他抢过被子来往身上一裹倒头继续睡去。 陈景行被无视了,想要大干一场让她尝尝他的厉害,触到下面一片红肿时,终于忍下动作,跑去卫生间好大一会儿才出来。 出来时,她已经熟睡,他小心翼翼钻进被子里拥着她,给她暖冰冷的手脚,突然听到她小声的说话,含含糊糊却听不清楚。 陈景行在她耳边低语:你说什么? 叶辰,叶辰,叶辰死了。 陈景行去床的另一边蹲着问她:叶辰是谁? 严言哭得一塌糊涂,啜泣不已,哭了许久才说:未婚夫,他才和我求婚。 外面电闪雷鸣,映得她的脸惨白惨白的,陈景行轻拍着她终于重新安眠给她擦干眼泪出了房间。 严言尚在梦中不能自已。 严越办好所有的手续,苦着一张脸说:姐,煤矿上说负责人被抓了,是负责人的过失,煤矿不负责,这是叶辰哥这个月的工资和体恤费。 信封里薄薄一叠,还不够叶母的住院费,严言说:知道了,我们再想办法。 负责人的年龄不大,叶辰也是无故出现在矿底,煤矿不予负责。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南城电视台报社都守在叶母的病房外,重点采访煤矿事故后受害人的家庭状况。伤亡人员不止叶辰一个,但唯独叶辰是南城市曾经的理科状元,又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所以备受关注。 叶母接受不了叶辰突然去世的事实,心脏病突发,已经在医院昏迷不醒。 严言每日堵在病房门口,她年纪小,不会说什么应对的话,就只管点头摇头,不断请求记者们离去。 但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哭,渐渐的记者们得不到什么消息转战其他家庭,严言终于松了口气。 可医生带来一大噩耗,叶母的病情加剧,不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便活不过那个夏天。 炎热的六月,高考生从学校解放出来,骑着单车意气风发挥洒着汗水,严言在烈日下却有些发颤,觉得天灰蒙蒙的,时刻都要塌下来似的。她穿着长袖看着那些少年一个个经过,想起叶辰高考后的意气风发,被簇拥在人群中仍不忘记把拖进他的世界,不让她有一丝的害怕。 叶辰不在了,她就要替他照顾叶母。 为了就近照顾叶母,她在医院外面摆起了摊,以前的绣品不少,按照市场上老板的估价,能卖不少的钱可以补贴叶母的医药费。 第52章 却不想刚卖出去几幅,就遭遇困顿。医院外本就不是摆摊的地方,她不知已经抢了别人的生意而被盯上许久,一切化为一番无用功。 绣品成为一堆垃圾,叶母的医药费没有着落。 那位负责人给的赔偿金迟迟没有音讯,法院判了刑也无可奈何,严母眼看无望,把她从医院绑了回去,指着她的鼻子骂:赔钱的东西,你还年轻,就这么要死要活的给他守寡,他一分钱都没给你留下,倒是留给你一个烂摊子。 压抑了多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严言第一次反驳严母:叶辰下过聘,之前还偷偷塞给过你两万块钱,我们邻居这么多年,哪一次咱们家有难,他们袖手旁观了! 那是之前,他都死了,我辛苦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给他守寡的,你好好收拾自己,你林婶说,支书的儿子从外面创业回来想娶一个本地的老婆。 之后叶母终于不堪沉痛,还未来得及找到匹配的心脏匆匆过世。 严言也是从那年开始,不停的相亲。 电闪雷鸣,严母从床上起来关起窗户,窗外山楂树的树叶簌簌落下,严父也醒了。严母焦急问他: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没什么大碍,你看啥呢我叫你你都没反应? 严母说:那棵山楂树是叶辰栽的吧,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嗯,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祭日,我们去山上看看他,他也没什么亲人了。 眼里闪现出他年轻时的模样,永远都是微微笑着,严母叹了口气,要是他还活着,现在该有多好。 不过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事情发生总会留下痕迹,或许会被掩埋,但轻轻掀开那一层轻纱,所有的事实便被曝光在阳光下。 如同陈景行现在一样,搜索引擎里打入南城叶辰四字,多年前的报道仍被保存地完整如初。 非典那年南城高考理科状元,大学毕业后成为华丰的技术指导,由于负责人的疏忽在意外事故中丧命。 最清晰的一个视频则是在医院楼道中,年轻的女孩子拦在病房的门口,洁白的连衣裙在夜里让陈景行难以呼吸。 她始终垂着头,只露出脑袋上一个发旋儿,被问及与死者关系时,右手摩挲了好一会儿左手。 等她放开,陈景行才看清楚,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简单至极的钻戒。 她终于抬起头,微微笑道说:他去世前一天晚上,刚刚向我求婚。 她甜美地笑着,像要去赴约会的年轻女孩,想要把所有的喜悦分享给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回忆章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严言起来时餐桌上摆放了早饭,南城最具有特色的早餐,小米饭加酸菜。 陈景行坐在餐桌旁看当天的报纸,见她出来了说:过来吃早饭。 严言说:附近买的? 陈景行放下报纸,指着小米饭说:这是我做的,酸菜是王军他妈做好送过来的。 严言点点头动筷子。 吃到一半时,陈景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只顾着吃饭,时而看她一眼,时而给她添菜,浑然不顾一旁震动的手机。 严言瞥了一眼,是方淑琴打来的。 不接吗? 陈景行抬头看了她一瞬,微微笑道:你想不想让我接? 玩味意重,直直地盯着她,不肯移开视线。 严言低下头看见锲而不舍的来电说:你快接电话吧。 陈景行如他所言,接起电话,语气变重:嗯,她在我这里,昨天路过正好捎上,后来我喝醉没法送她回去,就让她住下了。 严言看着陈景行的眉头越皱越紧,拿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我有分寸,没人操那份闲心。 中午就回去了。 陈景行挂断电话,严言问他:怎么了? 没事。陈景行说:中午我们回去,你收拾一下东西,以后就住这儿。 严言一下就定住了。 陈景行神色依旧淡淡的说:以后你就住这里,再过一段日子办离婚。 严言说:为什么改变主意,当初你宁可逼着我家里倾家荡产也不肯吗? 今非昔比。 严言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她莽莽撞撞冲进林婶的办公室,他比她高一头有余,从阴影中向她走来。 那时即便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仍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严言吃完后自发收拾碗筷,背对着他说:之前没说过这个,不算。 什么不算?陈景行盯着她装作忙碌的身影,嘴角勾起。 和你住在一起,和陈景遇离婚。 陈景行看她用毛巾擦拭碗筷,十分用力,身子近乎僵直,说道: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住,但是不能和陈景遇再住在一起。 自己碰过的东西别人就不能染指,有权有势的人的心态,严言明白,点头说好。 陈景行看她一眼,便知她的心思。她眼角右下有一颗泪痣,睡着时楚楚可怜,垂下头时便像所有人都有愧于她,他摇摇头也不解释。只说:我隔壁还有一间房,虽然不大,采光却不错,你住那间,我回去另说。 第53章 他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眉头高挑的,从地板上映出他背着的那只手上下甩动,并不像面色上表现地那么波澜不惊。他其实比她想象中要离她近。 *** 严言永远记得那天。 多年前的那天叶辰尸骨无存。 经过那么多年,这是严母第一次说要去看看叶辰,严言深表诧异。 严言出发前,陈景行说:中午去外面吃饭? 严言说:不行,今天回家有事,事后我给你打电话吧。 陈景行紧了紧握着电话的手说:好。 墓地在半山坡,前几日阴雨连绵,此时上山不得不穿上雨鞋,本就陡峭的山路,比平时更难走。 那年事故后,叶辰的尸体根本无处可寻,下葬时以生前的一套衣服抵用。葬在半山腰就能看清楚他们两家所在的地方。 到达墓地时才十点钟,太阳刚刚放暖,他的墓前已经放了一束花。 严越四下望望,秸秆已被焚烧过,一望无际的空旷,哪里能看到人踪。 叶辰哥在南城有亲戚吗? 严母说:哪有什么亲戚,当初他妈妈只身带着他住在我们隔壁,办身后事时也是我们邻居还有叶辰的几个同学帮忙张罗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有亲戚也不可能现在才来。 姐,叶辰哥祖籍是哪里? 他没说过,他来南城的时候才三四岁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吧。严言把祭品放在地上,拜了几拜,想过要跟他说许多话,临跟前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严母说:你别那么多心,可能就是以前的朋友来看过,叶辰那孩子对人实心眼儿,不只是我们记得他。 叶辰家境贫寒,很少照照片,连墓碑上的照片都是高考放榜时留下来的,所以格外年轻。 十八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嘴角上扬的弧度难以抑制,透过那座碑仿佛可以看见他举手扬着录取通知书高声喊她的样子。 对不起。严言不急不缓的说,没有流下一滴泪,只是平静的和他说:对不起。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就是觉得该说。 可能是她没有遵守承诺,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也可能是她没有遵守承诺,爱上了别人。 原因太多,都来不及细究。 我来看你了。风吹过,吹散她的头发,她轻轻别在后面,温柔的笑着说:前几日有人经过你们家的房子还打听来着,然后那天晚上我就梦见你了。要不是那天那人提及你,我都快忘记你这个人了。你以前老跟我说别忘了你,我都没忘,可最近不知怎么的,就是想不起你的模样。现在看你,永远都是十八岁的模样,我都二十八岁了。 照片里的少年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他留着利落干净的寸头,眼含笑意,好像在说话。 严言絮絮叨叨和他讲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的事情很小很琐碎,她都一一告诉他。有的话不便说出口,便在心里和他说。比如她和陈景行的交易,比如陈景行越来越反常的体贴。 严父说:走吧,再不走就下雨了。 乌云罩天,灰蒙蒙的,像是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倒也应景。 山下停着一辆车,掩藏在林木后,一般人不留意根本看不出什么。 陈哥,下来了!王军从座位上坐起来,目不转睛看着从山下下来的那人。 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领带打的一丝不苟,像参加一场正规肃穆的大型会议,金边眼镜折射着太阳光,走到山下时,他回过头去遥遥望了远处一眼转身离开。 晨练去山上穿这样,太夸张了吧。 陈景行望着方才中年男人望去的方向说:今天是叶辰的祭日,他是去祭拜的。 王军:他是什么人?叶辰不是已经没有亲人了吗? 陈景行抽出两张照片,王军看得眼睛都瞪大了,他们是什么关系? 难怪王军摆出那副表情,中年男人摘掉眼镜后,和叶辰有五分像,笑起来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他们是亲兄弟?怎么隔了这么多年才现身,我前几天打听听说的是当年叶辰家的丧事是严家和邻居们包办的。 窗外逐渐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严家一家人也从山上下来。 陈景行说:当年后续赔偿补贴叶辰的事情是肖雨婷操办的,那个时候方志明就介入了,难怪入狱第一年,就听说他买了一辆车。 我艹,方志明还吞了赔偿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就是欠收拾! 陈景行没有答他,只轻声说:我们走吧。 等严言回到家时,陈景行已经守在严家门口。 陈景行今天特意换了一辆不常开的车,四周贴着保护膜,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 严言给他打电话已是一个小时后,她从严家出来,打着一把大黑伞,把她整个人都拢进去了。站在风雨中,显得孤苦飘零,她说:你在哪里? 车窗降下,陈景行伸出一只胳膊摆手,看见了吗,上车! 严言上车后看见他的袖子果不其然都淋得湿透了。 第54章 真是傻! 陈景行不反驳,笑着看她扒掉他的外套,严言察觉到他的笑意,一边拧着袖子上的水一边说:早早就过来了,怎么不打电话? 你说事后给我打,我只好等着了。 相处得越多,就变得熟络起来,陈景行除了她说交易的那几日脾气极好,言听计从。严言瞪他一眼,他只笑笑摇头。 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包饺子吃好不好? 陈景行说好,问道:怎么突然想吃饺子了? 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吃饺子吉利。她淡淡的说道,不一会儿便又问他想吃什么馅儿的。 陈景行说你擅长做什么便吃什么。 王军在车前坐着听着他们唠家常,湿冷的空气都变得暖和起来,回过头来举手道:能不能加我一个,我也想吃! 陈景行说:不行! 晚上陈景行拥着已经安眠入梦的严言时,一遍遍摩挲着她的眉眼,似在一遍遍回忆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良久,他贴着她的额头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大军即将来援,看官们可不必担忧 ☆、第三十二章 次日,严言尚在陈景行怀里酣睡,陈母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她手机上的备注是方淑琴。 他知道她所有联系人都备注的是名字,她胆子小,害怕手机丢了以后根据联系人威胁亲近的人,甚至连手机密码都设置的复杂无比。 他笑了笑,调成静音模式,回想她的屏幕密码,手指轻轻划开,打开联系人的页面,发现自己的名字排在中间,在前面加了一个a才满意地放回去。 陈母没给她打通,转瞬却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了。 陈景行蹑手蹑脚从卧室出来接电话,声音如同卧室外的温度一般冰冷:什么事? 景行,严言那丫头越来越不知道礼义廉耻了,昨晚夜不归宿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个交代,你抽空回来敲打一下她。 陈景行慢慢合上房门走到阳台说:她爸一直养着伤,她回去照顾也是情有可原,没打招呼可能只是一时疏忽,估计一会儿就回去了。 景行 不是,她这么三天两次回去也不是一回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陈家怎么欺负她了呢。 方姨!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我还有事先挂了,中午回去吃饭。 方淑琴把手机装起来,和她的嫂子方母说:景行说她就是回娘家照顾她爸去了,估计是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志明亲眼看见她前几天早上从一个高档小区出来,早上七点钟,不是住下了能那么早吗?方母停下挑菜的动作,皱了皱眉说。 方淑琴看着地上,一言不吭。 你想啊,不是我编排景遇,是按景遇的条件,要不是陈景行在背后撑着,能娶得上那样的媳妇吗!你儿媳妇长得那模样,结婚那天一个局长的儿子还说怎么就没发现这样的可人儿呢? 方母回过身把她手上提的袋子往柜台一放对菜农说:算在一起。转身推了推方淑琴,妹子,你出钱吧,今儿我没带零钱。 方淑琴付了钱,接送她的车就停在菜市场出去的路口,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方母跟着她上了车,妹子,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事? 小李一路开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停在陈家门前。 志明负责煤矿上的账目,这几日却好端端不去上班了,景行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方母说:景行生意上的事情我插不上手,我尽量提一下。方母拍拍小李说:一会儿你去一趟城里买一些上好的檀香回来,大嫂,小李一会儿去城里不顺路,今天日头好,你散散步走吧。 陈家位于郊区,往方家有一段距离,方淑琴是摆明了不想让她送过去,她也不恼,嘱咐几句多拜托陈景行理解方志明的话就走了。 中午天气回暖,方淑琴把餐桌支在院子里,秋风凉爽,院子外的花香都飘散入内。 方淑琴说:今天我特意包了野菜馅儿的饺子,景行你尝一下鲜不? 陈景行尝了一口,说:昨天刚吃的饺子,吃得多,今天没什么胃口。 陈景行勾着严言的小指头,笑着欣赏她满脸通红的模样,以前他不屑这样偷偷摸摸,现在看她紧张害羞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昨天她亲手包的饺子,皮薄馅儿多,一口咬下去汁水饱满,肉多却不腻,也许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他便觉得格外美味。 方淑琴见他没什么兴趣,只得说:噢,这样啊,你小时候最爱吃秋收时地里的野菜,一到十月份,你舅舅就送来野菜。 陈景行笑笑说:那个时候不懂事,分不清东西好坏,也分不清人,别人嫌弃不要的非得当个宝,护着守着跟傻瓜似的。 方淑琴微微一晒。陈父叹了一口气说:食不言,餐桌上说什么话。 方淑琴憋着一肚子的话等到陈景行离开时才找准机会,把陈景行拖进院子角落说:景行,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心情不好? 第55章 没有。 方姨知道前一段日子你和雨婷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工作也不顺心,可是听方姨一句话,你们毕竟是这么多年夫妻,还有超超,你们两个大人总得为孩子想想。 陈景行说:我有分寸。 还有志明,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哪有解不开的结,他最近是不是不上班了,你们有什么矛盾坐下来谈谈都可以的。 陈景行说:方姨,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记得让严言晚上去送饭,我胃疼得厉害。 方淑琴瞧着他走远,按下心里的不安,喃喃自语说道:当年多亏有志明照拂,要不然该怎么挺过来。 陈景遇这段日子很会看眼色,严言做什么都不打扰,只在一旁静静守着。定期换洗被套打扫卧室的卫生时,陈景遇也不像从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严言整理床被,他也在一旁搭把手,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严言,只怕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喜的神色。 方淑琴看得心疼,对严言的态度愈加严厉。 几日后严歌约严言出去买换季衣服,方淑琴知道后说:家里的事情都忙不完,还有时间出去,今天天气好,我打算把景行的书拿出来晒晒,你们姐妹改日再出去吧。 严言只得打过电话去拒绝严歌,严歌说:没事,我过去找你,反正我休假也无处可去,可以帮一下你顺便打发时间。 严歌说是来打发时间的,来了之后就没把自己当成客,撸起袖子忙得比严言还厉害。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的说:没看出来陈景行是一个文化人,竟然有这么多书,还都看过。和我大哥有一拼,难怪两个人臭味相投。 严言笑着说: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哥哥的? 严歌一怔,四下看看没有旁人,合上陈景行的书房门说:严言,陈景行是不是对你怎么样了? 不必严言怎样回答,那张红到耳根的脸已经说清楚一切。 严歌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前几年银行发生一起女员工上班途中被强暴的事件,之后银行便重视起来女员工上班途中的安全问题。严靖珩抽不出空送严歌上班时,她就坐单位的班车上班。 那天早上不到七点钟,她所坐的那辆班车在一所高档小区门口等另外一个同事,老远便看见严言和陈景行在花园散步,他拥着她,关系不言而喻。 事后,她像严靖珩求证,严靖珩也毫不避讳,想来陈景行根本没想瞒着。 可严言不同,女人要受的非议更多,陈景行又怎能想到。 严歌说:你们这样,以后有什么打算? 严言说:我也不知道,不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像陷入了死局,怎么走都好像不对。 严歌转瞬又说:哎,前几天,有个客户还像我打听过你! 嗯? 一个中年男人,斯斯文文的,戴金边眼镜,像一个大学教授。就是有些奇怪,问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放心,我没说什么,嘴巴守得严严实实的。严歌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让严言一阵好笑。 我有什么好打听的,该不是认错了人吧。 严歌印象深刻,回想道:不会,他问你以前是不是和叶辰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上 ☆、第三十三章 严言又抽空回了一趟严家,临走时走到岔路口转去了一间窑洞。 虽只初冬,窑房里又阴又冷,常年不住人的房间,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角落里的红木箱却被保存的完好,里面放着好些东西。 当年葬了很多东西,严言存了私心还是留下些东西纪念,后来严母大扫除时发现大发雷霆严言只得又把这些东西藏回这里。 其中就有一本相册,从小叶辰到大叶辰,二十多年的时间几张照片全部揽括。以前翻过去并没觉得什么特别,如今再看其中夹缝底层被掩盖的一张照片却让她冥思许久。 青树葱郁的校园,刻有校园名称的牌坊这些都是背景,两个眉宇间相似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叶辰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另一个男人虽一脸肃穆,从上扬的嘴角却不难判断他的心情也是愉悦的。 严言神思恍惚地出门,正遇上严越出车运输返回,灰头土脸的夹克上的灰尘肉眼可见,看见她便喊:姐,你怎么在这里? 严言说:就是想起来了随便看看。你出去这么多天累了吧,路上还顺利吗? 严越说:还有另外一个司机,人靠谱老实,一路上倒也还好。这次出去赚的比平常三个月工资还高,照这么下去,还上欠的钱不需要多长时间。 严言一怔。严家每况愈下,自从她出嫁后,便有一堆麻烦事缠身。严越为她欠债住院,严父重伤现在依旧需要卧病在场,冯欣离家出走尚且不肯回来,要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却只有严越一个劳动力,补上那个大窟窿时日未知。 陈景行的体贴温柔只能当镜花水月,也不知她拜托严歌找的活计有没有眉目。严言觉得有些垂死挣扎的意味,她没有文凭没有技术,就连工作时间都不能保证,看着眼前已然褪去稚嫩的严越说:你别着急,慢慢来,你抽空去冯欣娘家一趟吧。剩下的话她没说,见严越脸色已经不好。 第56章 严越催她趁天亮返回,他看着她走后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记得二十岁前的严言,笑容明媚,性格开朗。她早早辍学在酒店超市打工,遇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客户,面前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人后则记准那些人的车牌号,严越就领着一帮兄弟们在南城的各个角落爆胎喷漆。每次得逞时,她两只眼睛扑闪扑闪,露出两个小酒窝,不知迷倒了他多少兄弟。 哪像现在?想及此,严越伸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严言在为生计苦恼,一周后有人把活计送上了门。 周一是陈景遇固定复诊的日子,严言陪同,只能等在门外。 陈景行打过电话来问她在哪。 严言诧异,你忘了你弟弟复诊的日子吗? 唔,我一会儿过去接你,我有一样东西让你看。 什么东西? 陈景行故意藏着不说,你过来就知道了,你肯定会喜欢。 严言说:出门时交待了,中午要回去,妈说她最近身体不好,我总不能撂摊子。 陈景行在那头不说话,把方志明的辞职报告放进了碎纸机中,重复往返,碎纸条变成碎末,他眯着眼看,如同挫骨扬灰般。 挂断电话后,严言觉得脑后一束眼光盯得灼人。 回过头去,看见程蕊怀中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站在她身后。 程蕊先开口:谁病了? 严言照实回答,看见小女孩心里喜欢便问:你女儿?像个洋娃娃! 不是,是姨姨。软绵绵的声音,两只大眼睛盯着严言义正言辞地纠正。程蕊说:是朋友的孩子,他公务繁忙托我照顾,早上起来发烧就来医院看看,现在已经退烧了。 我见过你,你也是姨姨。小女孩再度开口,却让严言一怔,想起这女孩就是那天问路的中年男子牵着的女孩儿。严言眼眶泛红,伸出手来,能不能让姨姨抱抱? 正巧程蕊有电话打来,小女孩一个扑腾就扎进严言怀中。 严言问:你叫什么名字? 豆豆,你叫什么名字?豆豆解开严言的大衣,顺势躺在她怀中,把大衣当成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来。 严言回答后,问她:原来你姓豆啊。豆豆努力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来捂住她的嘴,奶声奶气的说:胡说,豆豆明明姓沈。豆豆若有所思,觉得解释清楚,便又钻进她的大衣中睡着了。 她的眉眼随了他父亲,浓眉大眼,闭着眼睛时睫毛安顺的贴着眼睛下方,乖巧无比。 程蕊过来时,豆豆已经打起了小鼾声,嘟着嘴巴呼吸,程蕊坐在一旁说:前几天我从南方定制了一批丝巾,中途弄失几条,眼看交货日期在即,定制需要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严言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丝巾? 不是普通的丝巾,都是上好的桑蚕丝制,暗纹图案,我手上有同类型的丝巾却没有暗纹,严言你帮一把吧。 严言思虑再三说:我没见过样品不知道怎么绣,见到东西后才能给你答复。 程蕊不抱什么希望,现在听来却有一丝希望,自然痛快答下。 不一会儿,沈仲轩赶来,见豆豆熟睡中抱着严言不肯撒手准备叫醒豆豆。 严言说:您要是不忙,就让她在睡一会儿吧。 沈仲轩应言在对面坐下。 再见沈仲轩,严言又是别样的心情,总是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那张脸。 沈仲轩说:严小姐今天来医院是? 严言说:叫名字吧,陪我丈夫复诊。 哦?上次见面,你先生看起来身体十分健康啊。 上次见面,他看见的是陈景行搂着她,严言一时无言,正巧这时陈景遇从里面出来,沈仲轩笑着说:看来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多,记性就差了。 严言走时程蕊出言提醒她们的协定。 豆豆挥着小手说:姨姨再见! 办公室的陈景行桌子上摆着一沓照片,照片中的女人怀中躺着一个小女孩,高大的男人站在一旁风口处温柔注视着一大一小。 脚边的金毛温顺的蹭他裤脚,不一会儿西装裤上便粘的都是毛发,陈景行气的跳起来骂: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王军在外面听得稀里糊涂,明明才第一天,他哪养过小金毛。 几天后,程蕊体谅严言的处境,登门拜访。 身后跟着几位,原料器材一应俱全摆在楼上,效率惊人。 严言说:其实这些都不用的。 程蕊惊讶:时间比较紧,你别勉强,能做多少是多少。 严言点头称是,撇开所有的琐碎心思一心投入工作中。 陈母虽虽有些微词,但好歹严言不往外跑,也不耽误什么便不多说什么。 陈景遇便把他的画具搬到她的旁边,画她,有静态动态,形态各异。 中间陈景行来过一次,匆匆经过看了一眼便离去,不再关心陈景遇,也不在过问严言。 第一批成品交给程蕊后,程蕊大吃一惊,和自家老公说:沈仲轩托我帮忙,却没想到挖到一个宝,这些丝巾放到市场上价格可以翻十倍。 第57章 程蕊老公说:沈仲轩身居高位,要这些东西作什么? 程蕊苦思冥想,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沈仲轩把其中一条丝巾寄回家中,果然快递刚刚显示接收,就有电话打来:仲轩,无论如何把她带回来。 沈仲轩说:她已经嫁为人妇,带她回去不太可能。 对面叹了口气,她的情况我有所了解,总归你想方设法把她带回来。 沈仲轩点头,也不知那头的人是否能看见他的动作。 程蕊交给严言一张银行卡,本想着利薄量小,却在查出数目后大吃一惊。 陈景行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偷着乐呢。 严言心满意足,我以前打工,几个月的工资都没这么多。现在突然给了我这么多,当然开心。 严言又点了后面几个零,对陈景行说:你想吃什么,中午我请你吃饭! 陈景行揉揉她的头发:你那点钱自个儿留着吧,还不够大爷塞牙缝呢。 从一开始他们的地位就不平等,她像是他花钱买来的,处置权在他手中,她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吃穿住行都系在他身上,没有他,她便什么都不是。可这笔钱不同,虽比起他曾经给出的钱来是九牛一毛,却是她凭借自己的劳力赚来的。 严言剩下几百块钱,其余的打进严父的账户里,别过脸去不看陈景行,脚尖随意踢着路边的石子。 陈景行一手提着她进了超市,购物车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结帐时伸出手来向她要卡:快点儿结账! 严言喜滋滋地输进去密码,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在他后面说:你刚刚听见后面的大妈说话了没? 陈景行黑着一张脸,说:没有! 竟然有人说他人模人样的靠女人吃饭,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有人说他靠脸吃软饭的。 严言在小公寓里做饭尤其开心,陈景行被气的只能找金毛撒气,金毛吓得躲进卫生间马桶后面嗷嗷的叫。 你欺负它干嘛? 陈景行说:你说我欺负狗!? 严言:...... 陈景行无力辩解:从小家教不好,长大吃软饭怎么办? 合着你想让他自食其力?严言当然没说出来。 但是晚上的时候严言体会到了什么是自食恶果。 陈景行胡乱亲吻着她的脸,身下起伏用力顶进去却不动作。 严言理智尚存:你没有那个! 没哪个?没用力?说着坏心的顶她一下。 严言吼出来:没带套! 陈景行开始动作,把严言折腾的筋疲力尽熟睡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也该有个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 断网,这是昨天的 ☆、第三十四章 陈景遇迷上了新招来的小保姆,整日围着她转,连晚上都恨不得搬到她的隔壁去住。 小保姆温柔体贴,照顾陈景遇像照顾婴儿般细致入微从不厌烦。 陈家实际不缺人手,陈景行却突然招了几个手脚麻利样貌姣好的年轻姑娘。 一日程蕊来送材料,看见满屋子的姑娘诧异问道:这都是按你的模样挑的,你看这大眼睛小鼻子,也不怕有人弄混。 严言暗自好笑,只说:如果连哪个是我都分不清,那你也不必来了。 程蕊说:那可不行,你现在是我的财神爷,快伸出一条大腿来让我使劲儿抱住。 严言坐下伸直两条修长的腿说:我腿细,你可以抱两条。 时隔半年,严言已经不是当日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如今偶尔的插科打诨倒让程蕊大开眼界,看来陈家没亏待你,小性子都养出来了。 严言心里杂陈,说不清什么滋味。 隔日陈景行回老宅取资料抽着空把她抵在房门后问她:昨天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严言说:没有啊,我没看见来电提示。 陈景行从她口袋里抽出手机,最近联系人的名单里他的名字赫然是红色的突兀的出现在那栏中,他眯起眼来问:没看见? 哎?那我怎么没有听见来电,难道是我顺手挂断了? 她装的一脸无辜,陈景行捏捏她的脸蛋说: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尽量少出门。 严言点头说嗯。 陈景行交代:这次出差时间会长一些,等我回来。说罢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离去。 他订的是晚上的航班,他回去煤矿后收拾好资料,把一沓东西搬进了外面的办公室。 王军抬眼看他,不解的拿起最上面那份文件,指着自己说:我送? 陈景行说:不够了,我那儿还有。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件事情办妥。条件任她开,开得过分了你自己看着办! 这件事情有些棘手,毕竟夫妻一场,轻重不好把握。搁他身上,敢给他戴绿帽子大手一挥离婚协议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可陈景行不一样,他得念着旧情谢她照顾他一家老小。王军苦着一张脸说:陈哥我不行啊!你不能这么为难我! 窗外的树变得光秃秃的,预报说明后天会有强降雪,王军体热,窗户经常敞开着,纸张随风扬起,乙方肖雨婷几个字映入眼中,陈景行说:跟她说别跟我在这儿耗着,煤矿上的股份她一分都别想要,她要是死磕,你自己看着办。 第58章 王军应声,看他已经沉着一张脸,心里又暗自唾骂方志明和肖雨婷,人不要脸至贱无敌。 那场强降雪提前降临,陈景行到达机场后,被通知他要乘坐的那班飞机被大雪困住尚未返回。明天的行程已经不能取消,只得等在候机室里。 已过晚间九点,随行人员问道:陈矿,你想吃些什么我去买。 陈景行说:你们去吃吧,我不饿。 他们吃饭时间广播通知他们的航班十一点将会开通。 十点时,陈景行的胃开始抗议,最近事情繁忙饮食不规律,今天来回奔波受凉,也难怪。正当陈景行决定撑过去时,在大衣口袋中发现了一小瓶胃药。 这才想起临行时严言反常的那个拥抱。 面上要疏远他,又克制不住贴心的举动。真是个别扭鬼! 陈景行倒了一杯热水靠墙站着吃了两颗药下肚,没想到在风雪交加的日子碰上了熟人徐律师。 徐律师年方二十九,是南城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女律师,陈景行离婚协议就是她拟定的,后来因有一件大案子才转手他人。 徐律师说:这种天气,陈矿也得出差啊。 陈景行说:没办法,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徐律师不也一样吗? 徐律师把长发往身后一撩,双手环胸说:我拿人钱财给人打工,怎么能和陈矿比呢。前几天我听说煤矿改革的事情,陈矿倒是不受影响。 陈景行右手插兜摩挲着药瓶下方的凸起,一边说:是吗?我倒是没收到消息,徐律师神通广大到时候多多提点。 徐凝舟笑笑不语,把话题绕到出差地上,才知二人目的地相同,徐凝舟说:大学四年我就在那里,陈矿要是有时间可以好好转转,我可以充当免费导游。 陈景行说一定。 飞机起飞后,又发现二人是邻座。 徐凝舟托腮睡去,不一会儿便倒在他的肩头后,老实的一动不动。 陈景行和后座随行人员中的女员工换了座位,特意嘱咐好好照顾徐律师,回到座位上想起那个睡觉不老实的家伙,玉腿横陈,醒来就差爬在他身上,笑笑后也闭上了眼睛。 下机后,徐凝舟回到入住酒店后向家中通信:明天我换酒店,他应该在这里待一个月。 小舟,你已经二十九了,这次爸妈依你的是因为他离婚了,也算个有本事的,最重要的是你把他放在心上,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不行就听爸妈的话。 徐凝舟信誓旦旦:不会的,我一定可以的。 第二天醒来时,果真银装素裹。从楼上望下去,一望无际的雪白。 陈景行站在窗前许久,呼出一口浊气,整颗心都像是被涤净。 出门时又遇见徐凝舟在前台登记一脸为难把他叫住:我九点要到省检察院,这种天气太难打车,方便送我一程吗? 话说到这种份上,陈景行自然不会拒绝。 他开四驱的越野,一路走的平稳顺畅,提及换酒店的问题,徐凝舟一脸苦色说:没想到那家酒店竟然连热水都没有,地毯下面还有蟑螂。这不昨天听说陈矿下榻的酒店,我猜想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一搜地图发现两家距离相差不远,所以就提着行李箱过来了。 陈景行笑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临下车时徐凝舟说:今天多亏陈矿,下午如果结束早请陈矿吃饭。 陈景行的电话响起接通后那头却不吭声。陈景行也不急,听着那头的人轻声呼吸,终于那头忍不住说:陈景行,你浪费话费! 明明是你给我打电话不吭声,倒赖上我了?嗯? 陈家门外一行人陪着陈景遇打雪仗,在电话里头就能听见那头的热闹,陈景行说:别玩儿太久,小心眼睛疼。 严言说:陈景行,你在干嘛? 陈景行看了看身旁的徐凝舟说:送人。 严言噢了一声又叫了一声:陈景行? 陈景行颇有耐心,嗯字轻轻上扬,语气愉悦。 重复几次陈景行又交代了几句才挂断电话。陈景行收起接电话时的笑意对徐凝舟说:晚上我约了人吃饭,估计没有时间。 徐凝舟从玻璃上偷偷打量他,重振旗鼓说没关系接下来她待的时间也不短总有机会。 年前一个月,纺织品需求量要比以往更大,严言一门心思扎进了工作中。 严歌离婚近三个月卖了婚房又卖了一套小的起居室,严言去帮忙搬家,严歌已经累趴下了,幸亏你来了,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倒腾到什么时候呢? 严言说:大哥呢,怎么不帮你搬家? 严歌低哼:别提他,他天南地北跑,赚钱赚的六亲不认!我跟你说严靖珩就是个工作狂,之前答应地好好的帮我搬家,事到临头却不见人影。前几天我还见他陪一个女人逛街,三十好几的人了,他倒是结婚,总这么拖着害得我每次回家都被我妈追问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严言说:严大哥打算结婚了吗? 谁知道呢,之前一起逛街的女人好像是一个律师,家境挺好,父亲在省里任职。 第59章 适逢程蕊要找严言,严言便让她直接来这里找她。 没想到来的不只程蕊一人,豆豆一来到便喊:姨姨,我来找你玩。 程蕊说:我家里还有两个混世魔王,我实在带不过来只能把那两个关在家里,带着豆豆出来透透气。 严言说:没关系,我今天已经没事了,可以帮你带豆豆。 严歌捏了一把正在翻冰箱的豆豆的小脸说:小鬼,想住进去吗? 豆豆甩着两个羊角辫躲在严言身后说:姨姨,她吓唬我。转眼看见严歌脖间的一条丝巾探出小脑袋来说:她是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这天肖雨婷进陈家门时和多年前嫁入时一样,一身红妆,耀眼之极。 红色的呢子大衣遮到脚踝,兔毛衣领柔顺的贴在她的脸上,她斜坐在沙发靠背上,丝毫看不出是一个三番两次被丈夫要求尽快离婚的失婚女人。 她四下打量这栋房子,这栋房子是陈景行发家之后亲自督工建造的,可她只住过几日便搬走了,城区那套不大不小的公寓才是她和陈景行的家。 方淑琴给她倒了一杯水,正好看见肖雨婷敞开大衣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喝口水吧,外面天气冷,你就这么一个人出来也不打声招呼。 肖雨婷托腮看着方淑琴说:方姨,今天我来送这个。她掏出一份文件,落款处已经签好了名字。 方淑琴瞧见微微一愣便劝道:景行只是一时冲动,你们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波浪大卷发贴着她的脸,肖雨婷什么脸色并看不清楚,只是声音有些低沉,正因为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今天我才同意离婚。他说一不二,认准的事情就没变过,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能收到一份离婚协议书。 方淑琴说:你离婚之后该怎么办,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生活? 肖雨婷嗤笑一声,把卷发别在耳后露出笑容说:方姨,六年前你怎么不问我该怎么办? 方淑琴一惊,回头看了看见无人才说:雨婷你说什么呢? 你三十年前爬上自己表哥的床气死表嫂,六年前又把我亲手送上方志明的床给陈景遇戴上绿帽子,你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呢? 是我们先订亲的,是她破坏我们的感情,抛弃了我! 肖雨婷低笑出来,呵,陈景行还傻乎乎的把你当成亲生母亲百般孝顺,给你过寿过节的,你猜他知道的时候什么表情,跟吃屎了一样,想吐吐不出来。要不是因为陈景行从小把你当作母亲,我根本不会进这个房子一步,你知道吗我看见你浑身起鸡皮疙瘩,恶心的要命! 方淑琴红着眼说:景行怎么会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你一心一意为你侄子,景行一入狱,你就迫不及待把我推进火坑,陈景行凭什么要被蒙在鼓里? 思前想后,陈景行所有的行为都可以解释得通。从她六十大寿那天,陈景行便减少回来的次数,每次见面眼里透着隔离,甚至冒着冷意,难怪,难怪! 他当年要是跟着他妈一起走就不用受这些难堪,寒冬腊月在没有炉火的屋子里都能活下来,他注定就要给他妈偿罪!方淑琴说:陈志远只能看到陈景行,那我的景遇呢,这么多年来他有过问过吗,有的时候我想幸好景遇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从一出生父亲就百般嫌弃厌恶,为了讨好陈志远,我这个当妈的都不能多过问,还得尽心尽力照顾陈景行只怕委屈了他。 肖雨婷说:你真是丧心病狂!陈景行为了给陈景遇治病早早辍学,起早摸黑的打工,赚足钱只为给陈景遇治病,你虚伪这么多年累不累,陈景行真是瞎了眼了。 方淑琴说:他都不要你了,你别傻了。男人就是这样,山盟海誓时说的别提有多动听了,到头来抛弃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为什么! 肖雨婷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楼上,一扇门轻轻开启,光亮慢慢的洒在地板上,逐渐延伸到她的牛皮小靴上。 她提高音量说:陈景行当然要和我离婚,他替别人养了快十年的儿子,还有我肚子里这个。她轻轻抚上小腹,眼神慈爱温柔,我肚子里这个也不是他的,他入狱几年托人照顾我们母子二人,出来还了不知多少人情,突然有一天发现孩子不是他的。还有实话告诉你,陈景行根本没有生育能力,和陈景遇一样! 方淑琴身子往后一退,眼神空洞,咽了口口水说:你说什么? 可能是陈家造孽太多,你们陈家断后了!陈景遇的体检报告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无精子症,不相信你可以去看看。 方淑琴强撑起身子,意识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如针扎般望着这个方向,扭过头去,看见陈志远扶着栏杆双眼几乎快凸出来,双手颤抖,问:陈奕超不是我的孙子? 肖雨婷站起来,迎着他的目光,扬起头微微一笑说:陈景行和陈景遇没有生育能力,或许你还有个私生子,否则不大可能。 陈志远多年来吃素身形单薄,此时脸色发白,双腿发抖,远远望去看着便像要从栏杆旁翻下来一般。方淑琴的指尖掐入皮具沙发中破口嘶吼:肖雨婷,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第60章 屋子里仿佛静寂,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等她的回答。 肖雨婷想起多年前结婚那天,陈景行那样不善表达的人也曾说不离不弃这种话,她也以为他们苦尽甘来会一直在一起相守。可是她忘记了那句不离不弃还有一个前提,她对得起陈景行的坚持。 事到如今,她不怨陈景行,平心而论作为一个丈夫他从未亏欠过她,即便早就知道她出轨,也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他给过她机会的。 肖雨婷低声朝方淑琴道:你费尽心思要留在他身边甚至连儿子都可以不顾,有没有想过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你毁了我一辈子,难道我就要让你好过? 肖雨婷大声道:方姨,景行被拘还没有开庭,你就让方志明住进家里,喝醉酒由我照顾,你锁上房门时有没有想到会遭天谴! 那头严言还执着于豆豆口中的奶奶,乖声哄着:豆豆,你怎么叫这个姨姨奶奶呢? 豆豆甩着两个羊角小辫说:爷爷告诉我,奶奶戴丝巾时的样子可好看了! 你没有看错吗?豆豆? 没有!爷爷在小抽屉里藏着呢,只告诉豆豆一个人了。 严言和程蕊、严歌相觑一眼,各有所思。 缠绕一团,渐渐有了眉目,但只是一瞬,严言还来不及捕捉便又匆匆而逝。 程蕊却推辞说,丈夫看不过来两个儿子,需要她回去急救,严言说:没事,你先回去吧,你下午过来接豆豆,我陪她玩会儿。 程蕊说:真是多亏你了,否则我都被折腾死了。 程蕊匆匆赶到丈夫所在的工厂直接冲进办公室便问:沈仲轩是什么人?三番两次把豆豆交给我照顾存什么居心?是不是对严言有什么企图?还有沈仲轩家里是不是也和严言有关系? 林源倒了一杯水给妻子,你缓口气,慢慢说! 程蕊怒目瞪他:你给我老实交代,别跟我打这些马虎眼! 林源说:要不你猜猜? 据我所知,严言的绣技不凡,技艺显然不是咱们本地的,倒像是南方的绣法,而且独树一帜有些独家绝活的意思。可是豆豆今天指着严言绣的丝巾说她奶奶也有一条,明显那丝巾算得上珍品,该不是严言是沈仲轩的什么妹妹,传男不传女的绝活传给严言了吧?程蕊眨巴着眼睛问自家老公。 林源前半部分还听得入神,听到后半部分只得说:老婆你想象力不错,公司企划部都顶不上你一个人。 最终林源还是在程蕊的怒瞪下说出了实情。 程蕊说:命途坎坷,也不知道陈景行惦记上算不算好事。 严言并不知道被陈景行惦记上算不算好事,倒是陈家发生了一件坏事! 接到肖雨婷电话已是下午,听她在电话那头云淡风轻地说:老爷子脑溢血了,你当儿媳妇的该回来看看吧。 等她赶到医院时,陈父已经在急救室抢救了一个小时。 方淑琴六神无主,看见她便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儿只问: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报应,为什么要报应到他身上? 四下无人,陈景遇应该被留在家中,方淑琴已经方寸大乱,只剩下她一个人。严言说:妈,你先别急,我去交手续费。 好在这次的工钱尚未打给严父,正好用来救急。 从头到尾,只她一个人忙碌。动作上不得一分一秒的迟缓,思绪却早已飘在远方的陈景行身上。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饭局是否结束,有没有胃疼。 陈家看似每个人淡漠坚强,实际却脆弱不堪,多年来他一个人不知怎么撑起这样一个脆弱的家,看在别人眼里还永远都是坚不可摧的。 夜晚时,走廊的昏暗的灯光洒在身上,看不清每个人的神色,严言有一种错觉,陈景行如同初见,从昏暗中向她走来,即将把她带向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看跑男看嗨了,还没有天明,算是29号哦! 考究党勿喷!作者不是文化人儿! ☆、第三十六章 陈景行到达南城时,天已经黑了。 王军接到他以后就往市医院赶去,陈景行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看着窗外高楼林立一句话不说。 烟灰逐渐吹落在车上,王军说:陈哥,下午我才洗的车。 陈景行看了一眼坐垫上的烟灰一声不吭的把烟掐灭。 王军说:来之前方姨给我打过电话,说肖雨婷把离婚协议签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就来接你了。 陈景行嗯了一声敲着车窗漫不经心地说:开快点。 正是晚八点的高峰期,王军车技再好也不得不挤在车流中慢慢挪动,王军骂了句操,每年上面拨那多钱,连条像样的路都修不好! 喇叭声不绝于耳,陈景行揉揉眉心说:不远了,我走过去就行,你等会儿过来! 王军还未反应过来,陈景行提着大衣已经消失在车流里。 肖雨婷倚着她的红色跑车看着陈景行离她越来越近,陈景行当作看不见就往里走,肖雨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站到他身前。 陈景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第61章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黑色的火焰,冷静的,压抑的。 他和她都知道他在极力隐忍,他接到她的电话便千里迢迢赶回南城,他对陈志远的感情很复杂,不足为外人道般的复杂。 肖雨婷松开他的手说: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让爸看清她的真面目,让她难受! 陈景行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爸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我,我爸用不着你来提醒。 那日陈志远把他叫进佛堂里,陈志远对他说:有的错误只有摆在眼前才会时刻提醒自己曾经错得多离谱。你母亲去世了,我也不能独自在世上安生。 肖雨婷裹紧红色的呢子大衣,她不想哭却还是流下眼泪,今天和那个寒冬一样令人胆颤,她说:我好不容易嫁给你,她却毁了这一切,凭什么? 陈景行说:那时是我对不起你,没能看顾好你。后来我有能力了,你却什么都不说,三番两次我回到家里你把孩子放在家里,不知所踪。你要我怎么做?嗯? 不是,你整天在外忙着应酬,我我受不了。 陈景行盯着她,隐约能看到她眼角处的细纹,再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就像他当初多么努力都掩不住她欺骗自己的事实。 陈景行说:我们好聚好散,到此为止吧。 肖雨婷泪如雨下,看见他绕过自己,眼前再无他的身影,明白从此之后他们之间是再无任何联系了。 陈景行走到二楼的走廊便看见严言拿着单子嘴里不停嘟囔着些什么,走到她身边时逐渐听到她喃喃自语:手术还得一个一会儿,也不知道王军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陈景行笑笑说:少说也得半个小时,他被堵在路上了。 严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往后一退,看见他时脸上露出笑容,你回来了。想想又不适,瞬间敛起笑容耷拉着一张脸。 陈景行哭笑不得,却被那句你回来了击中,他点点头说:我回来了,爸的情况怎么样? 严言说:不知道,一直在手术,妈在那边等着呢。 陈景行点点头往手术室走去。 方淑琴看见陈景行走到自己跟前,也没有什么反应,匆匆一眼又低下头恢复之前的姿势。 陈景行也不理她看了一眼手术室上亮着的红灯转身去了神经内科主任的办公室。 陈景行一进去便掏出一盒烟来准备抽出一支烟来,动作到一半兀自尴尬的笑了笑说:抱歉,忘了是医院了。 主任五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前胸挂着铭牌,看起来便是学者模样。 陈景行说:李主任,现在手术室里的那位脑溢血的病人是我父亲,不知现在做手术的是哪位医生? 李主任看了几眼陈景行说:噢,原来是你父亲啊。现在手术的是我们神经内科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医生,你可以放心,他的临床经验十分丰富,对脑溢血这类脑科手术很有把握,加上病人送治及时没有耽搁,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陈景行说:那是那是,我没有那个怀疑的意思,不过当儿子的担心情有可原。毕竟我常年工作繁忙,没有多少时间陪他,还没有好好尽过孝道。 李主任说:陈矿长是个孝顺的人,据我所知病人是突然遭受刺激引起血管裂涨的,虽然及时就医但病人毕竟年纪大了,即便这次能够痊愈也不会像从前行动自如,腿脚不方便是肯定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陈景行说好,李主任多费心云云之类的话。 手术顺利,可是陈父却没有如医生意料般醒来。 陈景行在南城待了三天后,就有人催促他在外地的行程已经不能再往后推。陈景行打点好上下关系之后,鬼使神差回去一趟陈家老宅。 他在门缝后看见陈景遇专心致志的以小保姆为模特作画,还和以前一样画画时像常人般沉静,一双眼睛就像两潭湖水平静。 陈景遇说:你往前走两步,别看着我,就和平常一样。 小保姆笑着应下,转身却看见陈景行站在门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窗户合着,只能听见陈景遇下笔沙沙的声音,陈景行站了许久已经有人来电提醒要出发了。 他抬眼,陈景遇果然已经朝他看过来,他转身离去。 哥!陈景遇追上他在他身后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景行慢慢转过身,喉结上下,终于回答:没有。 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啊。陈景行站在低一级的台阶,勉强和陈景遇平头,看了一眼陈景遇欲伸手够他,他了一下身子说:上去吧,我走了。 陈景行到了机场给严言打电话说:等我回来,所有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 可尚未等到陈景行的归期,一个礼拜后陈父依旧昏迷不醒。 李主任站在病床旁对严言说:病人身体温度居高不下,只能采取物理降温,否则时间长了会烧坏脑子。 李主任建议家属最好用冰块敷全身,每天换洗三次,才能最大幅度降温。 第62章 王军配备了六个扁冰桶,持续几天从陈家老宅搬了几回都不方便,陈家老宅在县城的郊区距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往往到了医院时冰块已经消融大半,这不是个办法。 严言偶然中向程蕊提了一句,程蕊欣然建议:我有一个朋友就在市医院斜对面的政府家属楼里,平常家里也没什么人,可以去他家借用一下冰箱。 严言说:会不会麻烦到别人?毕竟一天三次会有叨扰。 程蕊笑笑道:你放心吧,能让陈景行欠人情,他乐意之至。看了严言一眼便不再说话等严言定夺。 严言心一横,立即通知王军把冰桶送到程蕊好友家中。 王军说:市政府?哪位啊? 严言说:我也不清楚,是程蕊的朋友,事有紧急,随后再请吃一顿饭好好答谢。 王军被严言的官腔逗乐了,行,听您的。 王军是陈景行留在振兴的二把手,平常事务繁忙,第一次去政府家属院王军只嘱咐下属买些礼品送去好好和那位肯帮把手的人交涉,哪知下属回来说那家装修简陋,只通知他在防盗门门顶取下钥匙可自行入屋,主家并不见其影。 当天王军和陈景行提及时,陈景行只交代一句谨慎行事便被拖回饭局。 严言问程蕊时,程蕊坦言:我那朋友这几天近期都在下乡视察,而且离异,家中无人很正常。 严言这才放下疑心。 直到王军的下属一日来送冰桶时说主家回来了,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时,严言才决定亲自去一趟当面答谢一下。 政府大楼之后便是政府家属院,经过重重审查,严言终于站在楼下。 王军的下属陪着严言一起说:主家大概三十多岁,有一个女儿,昨天我来时正陪着女儿看动画片呢,说话也客气,进去吧。 有一个猜想缠绕着她,呼之欲出,严言把它生生压下问:电视台新闻有播过这位吗? 那倒没有,这位先生是很难让人忘记的类型,我经常看新闻没见过这位,而且看房子里的装修还有摆设,应该都是才调任过来的。 严言噢了一声,喃喃低语说:是吗? 正待她踌躇不定时,防盗门从里面推开,沈仲轩看着她说: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沈仲轩静静等着严言回答。 寒冬的清晨微风凌冽,政府大院里的梅花纷纷绽放,枝头上的雪簌簌落下。 严言在一瞬间的失神后反应过来。 四目相对。 沈仲轩仍在静静地看着她,巴掌大的脸,披肩的长发,红色的羽绒服,在满院子的雪光衬托下,好像白莲中心的红蕊。 严言看了他一眼立马避开,声音柔和,原来是沈先生。 沈仲轩侧过身让出一条路,走在前面上楼说:嗯,在阳台上看着你站的时间不短。 严言嗯了一声,和王军的下属一起进了沈仲轩的家门。 沈仲轩领他们到餐厅坐下低声说:豆豆还在睡觉,客厅不太方便。 严言:没关系的,这次来是得知沈先生下乡回来了,想要当面说一声谢谢,多亏了沈先生救了急。 沈仲轩平淡的说:举手之劳,病情有什么好转吗? 还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噢,那真是遗憾,陈矿长身在外地,想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辛苦你了。 他温和的笑,语气柔和,说话时倒了两杯茶水。 严言:婆婆也是日夜照顾,我只在一旁打个下手谈不上辛苦。 严言看向他,身姿挺拔,三十多岁皮肤依旧白皙。 豆豆这么可爱,你带着她,家里的老人能舍得吗? 沈仲轩沉吟片刻笑笑说:我是家里的独子,也只有豆豆一个孩子,老人自然舍不得。不过我父亲年纪大了政务繁忙,母亲照顾他分身乏力。再加上豆豆自小跟着我惯了,离了我我也不习惯。 餐厅的灯光闪了一下,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察觉到她有一丝的失神。 接着严言说:沈先生是一个好爸爸。 她还是太年轻,套话也不知掩饰,只是他乐意陪她兜圈子才能把话接下去。 你也不必这么客气,我长你几岁,你叫我一声沈大哥我也不算虚受。 严言点点头说:当然,沈大哥。 家里有人在休息,严言又多说了几句客套话离去时沈仲轩送到门口时突然说:你叫我一声大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自当尽力。 他眼眸定定,抿着嘴看着她十分认真。 她想再开口说话嗓子都有些喑哑。 她回去后给陈父换洗出满汗的衣物晾在医院的阳台上,她坐在角落里蜷缩着身子,像是要把自己困住。 她看向县城所在的方向,但天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隐约有一年叶辰暑假回来问她:她有没有嫌过他没有父亲。 现在才知道为何,如他当时般感动深受。孤儿寡母身在异乡其中的艰辛又有几人能知,叶母好强好胜,二十年来不肯再嫁,儿子去世后如无了念想依靠随即黯然离世。 只是远方的那人,是否把他们母子放在心上过,还是未知。 还有沈仲轩,事隔多年后来到南城也不知来意为何。 第63章 这一桩桩的事,竟像是从头掀开一件件重新算过。 *** 而陈景行远在省城在饭局上似不经意间提起沈仲轩,一位省办的代表说:沈仲轩是自动请缨去南城核查的,加上没人讨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沈老爷子也在背后支持他,这件事便成了定局。 陈景行敬他一杯说:沈仲轩是个能干的,明里暗里不知查了我几回了。 另一人说:树大招风,振兴煤矿首屈一指,他要做出一番成绩必定得先拿振兴开刀才能往下做。 其实以他前几年的政绩和人脉,调任南城说得好听些是磨练等着下一届换选,但按我说这人是脑子坏了。 南城的势力盘根错节,煤炭资源开采殆尽,随之带来的安全、税收、环境都是棘手问题,在这个时机调任到南城无疑是麻烦缠身。 陈景行听着这些谈资只喝酒不再多说什么。 离席时陈景行送省办的那位代表在车上说:振兴气数殆尽,煤矿合并转归国有快了吧。 这位代表一个激灵,酒意醒了大半坐直身子盯着陈景行说:谁散播的这些屁话,上个月我去开会可还没听说什么消息。 陈景行指了指上头说了一个徐字。 代表摇摇头坚定的说:不可能。沈仲轩的政见我不清楚,但是上面接下来要抓的没有煤矿合并这一说,你放心。 陈景行点头说是。 等陈景行回到酒店,便看见那位姓徐的坐在大堂翻着一本杂志。 徐律师这么晚还不睡? 徐凝舟放下书后脚跟着他进了电梯说:只是看进去一本杂志里的小故事,就忘记时间了。 陈景行抿着嘴唇微微笑了笑,倦容难掩。闻着身旁女人身上浓浓的香水味,他有些失神,想要回去的欲望空前的膨胀。 这时王军给他打过电话来说:陈哥,老爷子醒了。 身体状况怎么样? 刚刚醒过来,还在检查,老爷子命大高烧半个月还是醒过来了。 陈景行面上泛起笑意抓了抓硬硬的头发说:啊,老爷子是个能忍的人,既然醒过来我也算放心。 转眼徐凝舟所在的楼层到了,和陈景行打过招呼便出去电梯。 王军听见女人的声音问道:陈哥,刚刚说话的是个女人吧? 徐凝舟,徐律师,正好住一家酒店。陈景行漫不经心道。 王军看了一眼检查室外的严言,绕过楼梯吸了口气说:三个月前徐凝舟就已经和严靖珩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怎么又突然到了省城,陈哥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陈景行说:她和谁谈婚论嫁都跟我无关,我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说着他打开房门,走到阳台前,省城的高楼林立,从这里看下去满城的灯光闪烁,耀眼之极。 王军说:陈哥,振兴的情况我又不是不清楚,你我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回来,可是换一种方式就不一样了,徐凝舟的老头子在省里能说得上话,搭上这条线拖个一年半载的,即便振兴救不回来,也多了个喘气的机会。凭着我们这些年积攒的人脉和资金,转型哪个行业都是龙头。 陈景行静静地听着,天边的星星逐渐被乌云遮住,黑压压的,风雨欲来。 王军接着说:徐凝舟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你入住一家酒店,必定是得到徐老爷子的首肯的,她是要和我们统一战线,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陈哥你好好想一想吧,陈哥? 嗯,我听着呢。 陈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就想着她对你有意思,一个女人只身跟你到酒店,不发生点什么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王军说完便是一片静寂。在楼道里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在没有别的声音。他拿下手机来,确定电话还没有被挂断。 陈景行这时说:严言是不是还在医院? 在外面等着检查结果呢。 一会儿结果出来你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结果,然后把她送回公寓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王军急了,怎么觉得这话怎么说都说不通了呢,陈哥!徐凝舟哪儿不好了,家世背景,人才相貌,样样都不输严言。肖雨婷以前就不说了,徐凝舟家教严苛,又对你一心一意的,以后定不会做一些错事。 陈景行说:王军,你过了啊! 王军可以听得出他隐忍的声音,冰冰的,冷冷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碎裂。 王军说:陈哥不是我说话难听,且不说家世背景,学历样貌这些,就凭严言现在还是你的弟媳妇,还是陈景遇的老婆,你就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不能看着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说你不仁不义。 陈景行说:那些我都不在乎,你甭跟我说这些,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少操这份闲心,严言那边你别动,敢让我知道你跟她说些什么,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那徐凝舟呢?陈哥你这辈子别想着能和严言在一起,整个南城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你不在乎这些你可以不管,但是严言呢,严家二老呢,据我所知严言她爸现在卧病在床,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搭上了大伯,还不得气死。陈哥你听我一句,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何必再去尝试,还不如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娶了徐凝舟。 第64章 整个走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楼梯间的绿色紧急出口标志灯光幽森森的,四下没有任何声音,王军回头看过去。 严言一身黑衣站在楼梯拐角处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她说:王军,检查结果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在这里停更一段时间,你们会不会打我 ☆、第三十八章 陈父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语言障碍和运动障碍,通俗点来说,就是言语表达模糊,右侧身体偏瘫无法动弹。 上个月还是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如今只能躺在床上支支吾吾的哼声,想喝水如厕还得让人来猜。 方淑琴每每看到陈志远这副样子便对肖雨婷恨得牙痒痒,她悉心照顾三十多年的的冷血人终于更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李主任每次来检查时都劝慰道:病人发病前身体素质好,血糖血脂都处于正常水平,对以后的恢复有很大的作用,你们做家属的不要灰心,否则让病人看了只能更难过。 严言在病房外点头称是,接触到陈父焦急的目光开口问:李主任,我爸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李主任翻翻病历和各项检查指标说:情况已经稳定了,各项指标也都符合规定,随时都能出院。只是出院以后的保养更得注重,以后他的右半身受不得一点寒,否则全身都会疼,你们得注意一下。 晚上严言和陈景行说这件事情时,陈景行沉吟片刻说:前几年我去海南时,地价和房价还很便宜,当时购置了一套公寓,临海建的,冬天也暖和,过几日带他去吧。 她站在医院的天台上,簌簌的晚风透过话筒传到他那边,阵阵的,听着有些冷。 严言说:好,既然有这个条件,就让老人多享福。 陈景行说:你现在在哪? 一缕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轻轻别在耳后。南城的夜景,万家灯火一盏盏的晕黄色的灯,温暖如昔,严言裹紧羽绒服笑着说:我在院子里啊,病房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儿。 陈景行笑道:怎地像个孩子,快进去别感冒了。 严言吸了口气望着对面政府斜后方的家属楼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他连着说了好几个快了,一声比一声低沉,低到她的心里去,再无处可低。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海边,那里四季如夏,给你买很多条裙子穿,白的、蓝的、绿色的,我牵着你在沙滩上跑。 他的语气温柔,即便看不到他也可以想象出他此时嘴角微微弯起的样子。 很少人能发现他笑起来时眼角下还有一个笑涡。 南城的雪下个不停,严言用雪地靴在地上写他的名字,写到一半时问他:陈景行?你有没有想我? 陈景行如全身电流缓缓流淌过又返回来,一时竟然说不出话。巨大的落地窗上倒映出他的影子,清晰的玻璃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是那么的憨傻。 陈景行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一点点。 严言也不失望,笑着说:我也是,只有一点点。 第二天陈父出院时,王军开了一辆商务车带了两个下属来接。 方淑琴已经回去重新布置陈父的卧室,不复以往,陈父现在的起居都要靠人,家里的每个细节都要考虑好,方淑琴抹够了眼泪更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陈父。 两个下属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陈父上了车,严言便在后面收拾东西。 褥子被子那些东西可以扔掉不用,但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带走。 王军便在一旁帮忙,最后严言收拾了三个包裹,自己带了两个往前面走,让病房里的其他人对王军一个大男人只提一个小小的包裹嗤之以鼻。 王军追上后伸手,我一个大男人,让我来吧。 严言看了他一眼,眼里波澜不惊,却像屋檐上的冰棱,像是要戳进他的心里。 寒冬腊月,王军不怕热,今天却冷得要命。 严言说:我可以。 王军伸手一勾,她手上其中一个便落入他的手中,严言只顾往前走也不理他。 想来那天他在楼道中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也入了她耳里了,她站在楼梯口叫他时虽一句话都没说,表情也没有什么异常,但他笃定她还是听见了。 回到陈家老宅已是中午十二点,那些小保姆只剩下了一个陪着陈景遇,严言刚下车就又赶着做饭。 等她做好时从厨房出来,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今日来帮忙的那两个下属坐在沙发上虽没有直盯盯地看她,可偶然抬起头来是还会不经意的扫她一眼。 方淑琴把她拉到身旁的沙发上说:过来坐,我们在商量陪你爸去海南的事情。 严言不明所以的说:噢。 我不想让她去!陈景遇指着严言说,手上还牵着小保姆的手,小保姆垂着头面色羞红。 严言看了方淑琴一眼,方淑琴尴尬的笑笑道:严言你别忘心里去,你也知道景遇就是个孩子,他懂什么啊,我想着是亲家不是也在生病吗,让你留下来陪亲家过年,他心情好了也有利于恢复啊。 严言不露痕迹地打量了其他几个人的神色,从王军脸上看不什么来,倒是那两个下属偶尔投过来的目光充满同情。 第65章 嫁给了一个傻子,到头来反被一个傻子嫌弃。他们是这么想的吧。 严言点点头说:妈,我不在您跟前,您辛苦些还得照顾景遇,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那两人不尽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满眼的不可置信,想来能屈能伸就是如此。 方淑琴想起这一个月来她守在病床前费心费力的,拍拍她的手说:好孩子,这个家我就交给你看着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严言点点头,这事就算成了定局。 这时陈家来了一位客人,王军掐灭烟便看见沈仲轩身后跟着几人进了客厅。 我们不告而来,打扰了。沈仲轩说明来意:听说陈矿的父亲刚刚出院,我代表市里的领导班子来看望一下。 王军迎着他们坐下说:陈哥出差还没有回来,沈先生请坐,各位请坐。 跟着沈仲轩的人各个都是西装革履,领带打的都是一板一眼,看着沈仲轩坐下才纷纷坐下。 他的身份,严言也猜出了几分。 严言点着人头倒了几杯水后便听见王军说:沈先生之前帮了大忙,还欠您一份人情呢,我也代表不了陈哥,只能等陈哥回来再好好答谢。 沈仲轩接过一杯水笑笑说:举手之劳,好说。陈矿长是个忙人,想见一面都是难事,等他回来可千万得知会我一声。 他目光坦坦荡荡,落在严言身上时说:豆豆前几天还提了一嘴你要给她捏雪人儿呢。 严言说:豆豆还记得这件事,我这段时间太忙也没空履行答应她的话,您跟她说过一段时间我肯定给她送过去。 沈仲轩笑笑说:我刚刚进门时你们听见要去海南? 方淑琴猜不透这位的来头,只看身后那几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便站在一旁噤声,此时听见他这么说话,倒是和严言熟稔,不禁剜了她一眼。 沈仲轩尽收眼底接着说:要是我没听错的话,你不去是吧,正好这个年,我和豆豆也在南城,你不妨和我们一起? 这句话如石投湖面,激起千层浪。 方淑琴那眼神恨不得要撕了她,王军倒还好仍旧面无表情,那一排西装革履的各个即便是阅尽千帆也未见过在别人家里对着别人婆婆就勾搭人儿媳妇的。 这位新上任的领导真是不同凡响! 严言说:沈大哥说哪里的话,程蕊早就念叨着,过年时请你去家里吃饭,豆豆早就替你答下了。 沈仲轩摸摸鼻子,也不觉尴尬,是吗,也好。我还说我们孤家寡人的,豆豆会寂寞。 严言不敢再让他说话,带着他们去看了一圈陈志远,说了些关照的话,那些人便都走了。 王军站在她的身侧,两人一动不动,似在等彼此先开口。 良久王军才说:严言,你人不错,我不想害你。 陈家老宅对面是一片旷野,才下过雪,白蒙蒙的一片,夏天时林间有野兔跑过窸窸窣窣,鸟虫争鸣,一片热闹,不像现在安静的可怕。 严言说:你有没有想过,在我嫁给陈景遇之前,你说了这句话,现在又是怎样的光景? 她的声音如同一颗颗玻璃珠碰到彼此,清脆欲碎。 王军说: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肯定会说。 严言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白皙的脸蛋上浮上红晕,如同冬日里的一抹火焰,虽然微弱,却也在熊熊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南城虽不是省会城市,却有独立的机场,位于南城市区的北侧,与陈家老宅正好成相反的方向。 在陈家老宅的郊外,每天都能看见飞机行过。 严言此时仰着头看着一架飞机行过机尾留下一缕尾烟,猜想这班的目的地。 王军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仰成美丽的弧度。 王军说:现在还不迟,如果你们的事情传出去才算迟了,陈哥是个男人,流言蜚语伤不了他什么,你们现在分开,找一个契机把离婚办了,你以后的路还长。正好你没有孩子拖累,多得是好人家。 严言说,以前没结过婚,都找不上好人家,离婚以后难道就能找到好的了吗? 王军站在她身前,面对面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放心,以后担在我身上,我保准把南城所有的青年才俊摆在你面前任你挑。 一缕头发遮住了眼帘,她轻轻别在脑后,微微笑道:南城所有的青年才俊? 你平心而论,说条件,南城哪个男人还能比得上陈景行?比他有钱的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没他英俊,更何况你不知道吧,你给他打电话的第二天晚上,他就从省城赶回来了,在我床前坐了整整一夜,怕把我惊醒连碰都不敢碰我,走时拖鞋都放在原位了,你说我为什么要放弃他? 王军愣了愣,良久,才开口:第二天早上是不是我去接的你? 严言说:嗯,他应该是晚上十一点那班飞机回来的。 难怪,他那天进小区时恰巧遇上一辆省城牌照的越野,因为是陈景行一贯喜欢的款式,他还多看了几眼,竟没想到 第66章 陈景行哪里赶得是最晚的航班,分明是驱车四个小时从省城回来的! 腊月二十三那天,陈景行已经出差满整月,陈志远在这天携家带口去往海南,上车前回头看了严言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送走他们,偌大的陈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省内的早间新闻。 椭圆形的长桌后,是省内的各位领导。镜头多次扫过最年轻的男人,从头到尾他都紧抿嘴唇双手捏着笔头笔尾转动不停,似感应到镜头对准了他,他微微抬头挑眉。 出于本能,严言搂着靠枕把脸给埋了进去,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根本看不见自己,摇摇头笑自己憨傻。 陈景行身侧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紧身西装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时不时侧头瞥陈景行一眼,嘴角含笑。 腊月二十三也是扫尘日,这天一早严越便被严父严母催着去冯家接母子俩。 严父已经能下地,扫着院子说:快过年了,你把冯欣他们接回来,才有过年的味道。 凌晨时严越出车才回来,此时还有些发怔,说道:行,一会儿我去接昊昊。 严父说:还有冯欣,过年留在娘家像什么话,徒让别人笑话! 严越就着水龙头冲了把脸,完全清醒过来,眼神凌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那个时候我断了几根肋骨,爸卧病在床时,她人在哪儿?既然她想回娘家,就让她待下去吧。 严母手里的抹布直接甩在严越背上,瞧你说得什么话!她年纪小小就给你生下孩子,那种场面害怕也是情有可原,带走昊昊也算不上错,前一阵实在是我和你爸分身乏术才没有催你,现在好了,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明天你姐也回来,这么长时间没见昊昊肯定也想了。 严越想起严言宠昊昊的模样,终是不忍提起棉衣便出了门。 他赶到冯家时,冯欣正站在梯子上擦玻璃,昊昊看见严越进门便扑进了怀中。 严越顺势把他扛在肩上,半年的时间,他又长高了不少,他双手不经意地扶上梯子。 每次出车前,严越就在冯家附近见昊昊一面,回来时也收罗了不少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父子俩并未生分。 冯欣说:你把他放下来吧,他最近能吃长胖不少。 严越存心逗他,一个甩身逗得他呵呵直笑,怕什么,他再胖我也能扛得动,是不是儿子? 严越又逗了会儿昊昊,转眼看她站在摇摇晃晃的梯子上擦玻璃,叹口气把昊昊放下来说:你下来吧,让我来。 冯欣说:看你那黑眼圈儿,你进屋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严越:你去给我冲个鸡蛋,我早上没吃饭就出来了。 冯欣怔了怔,点头下来进了厨房。 不经意间瞥见她双手通红冻得皲裂,严越揉了揉昊昊的小肉脸爬上梯子开始动作。 他个子高,手臂长还有力气,动作自然快得多,每一下都把窗户震得响动。 他再穷也没让她在寒冬时手上褪了皮! 冯颖睡得晚,被这么一吵迷瞪着眼睛便喊道:姐,干什么啊,一大清早吵什么,让不让人睡了 姐夫? 严越嗯了一声说:起来了去吃饭吧,你姐在厨房呢。 冯颖愣了愣说:姐夫你今天来接我姐? 嗯。 她身上裹着棉睡衣,双手抱在前面说:你们家的问题解决了?欠的钱都还清了?我跟你说我姐嫁给你可不是去吃苦的,我姐没嫁给你之前可是多的人想娶我姐来着,你别不知好歹。 冯颖!你少说两句!冯欣喝止,使眼色不让她继续说。 严越对她好,严家父母是难得好脾气好说话的公公婆婆,她虽然一直明白,可这次回过娘家之后更有体会。父母当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冯颖自小娇生惯养,她和昊昊便成了外人,若不是强撑着面子,她早就回去了。此时严越来叫,好言好语的,她得顺着台阶下。 行了,擦得够干净了,快下来吧。 严越左右瞧瞧,满意了才下来。 中间趁着空,严越出去了一趟置办了米面油,冯父冯母瞧女婿懂事对冯欣说:回去以后好好跟严越过日子,都当妈的人了别不懂事成天往娘家跑。 冯欣点点头说好。 吃过饭后,严越陪着昊昊在院子外堆雪人,冯颖走上前去看了一会儿说:姐夫,高利贷还了吗? 严越抬头看她,假睫毛随着风一颤一颤的似要掉下来,他说:还了。 冯颖嘟嘴歪了歪,若有所思地说:后半年跑车也就一般,这么快就还清了啊。 严越沉思,挑眉看了她一眼,她话里明显有话,陈景行帮了忙,他成了债主,我每个月还他。 噢?严言姐面子这么大啊,陈大哥往你们家砸了都快一百万了吧。 严越把昊昊送进了屋里返回来问她:你什么意思,你有话就直说,别跟我兜圈子。 冯颖低声说:姐夫,如果我说严言姐恬不知耻爬上了陈大哥的床才给你还的钱你信不信? 第67章 严越只觉一口血堵在嗓子眼,理智上告诉他不要信她搬弄是非,可心里却在叫嚣着:严言都是为了他,他才是罪魁祸首。 之所有今天,都是因为他! 年少时的冲动莽撞,让她错失了终生的幸福;如今再次因他的无能,让她坠入深渊。这辈子,他还要欠她多少,还要耽误她几回。 严越清了清嗓子问:你有什么证据?你别污蔑我姐。 污蔑她?衣衫不整的从陈大哥办公室出来时可不只我一个人看见的,还有你看她哪次出门不是车接车送的,是真是假你去打听打听不就得了。 当天晚上严越给严言打电话时问:姐,陈景行最近去哪儿了? 严言说:啊,他出差了,怎么了? 严越:没什么,随口一问,这个月赚了不少把钱给他。 严言停下手里的活,看着窗外,只她一人站在房子里,她开了所有的灯光,水晶灯的灯光摇曳璀璨,越发显得窗外的夜色寂寥昏暗。 没必要这么急的,过年了你手头多留点,听妈说冯欣和昊昊回来了,衣服首饰什么的都需要钱。她边说边在窗户上胡乱画着。 严越突然说:姐,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陈景行有没有逼你? 严言笑了笑,想什么呢,我今天扫灰累了,想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我明天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严言看着她胡乱勾勒的笔画,赫然是三个大字陈景行 景行行止,他说他名字的含义是光明正大,行事磊落。 如今他们小心翼翼的如同偷情,如王军所说难般不可为人知,不知他此时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第二天一早,严言并未等严越来接便出了门。 县城的商业街撑起了小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严言挑选了一会儿,选出几幅春联和福字,问老板总共多少钱。 老板点了点说:总共十三,再买两副财神爷,家里有做生意的话,贴一张保准财源滚滚。 严言掏出二十块钱,说:行,老板你给我包起来吧。 姐! 严言转过身去,见严越挤在人群中朝她挥手,严越走上前说:怎么不等我一会儿,都说了我去接你。 严言笑了笑说:起得早就出来了,你接我也方便点儿。 正好,爸妈也让我买这些东西,都得买什么来着,我也不知道。 严言把方才买的东西递给他,跟他说:看着点儿啊,明年你自己来买。 严越说:不看,你买就好了,明年我还找你。 严越比她高一头,或许是把冯欣接回去了,今日严越穿的格外讲究,黑色呢子大衣穿在身上更显得他身姿挺拔,严言说:这么大的人了,还天天找姐算什么,更何况明年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你要去哪儿?严越眸子闪闪,盯着她,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焰,随时都可能燃烧。 严言别过脑袋问老板其中一幅春联多少钱,漫不经心的说:我能去哪儿啊,今年是他们去海南了我才有空出来,明年可不一定了。 严越吐出一口浊气,跟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肌肤白皙到透明,脖子上的青筋隐约可见,脆弱到像随时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中间那条道被清开设置路障,一个交警过来指着严越说:那边那辆灰色面包车是你的吗? 严越说:是啊,怎么了? 赶紧的,把地儿腾开,没看见中间就剩你那辆破车了吗?说着就拖着严越走了,严越只好摆着手势让严言在原地等着。 老板,今天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噢,今天说是上面要来视察,听说是才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总得走过场,和咱小老百姓没关系,没事儿!姑娘你还要其他的吗? 噢,我再看看啊。严言蹙紧眉,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说着一阵躁动传来,严言转过头去,便看见那一行人。 果然,其中就有沈仲轩和那天去陈家老宅的几人走在中间,环视四周,严言赶忙转过身去装作挑选对联。 哎,姑娘,领导过来了!老板提醒她,快往里边站站,你要不想上镜头赶紧站过来。 严言闻声踱步往里走。 不曾想沈仲轩走到半途突然拐过去另外一个小摊上和小摊老板聊起了家常。 听着他低沉亲切的声音,严言终于松了口气,只见老板叹了口气说:哎,我还想上电视,免费做个宣传呢。 严言说:老板你放心,你东西质量好,生意肯定红火! 沈仲轩在隔壁的摊子闻言勾起了嘴角,和身旁的下属说:我们走吧。 方才那位是不是陈家的? 沈仲轩说:许是你看错了,我瞧着不像。 是吗,兴许我昨天睡得晚今天视力不太好吧。对了,沈先生,陈景行至今还没有回来,振兴煤矿现在还是王军坐镇,之前的计划还实行吗? 第68章 沈仲轩瞧见一旁摊子上在卖糖果,眸光闪烁,过去抓了几把放进袋中交给老板娘上秤,老板娘怔了好一会儿,沈仲轩笑着出言提醒:老板娘,东西不卖吗? 卖卖卖,给您算便宜点儿!您还要其他的东西吗,我们的瓜子都是现炒的,您尝尝很香的!说着老板娘抓了一把瓜子就要递给他 沈仲轩摆摆手说:按正常价来就行,我官职虽然不大,几斤糖果还是买得起的。 买完后下属说:小孩子爱吃糖,也不能这么买,正长牙呢,吃多了得坏牙。 沈仲轩瞥了他一眼,他以为自己是给豆豆买的,沈仲轩顺着台阶说:是啊,给她留几个就行。 整条商业街视察完,已是十分钟过后,沈仲轩随意找了个借口脱身。 人潮汹涌,沈仲轩从商业街的副街绕了出去,老远便看见那姐弟俩站在灰色面包车前清点方才购物的清单。 捏着糖袋的手已经出了汗,沈仲轩站在人群外,突然笑了笑,摇摇头朝他们走过去。 严言。 她的名字如同她的人,软软绵绵的,仿佛脆弱的不堪一击。 严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几分钟前众星拱月般的人物此时微微喘气叫着她的名字,严越一脸敌意再看清来人时双眼都快瞪了出来。 刚才他去停车,并未看见一行人经过,此时看见沈仲轩愣愣的问:姐,这是谁? 严言说:噢,这是沈先生,嗯一位帮过忙的朋友。沈先生,这是我弟弟。 沈先生?严越似不经意间的呢喃,反应过来才点头示意说:沈先生。 沈仲轩说:刚才还以为看走了眼,没想到真是。 严言:今天随便来逛逛,沈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指指方才那行人去往的方向。 噢,我车在这边停着,来车上拿点东西。沈仲轩说:对了,刚才经不住老板娘热情,买了些糖果,豆豆那孩子看见得都吃完,正好遇见你,索性给你吧。 严言摆摆手说:小孩子嘛,爱吃糖正常,你拿回去吧,分开给就行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吃糖像什么啊。 沈仲轩笑笑说:那个鬼灵精,我藏哪儿她都得翻出来,给你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严言只好接过说:那就谢谢了。 说罢严越就说:沈先生,家里还有事情,我们先走一步。 沈仲轩望着灰色的面包车在人群中慢慢行驶,不禁陷入沉思。 那年临到寒假,他去学校找叶辰帮忙打点带回去的东西,见他桌上放着好几包糖果,他还笑话叶辰这么大了竟然爱吃这个,那时叶辰抢过去红着一张脸说:你个老光棍懂什么,这是给严言的。 又是一年冬天,这里的树已经落光了树叶,变成光秃秃的枝桠,可他永远记得青葱岁月的少年每当提起那个名字时的喜悦,他来到了南城,只不过是来替少年送一次糖果而已。 严越盯着后视镜里的身影,嗓子沙哑,清了清嗓子问:他和叶辰哥有什么关系? 余光瞥见袋子里的糖果,他说:他还知道你爱吃大白兔奶糖,他肯定和叶辰哥有关系对不对,实在长得太像了。 严言看着窗外,人来人往,车子行得很慢,路上相携的人不在少数,她说:应该是兄弟吧,我也不确定,看样子应该是。 他有明说吗?上次扫墓是不是就是他?严越仿佛证实自己的想法,叶辰哥出意外的时候他怎么没来,隔了这么多年了他来干吗,来了对你这个态度,到底想做什么? 严言说:严越,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心里很乱。 她说的声音很低,若不是他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可他听的清清楚楚,混合着窗外的人潮攘攘叫卖声,他好像也听见了自己脑子里也在附和她。 沈仲轩突然来到南城,整个南城都像突然平静了下来,陈景行走了一个多月了,振兴煤矿最近夜里便成了灰暗一片,沈仲轩还特意去陈家看陈志远,还有程蕊,现在想起来遇上她也像是提前算好的,我们欠了债,便有高利贷找上门,要还钱就有人让你买车,把活儿送到我跟前,陈志远虽然走得有理有据,陈家只剩我一个人,可我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一切。我有点害怕。 也或许是我一个人呆的久了,胡乱想的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严言说完叹口气闭上眼睛枕在窗户上,眉头紧锁。 严越本想问出的话都被挡在了嗓子眼儿,一路上只把这辆快要报废的面包车开得又稳又慢,等回去已是中午十一点。 停下车,也不见他下车,严言催促,严越拦住她,神色认真,姐,八年前我就欠你一句对不起,八年后我更欠了不知多少句,姐,真的对不起。 严言揉揉他的脑袋,臭小子,说什么呢。 当时要不是因为我和别人打架跑到井底,叶辰哥也不会为了我重新跑回去,他是为了救我才意外去世的。 严言已经红了眼眶,别过头去说:当时谁知道会有意外呢,不是你的错,何况你也是为了我才跟别人打架。 第69章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儿求收藏/(ㄒoㄒ)/~~ 收藏文章 收藏作者 换了文案,你们喜欢哪一个? ☆、第四十一章 除夕那天,南城的商铺纷纷关了门,往常最拥挤的一条街车辆都变得少之又少。 市图书馆虽然照常营业,但进去时明显暖气开得都不是特别足,一到三楼便有一股尘灰的味道扑鼻而来。 尤其是严言翻看的那一摞陈年旧报纸更是沾满了灰尘。 陈年旧报纸只占了一排书架,更多都是近两年的,年份已经很远,越往前报纸的数量越少,她翻出几张来也只有只言片语对当年的事情草草概括,人名用的都是化名。 这在当年算一起不小的事故,矿工遇难人数多,但负责人却从头到尾都没录过面,严言也只听说过是位年轻的男人,矿工大都是贫苦家庭的孩子,后来上诉索赔花光积蓄都未获得赔偿,华丰没过几年倒闭,老板携款潜逃,逐渐就不了了之。 奇怪的是,当月份的报纸单独少了一天的,严言问管理员,管理员在除夕值班本就心不在焉只等下班了,颇不耐烦: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少一张就一张吧,奇了怪了,怎么最近老有人来翻这些报纸? 严言问:除了我还有几个人来过吗? 管理员说:这我倒是记得,三楼很少有人来,前一两个月的时候就有两个男人先后来过了,其中有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我记得特别清楚。 严言答了谢出门,沈仲轩来过并不稀奇,另外一个又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除夕春节两天,南城的习俗是不准出嫁的女儿回到娘家的,严母虽然不忍,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守旧的人,剁了几斤饺子馅儿让严越给严言送过去心里才好受些。 临到傍晚时,沈仲轩也来陈家送东西,是两条肥硕的鲶鱼,豆豆两手捧着装在袋子里的一条鱼,嘴里嘟囔着:姨姨,鱼鱼。 鲶鱼还活着,时不时扑腾两下,豆豆小胳膊死死搂着非得亲手递给严言。 沈仲轩说:南城东面有个水库,我今天第一次去,还不错,鱼也新鲜。 严言说:沈大哥你太客气了,就我一人我也吃不了。 沈仲轩摸摸鼻子,豆豆搂着严言的小腿开始拆他的台,爸爸不会做鱼,来找姨姨做给豆豆吃。 沈仲轩清了清嗓子说:林源一家回老家了,在南城我们也就只认识你了。 话虽是这么说,新官上任,想要找一个地方吃饭只怕多着人抢的要来,他这么说也只不过是让她安心罢了。 可只看着豆豆便让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豆豆活泼好动,不一会儿便和前几日送来的金毛拱成一团,沈仲轩便在一旁看着,瞧见豆豆爬上金毛背上简直哭笑不得。 豆豆伏在金毛背上,被驮着只往有肉的地方走,走到厨房严言跟前说:它和豆豆的头发一个颜色,软软的,闪闪发光。 严言看过去,在灯光下,豆豆的头发有些泛黄,果然是金光闪闪的,加上跟着父亲,短头发时常都是毛茸茸的。 豆豆很满意这个发现,朝沈仲轩做了个鬼脸便又走了。 沈仲轩说:我和她母亲在她出生两个月便离婚了,我工作忙一直照顾不来,家里请了保姆,后来我无意中才发现保姆把豆豆的奶粉全带走给自己儿子喝了,豆豆喝的都是劣质奶粉,从小就营养不良,个子比同龄人也矮些,这半年才逐渐好转。 我只怕照顾不好她,慢慢的看着她活泼开朗,我才放下心来。 说着电视的开机声音已经传来,豆豆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随着节拍跳起来。 严言笑了笑说:她人小鬼大,估计以后有你受的。 严言看着她逐渐失神,恍若缩小版的叶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这么一丁点大,无忧无虑的。 严言问:沈大哥,你和叶辰是什么关系? 沈仲轩见她终于问出,也不瞒她,兄弟,同父同母的兄弟,我随父姓,他随母姓。 吃饭时沈仲轩说:我母亲当年一气之下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叶辰一走了之,我父亲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但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后来才知道是改了名字躲在南城的一个小村庄里。 严言停下筷子说:我见过你和叶辰的合影,那时你就找到了他,那为什么他发生意外后你也没出现过? 沈仲轩说:是,当时我就找到了他,他坚持不经过母亲的同意绝对不会告诉我们母亲所在地,他毕业后回来南城时答应我好好劝说母亲,可后来我再联系他已经联系不到了。 我只能找叶辰原先的档案,却发现档案上的地址都是假的,包括出生地户口所在地都不在南城,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才找来,是我的失职。 一旁的豆豆还在戳饺子,知道严言在一个饺子里包了硬币,就边戳边吃,已经吃得肚皮圆滚滚的。 严言神色恍惚,慌乱的把盘子收拾起来说:我去刷碗,你们再吃会儿,你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过十几分钟,沈仲轩已经带着睡着的豆豆离开,严言在门口看着他驱车离去。 第70章 他要是找来的早些,说不定他们母子就不会去世。 不过也都是想想罢了。 夜色茫茫,远处的县城已经传来络绎不绝的鞭炮声,天灰蒙蒙的县城像是笼罩在一片仙雾当中,严言自然没有看见远处停着的那辆车。 十点多时,方淑琴打来电话交代,要定点在陈父的佛堂上香,让她别忘了。 严言应声答好,方淑琴突然话锋一转问:家里没来人吧,我们不在,严言你可得看好门啊。 字里行间,哪里是让她看门,分明是让她自省。 严言说:您早点休息,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陈景行打来电话问她:吃过饭了吗? 严言说:吃过了。 陈景行说:我还没吃过怎么办? 已经快十一点了,严言哪知道怎么办,要不你回来吧,我做给你吃。 陈景行笑了笑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回来你给我做。 嗯。 随之响起铁门的晃动声音,陈景行说:快下来开门,饿死我了! 严言一怔,扔下手机往楼下跑,开了门后,一片漆黑,四下环视都不见有人,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便要进门。 却突然被一双胳膊抱进怀中,陈景行下巴垫在她的头上,声音低沉,不找找便要放弃? 严言双手环上他的腰,把脸蛋埋进他的怀中,跟只猫似得拱了拱说:你来找我,我不去找你。 陈景行笑了笑,胸腔都有略微的震动,怎么会有你这样赖皮的人,只能我找你。 严言笑笑不说话,拉着他进门,推着他上楼洗澡,你都快馊了,快去洗澡,我给你包饺子吃。 陈景行闻言抬抬胳膊仔细嗅了嗅,一脸无辜相:没有吧。严言笑道:哈哈,你快去洗吧。 饺子刚下锅,陈景行便从楼上下来,倚着厨房门问她:要不我们去公寓吧,这里不像一个家。 严言摇摇头说:在这儿,我们两个在一起让我有一种名正言顺的感觉。 他站在她身后,抱着她,香香的软软的,扎起头发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最爱此时的她,晕黄的灯光下,小小的身子,站的又挺又直,就能撑起一个小家,可以消除他所有的疲惫和不安。 她回过头微微笑,就将他在门外徘徊了几个小时的纠结纷纷扫空。 她的心那么小,那么多年才只装了一个人,好不容易他才有一席之地,沈仲轩怎能轻易掠夺。 你怎么不去海南? 陈景行笑着问:你想让我去? 恋爱中的女人就喜欢反着问话,明明对他的举动再满意不过,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你怎么来了的姿态。严言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摇摇头道:不想,我只是问问而已。 只是觉得你爸和你弟都去了,你应该也会陪他们过年。 看着饺子玲珑娇小的,在锅里沸腾,如同她一般,小小的,搅乱了他波澜不惊的心境。 明天市里有领导慰问各个单位,振兴也有人来,我得在场。海南那边,我也不想去。他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香汁满溢,熟了,捞出来吧。 严言哦了一声,陈景行放下筷子捏了捏她的脸说:怎么,知道我不是专程为你赶回来的失望了? 严言斜眼瞥他,避不说话。 吃过饭后,他们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枕在他腿上望着天花板说:你专程为我回来过,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联欢晚会上主持人齐齐贺岁,外面的烟花炮竹声不绝于耳,陈景行听见严言在他怀里闷声说:你专门为我回来过,我知道。 她说:这就够了。 陈景行搂紧她不说话。 屋里关着灯,只有电视的画面灯光变幻,陈景行说:那天你睡得很香,累着了吧。 严言摇摇头,我想醒过来跟你说两句话,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睁不开眼睛,早上醒过来你已经走了。 陈景行:那天中午有个饭局,下午也约了人。 走之前我去了一趟医院,问了我爸一件事情。他拿起一根烟问她介意他抽烟吗,不待她回答便又放下亲了亲她说算了,开始讲上一辈的事情。 三十多年前,陈志远是文革前最后一批大学生。 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南城一所高中任教,陈志远为人吃苦耐劳,加上相貌出众,刚上班不久,学校的不少女老师对他心生爱意。 陈志远丝毫不为所动,原来是他喜欢上了学校图书馆的一个管理员,他们在一起之后,陈志远才得知他的女友竟是校长的独生女儿。 陈景行说:我母亲有心脏病,长得并不是十分漂亮,只是家世比许多女老师好些,其它都没有突出的地方。那时谣言已经传开了,说我爸愿意和我母亲在一起都是因为母亲的身世。那个年代,谣言是可以杀人的。 我爸应该很爱她,毅然决然从学校辞职,和母亲回来老家办起了小学。结婚两年后,他们生了我,生活得很幸福。 第71章 方淑琴是我爸一个表妹,年纪相仿,打小就被大人们说是天生一对结娃娃姻亲,说得多了,她就那么以为了。 我爸当时创办的小学在当地很有名,生源优质,有一年学生考得很好,学校老师在方淑琴家里开的小饭馆一起庆祝,他喝多了醒来后就发现,就发现他睡在了方淑琴的床上。 五个月后,是我的三岁生日,南城习俗是要大办的,方淑琴就挺着大肚子到我母亲面前说她怀了我爸的孩子,就是陈景遇。 严言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用了力气,越来越紧,紧到他们站在阳台上,她也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点冷。 陈景行:母亲一直有心脏病,生我的时候难产又留下其它病根,她是被方淑琴气死的。 你说,她地下有知,知道、知道我曾经把方淑琴当成亲生母亲孝顺,她会不会怪我? 严言反身回抱住他,低声说:不会的,你不知道,你是因为不知道才这么做的,她不会怪你,你是她的儿子。 她隐隐觉得脖子有些湿润,却被箍得更紧。 当陈景行得知真相时,他跑回来问陈志远相同的问题。 当时陈志远跪在佛前,拨着佛珠的手突然停下动作,回过身很平淡的说:她那么善良,怎么会怪你。 笃定的语气,他知道她不会怪他的,这是她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坚持要生下来的儿子。 陈景行问他:你爱她什么,她并不漂亮,身体也不好,性子懦弱,虽然家世不错你也没因此飞黄腾达,你到底爱她什么。 陈志远潜心向佛二十多年,却被这个问题问得心神不安,那份感情如同被尘封的巨浪拍岸而来。 都说他是为了南城市第一高中校长的位置跟她在一起的,他们哪里知道他偷偷爱慕她一年才敢同她扯些闲话。 每当他去图书馆时,便能看见清秀的小姑娘一本本记录借书人员的名字信息,有时他借书走了神,她就会说:陈老师,你上次借过这本了。 陈景行翻出一张母亲的黑白照片,同年轻时的方淑琴相比根本算不得漂亮,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看着你时会觉得很舒服,很安静。 严言说:他们结婚是为了陈景遇吗? 陈景行点头,我母亲过世,方淑琴已经怀了孩子,很多因素都迫使他们结婚。我之前一直诧异他对方淑琴的态度,我甚至想过是因为陈景遇天生不足,他迁怒到了方淑琴身上,事实上只有我像一个傻子。 看你那天早上,我去问他,要不要让方淑琴跟他一起去海南,他都成那样了,还不让自己好过,他咿咿呀呀的说让她去。 他要用一辈子来抵债。他话锋一转叫她的名字说:对不起。 天际已经没有一丝丝光亮,方才的鞭炮烟花都变成了灰烟,我之前那么对你,是觉得我一个人变成了笑话凭什么。 他兢兢业业辛苦半辈子,打下一片基业,只不过想让这个家能过得好些,到头来发现没人需要这份好,妻子早就出轨,孝顺的继母是罪魁祸首,他疼爱的弟弟是一切的导火索。 陈景行说:我只是不甘心。 其实陈景行知道,是他钻牛角尖了。 但是没办法,支撑他的东西轰然倒塌,严言又正好出现,他控制不住。 严言说:没关系啊,我这个人心很软的,你只要道歉我就会心软。我高二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老师说我很有可能考上重点大学,可是我家里穷,而且那年我爸下岗了,根本供不起我和严越两个人上学,严越从小贪玩,学习成绩不好,可是家里就是决定不让我念了,我当时特别难受,一个人跑到煤矿旁边小山丘上从下午坐到晚上,大冬天的严越找到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了。严越一路背着我回家,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不停跟我说: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念了,反正我学习也不好,你念好不好,你别吓我。当时我就原谅他了。 说着她笑了笑,把脸接着埋进他的胸膛,闷闷的声音,你看,我就是这么心软,后来他还是辍学不念了,他跟我说他天生不是念书的那块料,又跟我说对不起,我也没有生气。你看,只要道歉了,我就能好受一些。 陈景行揉揉她的头发扳起她都头来,专注地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眼睛里望进心里,许久后,双手拂拭她盈满泪水的双眼,大拇指停留在她的唇上,缓缓摩挲。我做错事情,只要和你道歉,你就会原谅我?陈景行眼睛一眨不眨,只要我好好道歉,你就可以心软原谅我? 她缓慢而坚定地点头,点头瞬间,眼泪顺势滑下。 第二天王军来接他时,她尚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白皙的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陈景行摸摸鼻子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是他要得急了。 他留了一张纸条便出了门,直到上了车还惦记着她起来后会不会饿,会不会冷,良久后摇摇头自己笑了笑。 王军扭过头去瞥了他一眼说:大过年的,能别发出这种发情期的猫叫声吗? 陈景行说:你年纪不大,别成天跟媒婆一样,给人到处说亲! 第72章 王军敛笑,谈起正事来,下午沈仲轩来振兴视察,煤矿大半停工,准备的还成。 陈景行:随机应变吧,他要是鸡蛋里挑骨头我也没办法。 王军看了一眼,见他心情不错说:昨天你和徐凝舟是一班飞机吧。 你怎么知道? 徐凝舟昨天到家时,我在徐家,她见了我之后就在徐老爷子面前变着法夸你,说你在省城如何如何照顾她,说你有想法,反正就那回事。 陈景行挑眉道:你去徐家送礼了? 陈哥,你别说这么难听,就是人际往来很正常的事儿! 陈景行踢了一脚车,大喊:你也知道难听?你给我停车! 陈景行下了车从驾驶座上一把把王军拽了出来,迎头便是一拳,你他妈也知道难听?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什么叫难听话了呢,徐家什么身份你不懂吗?你上次和我说我不想搭理,你还上赶着去非得让我当上门女婿了是吧?振兴垮了,人还在就能再挣,徐凝舟是徐家的老么,许老爷子是疼她,可是大势所趋,我去当上门女婿就能解决问题了?当年在牢里的时候,我可没跟你说哥出来要靠女人混的? 王军吐了一口血,也不还手,只是笑笑说:是,咱不靠女人,可你也不能和弟媳妇纠缠到一起去,以后别人怎么说你,南城人提起陈景行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得加几个字有悖伦理,这都是好听的,难听的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陈景行站在马路边上,冷冷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咱俩半斤八两,谁都好不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正月初二那天,严言回去严家。 严母拉着严言的手往屋里走,快进来,今年不知怎么了,三天两头下雪,路上还顺畅吗? 严言拎着东西进门放下说:从郊区进县城的那道大坡上停了不少车,都没想到突然就下大雪了。哎,屋里挺暖和的,也不熏人,今年的炭不错啊。 严母笑笑说:你爸也说了,今年运气好,县委发的都是香炭,屋子里清清爽爽的,咱们家苦尽甘来了。 她也笑笑转身去了旁边那间,她进门时,昊昊还在睡觉,她就在一旁逗弄他,逐渐他被逗弄的不耐烦挥舞着小手胡乱拍打着,反应了片刻才看清是严言便往她怀里扑。 冯欣说:姐,你回来就歇歇,让他自己穿衣服。 严言说:我闲着也是闲着,好长时间不见他,我还怕他忘了我呢。 姐,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一向伶牙俐齿的冯欣憋红了脸。 严言:没事,我去外面看看爸回来了没。 走到照壁处时,严言侧身看了一眼,白雪皑皑掩盖住了小山丘般的煤炭。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严父和林彩月一起走过来。 林彩月说:听你爸说,你今天回来,我过来看看,有好久没见你了吧。 严父先一步进门,经过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没用多少力气,却饱含深意。 天气冷,林彩月的脸都被冻红了,两只手不停的互相搓着,看见严言站在门前,严言个子本就比她高些,又站的高,映着雪,她看见严言的眼睛里仿佛有光。 是婶子对不起你,你们家这半年的事情我有所耳闻,好在现在一切都好了,我过来就是看看你。 林彩月是县委宣传部的干部,平时在大会上宣讲些什么,说得在顺溜不过,此时短短几句话,竟说得磕磕绊绊的。 严言侧过身子说:有话进来说吧。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雪已经下得很厚,每走一步都踩得实实的,寂静的雪地里声音格外大。 窸窸窣窣 进门后林彩月说:你们家可比我们家暖和多了,今年煤矿都不行了,以往每年点着人头分发煤炭,今年是点着户口本发的,还发的都是煤渣,一进门呛得要命。 严越说:每家每户发几吨? 还几吨,发一吨不缺斤少两就不错了,家里现在都不敢用煤,烧成煤球生火的,过年前两天县城就有一家新婚妻子煤气中毒死了的。 严越看了一眼窗外,窗户上贴了红色的贴纸,看窗外也是遮遮掩掩的,根本看不清楚。 却对上了严言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探究,没有质问,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便回过来。 严越说:煤炭生意是比不上从前,前几次一起跑车的那几辆都去卖棺材板了。 林彩月坐下,瞥了一眼地上摆的礼品盒,笑着说:这是严言拿过来的吧。 严母:她非得跟自家人客气,带这么东西回来。 林彩月:这也得陈家财大气粗才行啊,你看这样样不都得好几百啊。我侄子还说振兴要倒了,年前裁了不少员工,简直是瞎说! 不如她所预料般,严家的人听了都没什么反应。 只严言面上不显,却想起了这两日陈景行的忙碌,夜深时分才会返回,把她揽进怀中不停说些什么,声音低沉如同大提琴般,伴着她入眠。 第73章 早上醒来时,他虽微微笑着同她说话,可眼底的血丝却骗不过她。看在眼里,她什么话都问不出口,只是笑着同他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严母:陈家老大是个能耐的,振兴倒了,只要人在,总有一天就能东山再起。 正说着,陈景行已经站在门外。 宝蓝色的领带还是早上出门前严言亲自给他系的,虽有些扭曲,却不影响他的英俊。因早上突然下了雪,他在外加了一件黑色大衣,越显得他身形高大。 他站在门外微微笑着颔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女婿上门了。 严言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他,打开门才发现他双手还提着好些东西。 陈大哥。 陈景行:嗯,不介意我来吧。 严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进来吧。 陈景行手里已经冒了一层汗,刚把东西放下,就伸进口袋攥着口袋的里子,直到擦干才伸出手来。 呀!这什么?严母手里提着东西,突然听着扑腾了两下。 陈景行脱了大衣,转身交给严言,又把袋子提了起来,袋子里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响着。 陈景行:我想着总不能空手来,就买了两条鱼,还有龙虾,扇贝。 严母:你买这些做什么,家里也没人会做。 陈景行撸起袖子,我总不能坐等吃,这些我做就行,到时候您别嫌弃。 这话一说,所有人一怔。 严越:我能刮鱼鳞,我帮陈大哥做。 不等她们反应,严越就推着陈景行出了门。 严家的水龙头正好在角落里,此刻他们说话再方便不过。 严越手上拿着刮皮刀,一刀刀下去,鱼鳞落在地上,阳光照射下来,反光在他眼睛里,十分明亮。 高利贷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陈景行说:不是。 严越停下手中的动作,仰头看着他:我买车的事你插手了没? 陈景行:没有,我要是早知道一步,绝对会阻止你。他顿了顿,凡是和煤炭扯上关系,都太糟糕。 那我运输的煤炭,你有没有插手?严越屏息看着他,陈景行笑了笑说:我要是不插手,过路费你交得起吗,上等的煤炭能轮的上你吗? 出省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这两条路经过这十几年,早就被人包下了,像你这样单干的有几个,凡是想靠着运输赚钱的,都得给道上的人交过路费,每趟下来只能赚一点零头,你打听打听像你跑了两个月就能赚那么多的有没有。 陈景行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还年轻,胆子大,心思也缜密,赚钱只是时间问题。 严越笑笑说:难怪,晚上排队,第二天一早就能轮得到。我还想是我运气好,世上哪有那么多靠运气的事儿。他指了指墙角,这也是你吧,单我们一家今年发的是香炭,还是按人头点的。 陈景行笑笑不语。 严越说:你做了这么多,图什么? 他直盯盯的看着陈景行,陈景行低头,正好能看见一双明亮的双眼,像是一只小狼要护住身后的同伴。 陈景行压低了声音,你说呢? 严越:我姐知道吗? 陈景行:不知道。 严越:你不打算告诉她? 陈景行笑了,摸摸下巴说:我像是那种默默付出不图回报的好人吗。我自己告诉她,算什么,得从你嘴巴里出来她才感动。 严越站了起来,身高与他相仿,气势却矮了一截,他把这个归咎于手上这条鱼。 他很严肃,他像严言一样皮肤白皙,此时皱着眉头,他说:陈景行,要说这辈子欠她最多的人,除了我,就是你了。你知不知道毁了她一辈子的人是你,所以,我求求你,放过她行不行,她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毁了一辈子的人是他。 陈景行不经意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低着头不知在和严母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像是要把冬日的雪都消融掉。 可是他记得她满含笑意的眼睛里从来都是苦涩的,像一口干涸的枯井,每每看着那双眼睛,他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陈景行说:我在尽力补偿,我欠她的,只要我有,都会丝毫不差的给她。 你和我联手毁了她一辈子,补偿什么,你补偿什么啊,让严家大富大贵,让她衣食不愁过上富太太的生活,还是你以为你把自己当成筹码就能赔上她的一辈子。 陈景行:我只是想尽我所能,仅此而已。 你以为是对她好,却不知道她被人指着说 你自己好好想想也知道。 谁说的! 严越:你别管谁说的,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你怎么打算? 严越你干嘛呢,站在风口处小心感冒!严言喊着过来,你看看你刮的鱼,把肉都快削下来了,还是我来吧。 姐,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你先进去啊。 第74章 说什么说啊,两个大老爷们怎么还扯起闲话来了,快点做菜,你看看都几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一家人围着圆桌有说有笑的一起吃饭,对于陈景行来说实在难得,乃至于他坐下后都有些手足无措,手脚往哪里放都不得劲。 严母往他碗里夹菜,一筷子接着一筷子,怎么不吃,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陈景行:没有,谢谢。 严母:年轻人事业受挫是常事,重视事业是好事,但也不能不吃饭,不吃饭哪有精神,林婶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陈景行挨个给每个人倒饮料,他不喜甜滋滋的东西,一但沾上就会上瘾,贪恋一时的欢愉,剩下的可能就是腐蚀。可此时他一杯饮尽,喉咙好似堵住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实在太甜。 严母说:以前觉得你不近人情,只为自家着想,可后来想想,谁又不是呢,我们想把女儿嫁到好人家,所以匆匆忙忙的挑选定下,最后阴差阳错嫁错了人。我们欠了高利贷,无处可走时又是你伸了一把手,才让我们这个家有条活路。明里暗里的照顾,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我和严言他爸都看在眼里。说白了,你也没有义务做这些,无非也是心里过不去,可你的钱也是辛苦钱,我们欠的都会还上。你是个好人,高抬贵手放严言一把,重新给她个出路吧。 陈景行听了许久,听出些意味来,半年前的桀骜不驯此刻都变成了笑话,偏偏再狼狈也不能落荒而逃,只得强开口,是我太自私,只顾着自家,丝毫不懂体谅别人。所以后来有了报应,老婆孩子都是别人的,如今正月里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这些都是教训。不瞒你们,振兴确实有些麻烦,但确实算不上什么大麻烦,让伯母担心了。 说了这么多,唯独没有说明她最关心的事情,严母急了,严言现在有了谋生的能力,严越也成熟了可以分担,欠的钱总会还上的,你放严言一条活路吧。 陈景行笑笑道:说什么活不活路的,我比谁都想让她活得好,您放心,不久、不久了,肯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严父递给他一盅酒说:我相信你。 他喝完之后,严越满上,看着他说:干了这杯,以后的事情,咱们走着瞧。 下午太阳便出来了,雪消融了大半,陈景行喝醉了酒,只能叫人来接。 偏偏他还不老实,坐在后座上一直抓着严言的手,一路上说个不停。我想了一晚上,要不要来,能不能来,今天上午我只要一想到你一个人回娘家,就觉得不忍。严越说得没错,是我害了你,否则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别人也不敢欺负你,可是转念一想,要不是陈景遇,我怎么知道有你这号人,这么招人怜,惹人爱。 严言听他说话哭笑不得,你还有理了? 陈景行歪着脖子看着窗外,路上的雪已经融化,车辆行驶过,只留下道道的黑辙,泥泞不堪,怎么都不像上午来时那般洁白无瑕。 没理,我没理。要是我有理怎会还得靠说道前妻戴绿帽子的事情博取同情,儿子也不是我的,毕竟养了好多年,每说一次都是剜疤,可不说明白以后又怎么好让你爸妈放心把你交给我。我知道我做错了太多,从现在开始弥补还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 严言说:对错本来就没有明确的界限,之前怨你恨你的阴险狡诈,还不是因为我们对你有所求,否则那么多家只落在我头上,要说错的是你,我也谈不上对。 他喝醉了,眼神比不上以往的清明,湿漉漉的,倒显得有些可怜。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阻止她再开口。 我很早就在社会上了,见惯了逢高踩低,也习惯了怀疑别人,其实说白了就是揣摩,甚至把每个人想成恶意的。打一开始,我就想用钱打发了你们家,可时间越长,相处多了,发现并不是这样,能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来的家庭要比我的家庭好千百倍。是我错了。 他诚心诚意的忏悔,听得驾驶座上的王军频频看他,陈景行没投给他一个眼神,严言却和他对上了好几回目光。 透过后视镜,严言并不能十分看清楚。他的眼神有了然,有惊诧,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抓不住思绪。 回到家中,陈景行的酒意更浓,趴在马桶上一分钟都不能离开。 严言给他煮了一碗面,看他脸色蜡黄靠在床背假寐一阵心疼。 吃点面,胃里好受些。 陈景行睁开朦胧的双眼,水晶灯洒下点点灯光,仿佛回到多年前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郊外的林间萤火虫星星点点,照亮了大半林地,他攒了半年的工钱买了一辆摩托车,从山上极速驶过,行到山脚下时,华兴煤矿四个字的彩灯被偷的偷,坏的坏,萤火虫的光便越醒目。 燥热的夏日穿风而过,头盔外少女的甜甜软软的声音传来,一阵阵,似清凉微风拂过,似在他心上挠痒。 原定初五离开,却因为临时会议,陈景行提前一天便走了。 这一次严言送他到机场,等待登机时严言左右观望,陈景行扳正她的脑袋说:看谁呢,你要看的人在这里呢。 第75章 你小心点,机场人虽然不多,难保有人会看见。 陈景行眼神坚定:看见也没什么,迟早都会公布的,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矿! 他们回头望去,见身着卡其色的大衣徐凝舟缓缓向他们走来。 陈景行微微颔首,徐律师。 徐凝舟不经意的打量严言,只见她鹅蛋小脸,鼻子也是小巧玲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她心中咯噔,陈矿,这位是? 严言站在一旁端看这位徐律师,比她高了半头,又踩着好几公分的高跟鞋,妆容精致。她的妆容精致并不同于冯颖那般粗制滥造,而是每一个毛孔都似莹润光滑,身上的香水味清香宜人。 陈景行说:家里的人,来送行。 徐凝舟转念一想,记得他还有一个弟弟,稍稍放心下来。倒是巧了,又和陈矿一起。 陈景行:徐律师在会议中必不可少,就是不能和家人多待些时日。 徐凝舟笑笑说:干我们这行的,忙起来才有安全感,你要让我坐在家里闲着,我反倒睡不着。对了,过年时我爸还提及你,大年初一都备好酒菜了,就是等不到陈大矿长。 陈景行说:你说笑了,徐老爷子怎么看得上我这种不上台面的小人物。属下打过招呼就是孝敬老人家,我再去别人不定怎么想呢,我可没脸见老爷子,怕老爷子说我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不是,我爸怎么会看不上你,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我爸对你印象很好。徐凝舟察觉自己的语气稍急,缓了缓说:再说,你是我的朋友,你太过妄自菲薄。 陈景行笑了笑,我们去那边看看。说着便带严言往机场一角走去,足以挡住徐凝舟的视线。 严言说:广播在说可以过安检了。 急什么,就一会儿。 严言:你明天早上就有会议,耽搁了怎么办? 陈景行揽上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就想单独同你好好说几句话。 她身上的味道和他是一样的,清清爽爽的,同一种沐浴露的味道,他狠狠吸了一口气,他的指尖从她的耳垂往下滑,光滑的脸颊,小巧的鼻子,柔软的唇瓣,更柔软的...... 像羽毛拂过痒痒的,严言受不住,双手撑在他胸前闷闷地说:不要,别人会看见。 却像催化剂,陈景行越发贴紧她娇软的身躯,乖,吻我。严言乖乖闭上眼睛,任他吻上她的唇瓣,软软的,带着清新的薄荷味,带着她欲醉欲仙。 陈景行满足的一尝再尝,直到发现她憋红的双颊,笨蛋,呼吸! 严言摇摇头瘫软的靠在他怀中没脸见人。 熟练就好了,我不笑话你。 严言抬起头来瞥他一眼,眼里竟是嗔意,不正经! 陈景行笑道:不正经的还在后头呢,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正月里应该也有余票,东西别带了,去了再说。 不行,你去办公事,我还得守在家里。门都没锁好就出来了,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陈景行思忖再三,才发觉自己魔怔了。他摸摸鼻子掏出东西来,那我走了,照顾好自己,我下飞机给你打电话。 陈景行走到安检处,徐凝舟已经等在那里,严言目送他们走远,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二人,好不登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考试,更新都不固定了,谢谢大家体谅! ☆、第四十五章 事发的那天,除了天气外并没什么不同。 过了正月,上班族照常上班,上学的照常上学。 程蕊打来电话说:严言,这批货你送过来吧,我实在抽不开身。 严言答好。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她出门时艳阳高照,没有一丝丝风,开了家里所有的窗户。阳光透过窗纱一一照进去,一缕一缕排着队拥挤着。 盛瑞工厂设在南城的郊区,同机场一个方向。 货物虽不多,但凭她一人之力坐公交难免会受到损失。她在南城市里叫了一辆出租,司机烟瘾不小,烟灰缸已经填满,车里始终弥漫着烟味,问了一句介不介意吸烟便开始抽烟。 窗户降到了最低,一阵狂风袭来,严言打了个激灵。 司机抱歉的笑笑,初春就是这样,昨天十几度,天气预报今天最低温度是零下。 严言笑笑说:噢,天气不稳定。 司机摇起车窗,点头意有所指的说:嗯,要变天了。 严言回想陈景行书房的窗户只开了一扇,书桌上的文件她都用烟灰缸压着,应该没有大碍。 明明还是上午,天已经是灰蒙蒙的,狂风呼啸透过车窗的缝隙嘶吼。 她出门时有些着急,看天气不错穿的并不厚重,此时倒有些冷了。 到达目的地,司机抬起计价器说:总共二十三块钱。 计价器上闪亮的红字明明白白得写着价格,严言疑惑:不是十八吗? 那是正常天气,起步价五块钱,你看外边什么天气,车行在路上多危险,指不定我一会儿堵在路上了,恶劣天气起步价八块,这是行情。 第76章 开门时都受到了阻力,严言看了一眼时间,掏出三十块钱来让司机找。 虽是白天,工厂已经亮起了灯。 林源到门口接她,身后跟着的工人接过货,林源撑着伞说:进来吧,你还没来过盛瑞吧。 严言只见过林源的照片,此时见他三十出头,打扮得利索干净,同照片里一样。 我爸妈从老家过来了,程蕊在家抽不开身,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招待,她只怕我吓唬到你。林源甩了甩头发,收了伞放在门口。 喝一杯热水吧,早知道是这种天气,我就该去接一趟的。 严言说:没关系,我叫的出租很方便。 林源:我们是小工厂,这里地价便宜,就是偏了点,不过厂子外就有公交车站点,还是首站,还能坐上座儿。 严言微微笑道:你当厂长,坐过公交吗? 你就别取笑我了,家里只养得起一辆车,程蕊出门用车,我下班就只能坐公交回家。林源说话很快,吐字却极为清晰,南城的厂长矿长,除了陈景行,还有几个是能养得起好几辆车的。 严言抬眼看他,得体的工作装,黑框眼镜,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就像普通的上班族。 但她知道他不是。 有一次陈景行点着她的鼻子说她傻乎乎时,教她怎么辨识人。 上等人,有本事,没脾气。林源说话时眼神平静,说起陈景行时也只当打笑,说明他既不羡慕也不嫉妒。 况且她进工厂时,工厂纵向很深,外面看着小,其实里面很大,工人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帮她在雨中搬货物时,进厂房前还换了工作服。 严言举着被子捧到跟前吹气。 看一下货怎么样吧,我出门时家里的窗都开着呢,要是没什么事情我还得赶回去。 话音软绵绵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林源扶了扶眼镜,你的货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一会儿雨小一点我送你。 整个办公室好像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窗外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林源去外面看了看,回来时说:天公不作美,下冰雹了,恐怕还得等一等。 严言说:没关系,你忙就好,我等一会儿。 旁边就是工厂的生产车间,她坐在隔壁的办公室间,在想他们是如何生产的。机械化的生产,一针一线缜密而灵动,飞快的穿梭,一件成品不需要多少时间。 鬼使神差,我能进里面看看吗? 林源倏然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她的眼神不见波澜,仿佛只是随便说说。 他说:好,我找人带你。 林源的办公室有一条通道直达一间车间。 介绍人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名字叫谭立诚,嘴很甜,张口就叫姐。他领着她简单看了看说:这是绒面整理的车间,从养殖场剪下羊毛织成毛胚布其实没有实用价值,必须经过洗昵、染色、烘干等等一系列反杂的工艺才可以生产出市场需要的羊绒原料。 这一切和她所想的完全不同,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们有条不紊的做自己的事情,她进来时只瞥了她一眼然后又匆匆忙忙的工作,在这里,连脚步都是匆忙而迅速的。 她说:这应该算得上复杂的工艺了吧? 谭立诚点点头说:现在工人的工资不停在涨,工作强度和密度都得跟上。像是简单的活儿他看看四周低声说:简单的活儿,都是交给监狱的劳改犯做的,工钱低好几倍,和有关部门协议好,能省不少钱。姐,你知道吗,我刚上班那会儿听说振兴煤矿的矿长,就是那个刚三十出头的那个,以前不是坐过牢吗,他就干过这些活儿,听说他还会织毛衣呢。 严言笑笑说:是吗? 他的手抱两卷线团,手指翻动,穿针引线,她想不出那是什么样子。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尖敲在桌上时,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你从哪儿听来的啊? 谭立诚走了两步,指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她,还有其他上了年纪的工人吧,都是以前的纺织厂倒闭后来盛瑞上班的,他们都知道。 严言:噢,那矿长是挺有本事的啊,坐牢出来以后那么快就发家致富了。 谭立诚点点头,嗯。出狱后一年多就有振兴了吧,是从洗煤厂做起来的,后来越做越大。 严言看了他一眼,说:你知道的不少啊。 哎!我就知道点,还是从别人唠嗑的时候听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窗外的声音渐小,整个世界都像安静下来了。 我们走吧,雨好像停了! 林源已经匆匆跑来,手里捏着她遗留在他办公室中的手机。 严靖珩,我接了,他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严言看了一眼屏幕,通话时长一分半,大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着急,严言,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仔细听接下来我要说的话。 心头一疼,严言跑到屋外,四下无人才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第77章 我知道你在盛瑞,就待在那里,一会儿我过去接你。除了家里人的电话,任何陌生号码都别接,我已经和林源打过招呼,你就待在他办公室里,记住千万别回去陈家。 风声鹤唳,他所在地方还在下雨,雨刷有规律的摆动,她能听见他狂按喇叭的声音。 她问:是陈景行出事了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又问了一遍,是他吗? 严靖珩说:不是他,是振兴煤矿。现在陈家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陈景行让我来接你的。 挂了电话,果然不出半分钟,她的手机便振动个不停。 回到林源的办公室,严言四下看了看问:这里有电视吗? 其实电脑也可以。 林源说:那边员工食堂有电视。 严言坐下,想了想,还是算了。 林源看她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你别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景行能有今天本事大着呢。 严言说:我知道。 振兴煤矿,其实是挤掉华丰做大的。华丰那个矿长,太贪心,克扣机器设备的钱,最后携款潜逃了。 严言点点头说:我知道。 林源说:华丰底子多厚啊,还有黑道背景,老板是浙江人,温州商会的会长,最后还不是被陈景行挤掉了,他没事。 我知道。 她说的极轻,一个字一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他都不知道她是在和谁说话。 华丰宣告倒闭那天,我弟弟还放了一挂鞭炮。严言笑笑说: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是需要想想,随便想想。 真的只是想想,天马行空的想,想他今天早上是否吃过早饭,他今天是否会赶回来。 想那些人围着陈家,是否会顺手把窗户帮她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节奏...越写越慢... ☆、第四十六章 严靖珩来了。 他颔首向林源示意,接严言离开。 林源从窗户的缝隙里望着他们在雨里撑伞前行,她个子不高,在身材高大的严靖珩旁边更不显,却走得极快,很快便不见他们的身影。 谭立诚站在林源旁边,叹了口气说:我还没来得及说完。 他心里明白,并不是时间不够,而是严言从一开始就没有问下去的意图。 她根本不关心陈景行入狱的原因。 林源点点头,也不是不关心,倒是太相信陈景行。他想了想说:这样或许也没差。 因为太相信,当遭遇背叛时,离开的决心就会无比的大。 沈仲轩心里也有谱,没把话说死,这件事还长着呢。他这样说,和着雨滴打在窗上的声音,格外清冷。 一路无言。 严靖珩在延安南路的一条小巷子里停车。车窗降下,还有隐隐的恶臭,是下水道的味道,因为下雨的原因那些隐藏的不可见人的东西又都翻滚上来。 严靖珩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办煤矿,迟早会出事,无论多么缜密负责,陈景行让我来接你就说明他什么都想到了。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出口,那就是陈景行把她看得太重了。 他的这个堂妹,一时让他有些摸不透,既挫败又心烦。 严言说:现在我还不知道什么事呢。 你没看?他以为他去接她的途中已经看了新闻了。 严言说:我想听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淹井,四十九个矿工被困,生死不明,家属记者都在找陈景行,和他有关的人。 严言看了他一眼,他接着说:陈景行在往回赶,下午就能到。现在为止没人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只是家属关系这一项,只剩下你一个人还在南城了。 现在为止? 严言说:那肖雨婷和孩子呢? 严靖珩笑了笑,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严言:随便问问而已。 她也被盯上了,不过她不在南城,所以在陈景行回来之前,所有人的焦点都放在你身上。他指了指面前小区中间那一栋的顶层,严歌现在住这里,你在她家先避避风头。 严言诧异,她住这里? 提及原因,严靖珩眉头皱的更紧,她把婚房卖了,不吭不响就搬到这里了。 严歌是幺女,受尽宠爱,要结婚时严家掏钱买的婚房,因为不放心幺女出嫁,特意与严靖珩毗邻而居,他们才放心严歌不被欺负。 你上去吧,严歌在等你了。 严歌住在顶楼,却在门口等着接她。 严言跟在身后上楼,楼道里设施年久失修,扶梯上沾满浮灰,声控灯时亮时不亮。灯影交错间,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进来吧,我哥打了电话来,我给你熬了点汤。严歌换了发型,波浪大卷,黑白菱形格子的大披风遮在肩上,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 严言笑笑说:严歌姐,能打开电视吗? 叮咚一声,电视的屏幕由黑逐渐亮起来,竟然在乌黑的房间里有些刺眼。 第78章 严歌去舀汤,或许是窗户都关紧的原因,电视里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 其实她在严言来之前已经看过新闻。 南城唯一一条河,初春回温河水决堤,恰好淹了振兴煤矿的一处井,恰好那处井就是振兴最大的一个,恰好是在振兴进行全面检查井底安全的一天,恰好她前一天知道了严言和陈景行之间的破事! 这么多恰好!严歌舀汤舀到直拿着勺子敲碗! 天知道她该怎么说些什么! 严言闻声前来,怎么了? 严歌咳嗽一声,没什么。 等她们返回客厅,电视上的画面已经从救援人员转移到现场的其他人身上。 严歌指着为首的中年男人说:这个人好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沈仲轩,严言说:叶辰的哥,同父同母。 严歌看了她一眼,...... 父母年轻时不和,叶辰跟了母亲来到南城,他跟了父亲。 电视里的声音嘈杂不已,雨好像下个不停,沈仲轩举着一把黑伞,突兀的站在最前面,没人敢上前搭话。 有那么一个瞬间突然静了下来,镜头转了方位,他黑衣黑裤,从雨中走来,没有没撑伞,头发比走之前长了些,领带还是临走前她选的那条。 严言听见严歌说:喜欢上他,实在是情理之中。 每一步都泥泞不堪,他走得又快又稳,往救援人员那里走去,两旁也没人为他开道,却没人上前采访他。 等了他许久的人,在见到他时,反而不敢上前。 严言,你有一条短讯息。 严歌拿过来不经意间瞥到内容。 【别担心,下次记住管好窗户。】 严歌抬眼看电视里的男人,目光坚毅,望着远方,好像做了某个决定,眉头从之前的紧蹙舒展开来。 不禁又说了一遍:这种男人天生就是来克女人的。 严言看她,笑了笑说:是吧。 逐渐有人上前问陈景行,交织嘈杂的问答声,王军挡在陈景行前不断高声吼着些什么。 井底设备不全,是不是振兴把应该用来这方面的钱挪用了? 你在海南有处房产,据说还是三亚的海景房,你当初置办房产时的钱从哪里来? 陈景行冷笑一声,巡视一圈,各个都是二十出头的人,摄像机对准了他,好像要让他无所遁形。 你怎么不回答,是不是心虚没有料到今天的情况? 陈景行缓缓开口:让开。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核实名单,安抚被困矿工家属的情绪,做最坏的打算拟定赔偿金,哪里有这些功夫和他们闲扯。 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不知接下来如何做。 陈景行回到办公室,看桌上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满满一张a4纸的名单。 有不少他熟悉的名字,南城市本就不大,他的圈子涉猎极宽,记人的本事不小,此时看着这一纸名单,却有些心悸。 轻飘飘的,让他有些恍然,丝毫代表不了四十九条人命。 陈景行下意识的摸口袋,才想起来上飞机前安检时打火机和烟已经扔了。 给我一支烟。 王军说:陈哥,我们的员工都上了三险一金,赔不了多少。 陈景行从他口袋中摸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吐出一个烟圈,把他整张脸笼罩在烟雾里。 不是钱的事情。 雨终于变小,可气温却越来越低。 陈景行说:开采深度达千米,矿车到达工作面后,还得步行十几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如果他们集中,已经是帮了大忙。 满满一屋子的人,却是一片静寂。搜救人员都是专业的,他们此时毫无作用。 陈景行:开挖清渠、备足黄土袋、更新地图、丈量积水区、标注探水警戒线。你们会不会?嗯? 嗯? 他面上不显任何情绪,只是在问他们,问他们雨季来临前,最普通的准备工作。 现在倒好,河水倒灌。陈景行把烟捻灭,盯着那张名单一一仔细的看过去。 他有些头疼,初春的风阴冷而刺骨,像一根根绣花针扎进他的头颅。 只是一瞬间,陈景行想到了严言。 她低头穿针引线时,用力抱着他时,还有捧着他的脸说没关系时。 但只是一瞬,他就恢复了清明。 陈景行说:保卫科设专人警戒,不准闲杂人等进出,尤其是那些记者。生产科全面停止生产,全力协助技术科。技术科测明危害程度,申请政府救援。还有财务科,统计赔偿金额,劳动力缺乏的家庭加20%。 说罢人就散了,人少了,屋子便更冷。 他松松领带,望着天花板墙角的浮灰。 时间越久,有的地方越能藏污纳垢。他问王军:这口井多少年了? 王军:这是我们的第一口井,有八年了,我们是靠这口井赚了第一笔钱。 原来都八年了,生产年限越久,煤层赋存越深,难怪已经已经有一千多米了。 他靠着椅背,从王军的角度看过去,脸色有些苍白。 第79章 王军说:因为这个,之前一个多月的准备是不是白费了? 还行,违约金比较可观,足够你和我颐养天年了。 陈哥,你别说笑,我们还年轻,不能因为这件小事什么都不要了,你想想你爸 还有严言。 极不情愿的说了理由,到了这种时候,王军倒是盼望严言在他心中的分量重些。 当年几个人,你和我坐了三年的牢。 陈景行看着他笑了笑,比了个数字,现在翻了十番! 既然从它开始,也从它结束吧。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是有点小虐 ☆、第四十七章 陈景行开车来到延安南路。 年久的面包车太轻,一路上像是要飘起来。 到达小巷子时,周围黑漆漆的,静寂一片。 陈景行熄灭车发了一条短信。 【我在下面】 或许是错觉,他听到下楼梯的声音,一步一个台阶,脚步有些凌乱,不像她的。 陈景行闭上眼睛,想要听得更仔细些,敲玻璃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睁开眼睛,就看见她趴在玻璃上。 严言坐上车,看着他说:太冷了。 陈景行点点头,冷你还下来? 他借的一个保安的车,开出来才发现空调坏了,又不可能回去换。 她揉搓着手掌,哈了一口热气,白花花的。 我们坐后面吧。 严言看了他一眼,说:好。 结果屁股一沾到垫子,整个人就被他拢进怀里。 严言笑了笑,我就知道。 知道你还答应?他赖皮的说,交缠在她腰间的手却环的更紧。 冷啊。她瞥了他一眼,我说不过你,你有没有记得吃饭?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好像她问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陈景行蔫了,没吃。 严言说: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以后老了怎么办?你不能仗着自己年轻体质好,就这么糟蹋自己,上次体检胃病刚刚好了一些,现在又不在乎了。 陈景行说:没来得及吃,真不是故意的。 严言知道他如今的情况,只是叹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就要下车。 陈景行说:去哪儿啊? 我记得外面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看看有什么吃的。 陈景行把她拽回来,就一顿晚饭没吃不要紧的,中午在飞机上吃了很多。 真的没事? 陈景行笑了笑,点点头说:没事? 严言蹙起眉头,你笑什么? 陈景行:没笑。 严言:笑了!天黑我也能看得见,你笑什么? 陈景行:真没笑。 严言:...... 陈景行捏捏她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你这么不管不顾的跑过来,没事吗? 虽然已经停了雨,可天空仍是漆黑一片,像是吞噬掉一切,看不到一颗星星。 陈景行说:天亮前回去就行。 严言说:我看新闻的时候,就在想幸好不是你。她抬起头望着他,他的眼睛又黑又大,黑白分明,她说:我也觉得很自私。 可是那种感觉太难受了,活着的人每一天都是煎熬。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也有些沙哑,仿佛如火灼烧。 而陈景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眶通红,如被铅灌了喉咙,冰冷沉重,坠得他直往下沉,不知什么是个尽头。 你累了吧,我给你按按。 陈景行:嗯。 她的手不像许许多多年轻姑娘的手,手心有一层厚茧,指腹也有许多小疤,按在太阳穴上有时痒痒的。 舒服吗? 再用点劲儿。陈景行嘴角弯了弯,把她的手拽了下来,和我说一会儿话就行。 严言:说什么? 说你小时候,说你上学,说什么都行。你喜不喜欢南城? 严言歪头想了想,说:我没出过远门,没法比较,就是生在这儿,长在这儿,从来就没想过要去别的地方吧。 陈景行说:我去过很多地方,外面的世界很大,以后应该多去看看。 严言说:你出钱,我赚的钱要还给别人! 陈景行笑了,自从和她在一起就无时无刻都想笑,我就是别人? 严言点点头,亲兄弟明算账,咱俩一扯上钱的问题就得把话说清楚。 没良心的小东西。 别捏,痛!严言把脸上的两只爪子拿下来,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从梦里醒来都觉得我是欠你的。 陈景行:欠我的就是不把被子给我盖,全部卷到自己身上?说什么亲兄弟明算账,就准你不要命的给严越贴钱。 严言:我们又不是兄弟,我们是姐弟。 说得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陈景行的头歪在椅背上。 第80章 严言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嗯嗯啊啊的答着,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不是那种白净的帅,皮肤也不光滑,胡茬硬硬的,摸上去有些扎手。 忘了刮了。他拽着她的手感受那种凸起坚硬的感觉。 头发也有些长了,显得颓唐,他又吭声:没顾得上剪。 过了许久他又说:接下来应该就有时间好好陪你了。 思及此,他的嘴角浮起些许笑意。 以后生一个女儿吧。 严言:你说什么? 陈景行睁开眼睛,看进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以后咱们生一个女儿,像你一样听话,有我在,就不会让她受那么多苦。 乖乖听你的话,学习不用多好,长得清秀些就好,别长得太漂亮,否则升了初中就招一些毛头小子。 找一份安逸的工作,下班了就回家,吃你做的饭,听我唠叨,感觉就不错。 严言说:你累了,休息一下吧。 不累。他顺势把她搂进他的怀中,两个人贴在一起,就是温暖的。 陈景行贴着她睡着了。 寂静深夜里,连呼吸都是有声音的。 他们谁都没有看到后面的一辆车,掉头疾驰而去。 白天严越赶到陈家时,已是天将傍晚。 因为是年后的第一趟运输,他选了比较远的地方,由于天气的原因,比原计划返回的日期晚了两天。 陈家老宅笼罩在雾中,远远望去毫无人气,方圆仅这一座民居,便显得格外清冷。 走近一看,越显触目惊心这栋房子就像年久失修般,玻璃碎渣散了一地,瓷砖下露出了青墙皮,大门已经被捣烂。 严言的电话一直占线,打不进去。 直到他亲眼看见严言从单元楼里出来才松了口气。 路上的车很少,所以他开得再快也没有任何阻挡,连风的方向都是顺着车行驶的。 其实离得有些远,天色也黑,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只是感觉,他不应该插手。 他们两个人很平淡、平淡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谁都插不进去。 同时他又很纠结,陈景行自身不保,严言以后该怎么办。思及此,他便觉得这天又黑又冷,猛踩油门离去。 大概过了三四个小时,严言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摸到陈景行一片滚烫。 陈景行,陈景行,你发烧了! 陈景行睁开眼,不要紧,等一会儿就好。 不行,你这样不行,你跟我上去吧,车里还是太冷,这么下去更严重! 陈景行这才清醒过来,对,你快上去,车里太冷了。 严言说:我说的是你跟我上去,你就听我的。 最后还是上楼了,严歌来开门时打了个哈欠,都快看完半部韩剧了才把你们等上来,有什么话好说的? 严言抱歉的说:不太好意思。 严歌指了指那间大的卧室,去那间吧,哎哟,陈景行这是怎么了? 严言说:发烧了,估计是白天淋雨了。 行,你快把他扶进去吧。 一沾床,陈景行便瘫软了,严歌敲敲门扔进一盒药来,严言笑笑。 严歌摆摆手,行了,快照顾我妹夫吧,好了让他还我药钱,翻倍给。我去睡觉了! 严言把他身上衣服全脱了,物理降温过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坐在一旁。 他睡得不安稳,嘴里念叨着些什么。 想起他说要天亮之前回去,看着时间已经接近,严言拨通了王军的电话。 陈哥,你跑哪儿去了? 是我。他发烧了,现在在休息。 突然安静了下来,王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下嘴皮子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严言说:能不能让他烧退了再过去? 当然,陈哥好几天晚上没合过眼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王军。 王军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竟能叫得又脆又软,听得他骨头都酥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四十九个矿工可能丧命,她不敢问陈景行。 王军说:不会坐牢,就是赔钱,赔到倾家荡产。 那就好。 王军说:不好,他要卖了煤矿赔钱,要为你攒一笔钱保你后半生无忧。 他说既然是从那口井开始,就从那口井结束。 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陈景行要不顾一切的带着她走。 王军不甘心,说破嘴皮子也没有动摇他一点决心。 可只有严言望着他此时的疲惫知道,他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手戏,写的太卡了 ☆、第四十八章 陈景行的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到八点,他就起来了。 严言刚把他的衣服烘干,就见他坐在床头盯着门口的方向。 好点了吗? 他扶着脑袋,睡了一觉,明显好多了,都好了。 严言过去用额头抵着他头,果然已经不烧了,笑笑说:都好了呢。 第81章 我给王军打过电话,说你可能会迟点去。 陈景行点点头,好。 太阳的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是个大晴天。 他伸了个懒腰,精瘦的胸膛富有力量,小麦色的皮肤和她完全不一样。 陈景行开始穿衣服,统共没有几件,他在寒冬时外套里面也只穿一件羊绒衫或者一件衬衣,没一会儿就穿上了。 穿上后看见严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他笑了笑说:好看吗? 严言点点头说:好看。 她知道他在打笑,她也想笑着回应他,可扯了扯嘴角,还是笑不出来。 出来吃饭吧,吃了再走。 陈景行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陈景行突然抱了她一下,臂膀都用了力气,箍得肩膀都有些疼,可她没喊疼,越疼才越真实。 良久陈景行才说:我走了,你等我。 回到煤矿时,财务科的科长已经做好了赔偿估算表。 王军拿着那张表,脸黑的像什么一样。 陈景行接过,扫了一眼,又在几个名字后面添加了几行。 你疯了?还是烧糊涂了?王军一把抢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陈景行说:没有,最后一次了。 他往楼下走,越走越暗,已经看见了出口,露出些许的微光,细小的尘埃漂浮在里面,混混沌沌。 如果能救上来,另当别论。陈景行如是说。 早上回来时还没有感觉,现在上午十点,往常最繁忙的时候,走出来才察觉空空荡荡的。 像是都准备好了。 *** 上次与严歌共住一室还是十几年前她们奶奶去世那天。 严歌记得那天家里摆满供品,整晚敲锣打鼓张罗丧事,便把她打发到严言家里去。 严歌说:那天晚上,咱俩一个被窝,我一不小心踢到你的背,硬邦邦的,皮包骨头一样。 她看了看严言,脸圆润了些,肤色红润,哪像现在,以前真是瘦的像个猴子。 严言笑笑,可能我小时候挑食。 严歌指了指面前的饭菜,小时候挑食,现在都多大了还挑食,快多少吃点。 严歌特意煮的皮蛋瘦肉粥,色彩丰富,闻起来却一股腥味。 严言端起碗来,吃了一口,便翻江倒海的想吐。 真的吃不下。严言看着严歌,瞳孔猛烈收缩。严言翻开手机看了看,像见了鬼一样。 严歌有点奇怪:严言,怎么了? 严言愣了一下,啊? 你手机响了。 是严母,言言,现在好不好啊? 严言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来,好啊,我挺好的,中午回去看你们。 傻孩子,看我们干什么,你好好待在小歌那儿,千万别回来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严言立马挂了电话,起身去了卫生间。 严歌奇怪的看着她,不一会儿她从卫生间出来站在她面前说:我好像怀孕了。 她很平静,是经过震撼后回归的平静,手抚着小腹,是和严歌说,也是在跟她自己说。 倒是严歌傻眼了,站起身来,嘴巴张张合合,怀孕了,陈景行的,他知道吗,怎么办啊? 我立马给他打电话,你等着啊,千万别动。 严歌大严言半岁,自小受尽呵护,虽说离过一次婚,也没受什么大的委屈,此时反倒急急忙忙地找手机,我手机呢,刚刚我还看天气预报呢。 严言看了一眼她,在你手里呢。 严歌点点头,哦哦,你等我一下。 严歌姐,我还不确定。她说:先别告诉他,尤其是这个时候。 严歌拍拍自己的脑袋,开始穿外套,然后拿出一件长款羽绒服来披在严言身上,说: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严歌个子比严言高大半头,穿上她的羽绒服,像小丑一样,挪动起来都不方便。严言为难的看着她,严歌坚持就这么拉着她走,严言无法只得这么跟着她。 严歌开车很快,即便是中午高峰期,严歌依旧开得很快,好几个转弯都挂的二档。 严歌姐,不着急的。 严歌点点头,继续踩下油门。 时间不紧张,她不上班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严歌有些不知所措,只有集中精力开快车才不胡思乱想。 要是怀了怎么办? 严歌问的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生下来,或者打掉。 经过南城市中心的广场阳光广场。 阳光广场是南城市最大的商业区,周围都是购物中心。振兴煤矿组织旅游那次,陈景行就是带她来这里买衣服。 他喜欢她穿裙子,纯色的裙子,最好是白色或者浅蓝色。 他想要个女儿,像在广场上安静涂陶瓷玩偶的女孩子一样。 严言歪着头,胡思乱想。 她说:我和陈景遇还是夫妻关系,至少法律上还是。 这个孩子的到来,太不是时候。 第82章 到医院时,挂号的工作人员说:十二点了,妇产科医生休息呢,两点半以后再来吧。 她们往外走时,挂号的小护士喊了一嘴:做b超前记得憋尿。 小护士看着她们走出去,旁边年长的一位说:刚工作都像你这样,热心的很。 小护士笑笑说:就顺口,要是排了小便今天就白来了。 做b超前还得憋尿啊? 穆医生!小护士兴奋的喊了一句,当然了,膀胱里积蓄足够的小便才能检查清楚。 穆安良点点头,笑笑说:行,长见识了。 说罢他便离开了。 年长的护士说:你们小姑娘见了穆医生就犯花痴。 是他先和我说话的呀,我总不能不理人家吧。小护士喜滋滋地说。 穆医生年纪轻轻就是心内科的副主任,人能不知道做b超的注意事项吗?年长的护士摇摇头,笑笑这小姑娘被穆医生唬了。 一到两点半,严言就过来了。 妇产科的医生还在休息,她就坐在妇产科那层的楼道里等通知。 时不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闹声,家长细声细语的哄着,只怕吓到孩子。 为人父母大多如此,对待孩子尽心尽力只担心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可对父母却是相反。上午若不是母亲打来电话,只怕她都忘记和家里报平安了。 那旁陈景行已经找了穆安良过去。 证明呢? 穆安良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打笑道:我这算不算知法犯法。 陈景行瞥了他一眼,我需不需要再开具一份证明,证明我是他的监护人,合法监护人。 穆安良坐下说:军儿,来倒一杯热水,热乎乎的。 王军闻言倒了一杯冷水放在他面前说:穆医生,我们还很忙,现在手里还有四十九条人命呢。 没事儿,你别怕,当年你在牢里挺行的啊,出来怎么变怂了? 陈景行说:一会儿你还得帮我个忙,把这个送到法院去,申请婚姻无效。 他站在窗边,打开了窗户,风吹着桌上的文件来回翻页,他说的话穆安良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大声点! 陈景行走到他面前,说:把这些东西送到法院,申请婚姻无效。 穆安良说:无效? 《婚姻法》规定:婚前患有医学上认为不应当结婚的疾病,婚后尚未治愈的,缔结婚姻无效。陈景行说出来,像松了口气。 结婚前,他找人盯着严家就是防止严家接触到懂这方面的人害的他功亏一篑。 穆安良:艹!跟你这种人相处太可怕了,想当大哥就违法,想当人男人了就标榜自己守法,陈景行,以后咱俩少往来。 陈景行:少来,你怕我?对女方造成的损失我们陈家可以进行赔偿七十万。 王军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七十万正好是严家欠的钱。 穆安良起身把文件夹重新放回公文包中,算你还有点良心。 穆安良挑眉一笑,我大发善心,再送你一个消息。 什么? 出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喑哑,陈景行隐约感觉到有些事情要变得不一样了。 她去做b超了。 陈景行一怔,听见穆安良笑说:我看她那样子,面色红润,身子疲乏,应该是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四十九 章 当穆安良说完这句话时,屋子里好像静了下来。 陈景行去了隔壁的卫生间洗了脸,出来后他上到顶楼,关上门,拨通严言的手机。 严言过了许久才接起电话。 喂。 我是陈景行。 严言嗯了一声,低声说:我知道,怎么了? 陈景行说: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陈景行说完这句话,望向事发现场人山人海,根本不是他能所控制的。 没什么,我就先挂了。 陈景行点点头,轻声说:好。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挂。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 风穿过拦网,寒冷,却是温柔的。 严言突然开口说:马上就是你生日了,到了那天我有一件事情告诉你。 好。 王军寻上来时,陈景行手里还攥着手机,看着事发地点。 陈哥,沈仲轩在等你。 沈仲轩等在现场,身后依旧跟着那些人,西装革履。 陈景行走过去同他握手,劳您费心。 沈仲轩把手掏进口袋里淡淡地说:我费心倒没什么,只是陈矿长要发愁了。 陈景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沈先生大年初一的视察报告为我作证,只怕没人敢说我振兴的安全设备不过关吧。 沈仲轩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然后转过头去盯着那些救援人员,过关不过关,只有陈矿长自己知道。我今天来是想问问陈矿长,有没有觉得如今所发生的事情熟悉呢? 第83章 陈景行:没印象。 呵。沈仲轩冷笑一声,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瓦斯爆炸。 陈景行笑了笑,笑得漫不经心,瓦斯爆炸?南城一年发生的瓦斯爆炸有五六起,我干这行十多年了,沈先生说的是哪一次? 沈仲轩默了默说:严言我迟早要带走。 陈景行缓缓扭过头去,二人身高相仿,隔着沈仲轩鼻翼上镜片,陈景行看到他眼中的决心,他轻声说:不可能。 声音喑哑,陈景行低下头点了一支烟。 他抽烟时很安静,低着头像是在思考问题。 却有人来打搅他了,上百来号人冲了进来,喊着让他给一个交待。 整整二十八个小时了,都等不及了。陈景行低声说:底下空气本来就稀薄,温度还低。 他嘴角扯了扯对沈仲轩说:就算是我倾家荡产,你也带不走她。 沈仲轩走了。 漫天的叫骂声,连风都似静止了。 陈景行站在矿井的一处高台上,他的身边围满了人,一层又一层。 有人要儿子,有人要丈夫,有人要爸爸,但是更多的人要得却是钱。 哭天抢地,陈景行听得有些烦躁,烟一根接着一根抽,落了一地的烟头,红星点点,还在冒着烟。 他们虽然骂的很难听,却没人敢上前把他揪下来狠打一顿,陈景行便不停低着头吸烟。 如果是他,就把负责人扔进矿底。 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过了半个小时,从王军兜里寻摸来的半包烟已经没了。 你们说完了没有。 风很大,他的声音不大,轻轻传出去,竟然安静了下来。 要人的话,就乖乖等着。 要钱的话,也乖乖等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是这么想的。 说罢陈景行转身便走了,那些人怔在原地,等他走后有的继续痛哭嚎叫,有的就坐在原地盯着那个方向。 上楼时他接到电话,严小姐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怀孕五周了。 好,我知道了,好好跟着。 挂了电话后,他继续往楼上走,王军看得奇怪,陈哥,你同手同脚了。 陈景行低头看看,甩甩胳膊往上走。 一进门,陈景行反手关上门,指了指沙发和王军说:坐! 陈景行坐下时背微微弓着,脊骨却是直的。 可以联系买家了,价格可能会低,总会有人买的。 王军盯着他,渐渐手掌握成拳头,当时我要跟着你干的时候,你说了要大干一场的。 这不够大吗? 王军有些着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要跟着你干一辈子的,你今年才三十三。 一个男人最好的年龄,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我怕,我认怂。陈景行抬起头来说,我一下飞机回到家,看到都被砸烂了,那时我就在想,要是她在里面,她该怎么办。 理所当然的语气,却透露处些许无奈。 他们不敢动我,可是她不行。 陈景行顿了顿叹口气说:你也知道,除了我爸,就剩下她了,现在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王军憋得脸通红,嘴巴嘟囔,最后别过头去说:我知道了,再过两天我就联系。 风吹过,好像把一切都吹散了。 王军第一次见到陈景行是正在街头打架。 那时陈景行还是高中生,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 王军被一群人逼到小巷子里,陈景行正巧路过,看了他一眼把书包往上背了背,目不斜视往前走。 王军走投无路喊了一声帮忙,没想到陈景行真的过来帮他打架。 陈景行看着瘦弱,打架却下得是狠手。 后来陈景行辍学,他们就一起去了华丰煤矿当矿工。 他觉得陈景行是一个有能耐的人,后来证实了他的想法,和陈景行一起下矿从未出现过差错,后来渐渐的陈景行就升了职,当了组长,当了一口矿井的负责人。 恍如梦一场。 王军问:陈哥,你当初为什么过来帮我打架? 陈景行一愣:什么? 王军:就是第一次见面,我和人在巷子里头打架。 不是第一次,那次不是第一次见面,是在三中门口,见过很多次,冬天,你在卖烤红薯,王婶来找你,我听见你说三中都是好学生,买完红薯都客气地跟你说谢谢。之前我听见过,说你有爹生,没爹养。 陈景行说:特别像我家里养的大黄狗。 王军刚想着发表一下感动的话云云,却听见最后一句然后骂了一声操。 *** 只一会儿的时间,就爆出了陈景行徐凝舟一起进出的酒店照片。 南城的报纸上印满了这样的照片。 严歌说:我还真不知道医院也这么八卦,两点半不能正式上班,报纸倒是更新得挺快。 严言手里有一份报纸,报道里猜测振兴的安全设备不过关,正是因为陈景行花了大价钱要抱得美人归,徐家的小女儿,南城最好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照片中的陈景行单手拎着红色的行李箱往后备箱里放,徐凝舟则静静在一旁 第84章 严歌姐,他们配吗?她想起一起安检的背影抬起头笑着问严歌。 严歌抢过她手上的报纸,配什么配,一起进出酒店就有问题,那陈景行是不是和保洁阿姨有一腿? 严言点点头说:我们回家吧。 严歌说:该跟他说了吧。 严言:让我再想想。 刚才我听见你打电话了,他生日什么时候? 严言:一个礼拜后。 那你记得和他说,别瞒着。 严言? 严歌回头看,严言站在原地不动。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医院大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报新闻。 严言轻声说:都被救出来了。 严歌走到她身旁,你说什么? 都还活着。 医院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没人见过矿工在井底下被淹28小时还能活下来的事情。 严言笑笑说:这孩子来得巧。 如同坐过山车般,命悬一线不敢睁开眼睛,然而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平稳落地。 严歌看她,红色的羽绒服衬着她的脸,明艳的不可方物。 陈景行当天晚上接着造访严歌的小出租屋。 严言把他拉到沙发上,笑笑说:你等一会儿,我还有一道汤。 陈景行说:需要我帮忙吗? 吃完刷碗就行。她眨眨眼睛,像一个小女孩。 陈景行呆滞。 严歌笑话他,傻了吧,捡到宝了。 陈景行笑笑不语。 严歌翻了一个白眼,还是一个闷骚。 陈景行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南城的电视台,还在报道四十九个矿工毫发无损出井的新闻。 严歌不解,盘着腿认真地问他:你倒是给我说说,他们怎么上来的。 陈景行:被人救上来的。 不是,我是说怎么被人救上来的。 陈景行剥了一个橘子,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问她:严言喜欢吃橘子? 严歌:她就爱吃酸的,这是今天下午刚买的,差点把我牙酸倒。 陈景行望了一眼厨房,同客厅只隔了一个小鱼缸,正好能看见她系着围裙淡淡笑着。 他却轻轻皱起了眉头酸儿辣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吃饭时,严歌依然孜孜不倦提问问题,矿井底下空气稀薄,常人很难坚持,更何况是二十八个小时,加上水分把氧气的空间抢占,那些人到底怎么活下来的,还是毫发无损。 陈景行停了筷子,错了,不是毫发无损,有两个受了点伤,记者就能夸大事实。 如果我说淹井并不是很严重你信不信?陈景行问道,嘴角还有一抹笑,严言支着脑袋看着他。 严言说:我记得那天虽然下了暴雨,后来一直是小雨,天气升温也只是四五天的时间。 陈景行笑了笑,没错,这是关键,虽然确实发生淹井,但是深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不过起了关键作用的还是两年钱花大价钱买的一套设备。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陈景行的眼眸微闪,他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她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 老人常说,这样的人没有邪念。 是从瑞士引进的,那年正是煤炭市场正兴的时候,同时也是事故多发的一年,全省大大小小的事故统计有一百多起。 通俗易懂的说,其实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可以储存食物、水、氧气,同时可以调节温度。 电视还开着,正在采访其中一名被困员工,扬着憨厚老实的笑容,压缩饼干保质期可真长,还是奶油味的,我还给我儿子拿了一包。 严言拉开窗帘,月明星稀。 把头探出去,她听见了风的声音,轻轻吟诵,风拂过脸颊,温柔无比。 陈景行从身后环上她的腰,两个人都不说话。 一场暴风雨开始得又猛又烈,结束时却十分平静。 他们不太习惯。 如同一场战争,战士已经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却在赶赴战场的途中被告知战役结束,对方投降。 陈景行笑笑说:万幸。 不是钱的问题。 严言点了点头,他们能活着太好了。 相同的话不是钱的问题,他也同王军说过,不只一次。 当年事发时,他变卖房产车子筹齐钱进行赔偿,那笔钱不翼而飞。 他知道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 王军后来安慰他,那笔钱总会赚回来的。 可是他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如同这次,从头至尾就不是钱的问题,别人不懂,她懂。 只有经历过切肤之痛的人,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你今天和徐凝舟一起登报了。 陈景行:我知道,同住一家酒店被人拍到了。 那我们也会被拍到对不对? 陈景行说:有可能。 第85章 那怎么办? 陈景行:如果我现在和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严言摇摇头,不行。 严言回过身说:严歌姐快回来了,我们也准备一下走吧。 *** 严言收到一封匿名信是在三天后。 年份已久的报纸,有些字迹已经看不清晰,她却看了整整一上午。 春光明媚,她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盯着吊灯冥想。 自从四天前,她就没有回过陈家老宅。 陈景行突然变得不忙了,有时白天陪着她晒太阳,晚上也陪着她看电视或连续剧。 正想着,陈景行便从外面回来,看到她似猫一样蜷在一起,便知道是怀孕的缘故了。 严言一听见门响,把报纸扔在躺椅下,见他盯着自己笑,才松了口气。 他抱着她回床上躺着,中午时王军来了家里,进了书房后,她又悄悄起来把躺椅下的旧报纸收了起来。 王军反锁上门,掏出一张打印版的旧报纸。 陈景行看过后眸光微闪,从哪儿来的? 我去报社讨公道,捏造徐凝舟那件事,正巧碰上。王军低声说:要是晚一步,就发出来了。 叶辰去世,其实我们都不想看到,可是已经既成的事实,我们也没办法。 陈景行说:是沈仲轩。 王军不禁提高了声音:他还想怎么样,老子因为他弟弟坐了牢,还不够吗?还有你,差一点家破人亡了,我们不欠他什么了。 陈景行拖着他到书房的角落,你是想让严言全部听到是不是? 不是,我知道她怀孕了,就是因为她才拦下这份报纸的,否则让谁看都没差。 王军丧气的想想,算了,不说这个了。联系到买家了,目前有两个,得知我们有一套矿底紧急避难设备,一个提高了五个百分点,随时都可以签下协议。另外一个,十个百分点,不过得再等一个月,他们要筹集资金。 陈景行说:越快越好,第一个如果没问题就第一个吧。 不急这一个月吧。 陈景行说:南城空气不好,不适合养胎。而且严言心事重,我们两个关系特殊,难免她会有压力。 换一个地方,我们从头开始。 像新生般,从一个明媚的春日开始,没有骗局,没有纠葛。 咚咚咚----------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快出来吃饭了。 他们对视一眼,陈景行打开房门,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严言牵起他的手往餐桌旁走,她的手很小,力气却不小。 说什么呢,叫了你们好几声都不吭声。她坐下斜睨他一眼。 见她没有什么异常,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放松。 王军也坐下,对着她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情绪,只顾低着头扒饭。 之前是我不对,我道歉。 严言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也为了我好,没什么不对的。 她的语气平淡,平淡的有些惊人。 陈景行奇怪地看着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笑笑摇头,没有,我真是这么想的。 他为了咱们好才能说出去那些话来,不怪他。 还冒着热气的米饭,王军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如同嚼蜡。 不是没有私心,他自嘲地笑笑,就如同餐布上的花草一般,看得多了,就像看成了真的,看成了自己的。 王军说:我不后悔,那都是我该说的,不过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不说了。 严言说:红烧茄子好吃吗? 王军一愣,发现自己碗里摆满了红烧茄子,忙点头说:好吃。 陈景行却一声不吭,看着她笑得开心,却还是有些不安。 吃过饭咱们出去走走吧,你一整天没出去了。 严言:好,我想回去老宅看看,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陈景行想了想说:那一会儿我陪你过去,拿完东西就回来。 严言点点头问他,他们什么时候从海南回来? 陈景行以一句再说吧搪塞了过去。 这里的公寓摆着一个鱼缸,严言每次来都会喂食,这次也不例外。 金鱼的尾巴摇摇摆摆晃悠,吃饱了就装死挺尸浮在水面,而那只小金毛养在老宅已经不知所踪。 严言提了一嘴,陈景行说:丢不了的,丢了再给你买一条就成。 严言看着他,然后收回目光,人丢了,是不是再换一个就行? 陈景行抱紧她,你别那么看着我,像透过我看另一个人,虚无缥缈的人。 严言笑笑说:哪有那种人? 你心里。 谁都不说话了。 寂静的尴尬。 陈景行说:我去刷碗。 或许是挤多了洗洁精,涮了好几遍,泡泡还是在水的冲刷下一一浮起,在阳光下五颜六色。 陈景行吹了吹,终是无用,只得认命。 作者有话要说:  已困死!求收藏! 第86章 ☆、第五十章 天连续晴了几天,空气都干燥了。 院子外的花已经开苞,露出嫩黄的花蕊,小小的,却很可爱。 他们站在陈家老宅的门口和严言那天清晨离开时一样。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 陈景行拦住她,掏出另一串钥匙,说:遭贼了,这是新钥匙。 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换了锁,分明还是一只怒吼的狮子张开大嘴巴好像要吃人。 陈景行转动钥匙,大门应声而开。 门窗都紧闭了起来。 严言说:雨肯定得渗进屋里了,后来又没处理,说不定木地板都得泡起来了。 她打开房门,没有预想中的凌乱。 咦?下了那么大的雨都没有丁点事儿,我可是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的。 陈景行揽着她进了屋,赶巧了,可能你前脚走我就回来了。 还是有些腥臭的味道,是受潮过后密闭的结果。 严言转过头去笑着和他说:我上去收拾一下。 她环顾四周看了看,窗户紧闭,你通一下风吧。 和以前很多次一样,她上楼时,地板一点声响都没有,仔细看去才看得出她是踮着脚走的。 陈景行大开所有的窗户,就坐在院子里抽烟。 即便如此,也依旧听不见她在楼上的一丁点声音。 安静的,就像没有这个人。 院子里原先只种着两种花,他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记得有红色粉色,耀眼无比。她来了后,墙角的那块地被种上了白色的花,随风轻轻摇曳,连味道也是淡淡的。 但是,初进门看见的却是白色的花。 他盯着那处花地,此时有一通电话打来,是徐凝舟。 喂。 徐凝舟:陈矿,最近好吗? 陈景行从地上起来,走到花田处轻轻嗅了嗅,甜中带涩。 挺好的,徐律师近来可好? 徐凝舟笑了笑,我都和陈矿登上报纸头条了,都等不到陈矿的一个电话。 子虚乌有的事情,查清楚就好,何必再去打扰徐律师。 他的语气淡淡的,说的漫不经心。 徐凝舟急眼了,我之前和陈矿说的话是真心的,不是消遣娱乐的。 陈景行抬眼看了一眼楼上的阳台,窗帘紧阖。 我也是真心的。 陈景行,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陈景行说:该说的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徐律师保重。说罢他便跑上了楼,徐凝舟之后的语气有些激动,他听得不甚清楚,可总感觉楼上有她轻呼了一声。严言不在卧室里,到隔壁他的书房才找到她,坐在窗户边手指指腹在滴血。 他皱起眉头,走到她身边蹲下执起她的手,伤口是被玻璃碎渣划开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蹙眉时,其实她是害怕的,可是这次她迎上了他的目光,轻轻点点头,太不小心了,没看到窗户旁边落的碎玻璃。 陈景行把她扶起来,她的伤口不大,很好处理。 又看了看窗边散落的小碎玻璃,时间太紧张,没来得及处理细致情有可原。 怎么到书房来了? 严言:我想起来那天书房就开了一扇窗,桌上的文件应该还保存得完好,就过来看了看。 她指了指桌上被烟灰缸压着的文件。 纸张都淋皱了。 陈景行把她带出书房,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皱了就皱了吧。你东西整理好了吗,好了我们就走。 还没,马上就好。 就一会儿的时间,严言就提着包下来了,包很小,看起来只装了几件衣服。 带够了吗? 严言点头,都带上了。 陈景行看了她一眼,接过行李包,说:我们走吧。 而徐凝舟却在徐家被关了起来。 徐母把晚饭端到卧室,徐凝舟还窝在被子里背对房门侧躺。 小舟,起来吃饭了。 小舟,你爸也是为你好,你今年都快三十岁了,你上次跑到省城你爸也依你了,这次你自己也清楚,那陈景行是什么态度,他不喜欢你。 徐凝舟腾地坐起来,他凭什么不喜欢我,我喜欢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你这孩子,都快三十了怎么还这么天真。且不说他离婚还有一个孩子,即便他就是无牵无挂的,他那点家业如同海上行舟,随时都能翻船,你看前几天的事情,你怎么就不长点记性! 徐凝舟看着徐母,妈,我这些年来换了好几个男朋友,可都不疾而终,后来又碰见他,正是他和他前妻离婚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知道实情,说是他的前妻出轨,连儿子都不是他的。有传言说是他发达了要抛弃糟糠之妻,可是他不是,却什么都不解释,离婚的时候给前妻的开的条件足够丰厚,我从头到尾看上的就不是他的那点家业,是他的为人。 徐凝舟说这些话时眼睛炯炯有神,徐母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第87章 徐凝舟说:当年我刚毕业在律师事务所实习,他找我做的辩护律师,我没有经验,没有胆量,官司莫名其妙输了,他什么话都没说,还劝我别害怕。她顿了顿,说:我以为我忘了他,其实并没有。 徐母叹了口气说:爸妈就你一个女儿,你两个哥哥都已经成家立业,只有你还让我们放心不下。陈景行再好有什么用,他连见你一面都不愿意。 听你爸说,振兴煤矿正在商讨卖掉的事情,陈景行接下来的打算我们谁都不清楚啊。 徐凝舟一怔,他要卖掉? 徐母点点头,你爸的一个朋友说的,马上就签合同了。小舟,爸妈都是为了你好,他不适合你,不要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了。依我看,严靖珩就不错,没有结过婚,你大哥打听过为人清正,性格也算得上温和。 徐凝舟说:我不喜欢他,只见过几面的人有什么好谈的。 喜欢不喜欢相处了才能决定,既然你都说了才见过几面,怎么就不能给人家一个机会? 给他机会? 徐凝舟轻笑,妈,我和他不对眼,不仅仅是我看不上他,严靖珩也看不上我。他今年三十出头了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才奇怪吧。 他出身贫苦,为事业奋斗,无心顾及感情问题,这都是情有可原的问题。小舟,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至于陈景行,你想都不要想。 徐凝舟如孤舟一帆,在寂静的房间里听到宣判,掷地有声。 陈景行不惜贱卖产业,短短几日变卖家产,安排父母兄弟早已离开南城就是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南城的准备,而你,我的宝贝女儿,我们怎么忍心让你跟着他四处漂泊,更何况他的计划里本就没有你。 徐凝舟扯动嘴角,贱卖产业、变卖家产、四处漂泊? 当年入狱时,他没有心灰意冷,仍旧满腔斗志地同她说将来定会出人头地不受凌辱,偏偏等到功成名就时抛下一切。 陈景行,你有种! 或是累了,陈景行拥着严言早早躺下,她还没睡着,他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 他的睫毛又黑又长,睡着时温顺无害,她看了许久,然后轻声轻脚的从他的臂膀里脱出身子。 严言到隔壁的卧室翻出今日穿的上衣,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一张极其普通的a4纸,她慢慢展开,随着纸张趋于平整,窸窸窣窣的声音使得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洁白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个名字叶辰。 她的心漏跳了一个节拍。 力透纸背,笔画的最末墨水晕染开来,仿佛要把这个人千刀万剐。 团了起来,扔进了马桶里冲走,她才感觉好些。 她倒了一杯热水,又拿了一个空杯子。把热水来回倒来倒去,借这个简单的动作平息心中的燥意。 口渴了? 陈景行在鱼缸旁站立,含笑问她。 她抬起头来,点点头说:有一点。 严言倒了半杯给他,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我陪你回去。陈景行不假思索道:下午行不行,上午我有一点事情。 严言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老和我一起回去像什么话啊。 软软绵绵的,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陈景行被安抚了,却也有自己的底线,那我送你过去,下午去接你。还有就是,我们的事情,迟早得和你父母说清楚。你看怎么说为好,依我说就是挑一个日子,我登门拜访好好说清楚,你父母都是讲理之人,好好说定能说得通。 严言直直地望着他,点头说: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严言想,近来她说谎的功力渐长。 陈景行把她送到严家所在的巷子口,走前含着她的嘴唇千叮咛万嘱咐下午等他来接才调转方向。 为时尚早,天微微亮,巷口的风又冷又潮,她站在路口不知该如何走。 说得是回家看看,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躲避陈景行的借口。 她的脸色并不好,此时不该回家里让他们徒劳担心。 这么想着,脚步却没有停下,已经走到了严家的门口。 严越快来! 是严母的声音,带着哭腔。 来了,怎么了? 严母哭了起来,你爸又吐血了。 严父喝到:叫严越作甚,就是吐了一小口,别大惊小怪的。 严言屏住呼吸,慢慢往门口里面移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半夜你也咳得吐血了! 严越没有吭声,把装了血的痰盂放到室外。 严母的哭声渐大,严父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条老命而已,别成天摆一张苦瓜脸。 死老头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办? 严越把严母叫到院子里,替她擦干眼泪,妈,你这样爸心里也难受,医生不是说了让爸开心点吗。 他不肯做手术,医生说去北京的医院治或许有一线希望,可他就是不肯。 第88章 一线希望,严父看了一眼窗外的母子两个,起身到了院子里。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知道,别花那些冤枉钱。 严母说:你才五十九岁,吃了一辈子苦,才刚刚开始享福,怎么就是冤枉钱了? 严父笑笑说:没吃苦,子女孝顺,我可比他们快活多了。没事儿,我扛扛就过去了。过两天,就得垦地给地里施肥了,别操这些闲心啊。 说罢他就回了屋里,严母小声啜泣,什么病都要扛,这次的病能扛过去吗,医生都已经说了是晚期。 严越看见严父一进屋里就扶着沙发坐下,疼痛侵蚀了他,脸色开始变得枯黄,力气越来越小。 把你姐叫回来,让她劝劝你爸做手术,你爸最听她的。严母抓着严越的手,快去! 妈!叫我姐回来又能怎么样,让她拿钱吗,我姐都这样了,非得逼死她才甘心是不是? 严母:瞧你说得什么话,你把妈当成什么人了,我还不是为了你爸,自从上次住院,身体就一直不好,要不是上周组织体检...... 严越眼神坚毅,我多跑几趟就行,先别把姐叫回来。 冯欣在院子里抱着孩子哄睡觉。 谁都没有看见严言来过,又走掉。 严言从院子里出来,林彩月正好出门,遇到严言说:这么早就回来了。 严言神思恍惚,点点头就往大路上走。 她拨通沈仲轩的电话,沈大哥,现在你有空么?我想跟你谈一谈。 沈仲轩听见那头呼呼的风声,她的声音显得单薄而脆弱。 有空,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吧。 她看了一眼四周,四下无人,已经走到县城外的地方,空荡荡的田地,正待播种。 沈仲轩来得极快,停稳车便有一只小脑袋探出来,姨姨。 严言扯了扯嘴角,说:豆豆起得好早。 沈仲轩在驾驶座上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说:上车吧。 终究最后到了沈仲轩的住处。 豆豆趴在她身上看动画片。 沈仲轩说:想找我谈什么? 严言说:沈大哥,报纸是你寄给我的吧。 沈仲轩扶了扶眼镜,第一束阳光照射进了屋里,豆豆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看动画片坐在严言身上。 没错。 严言笑了笑,苍白无力。 她猜到了。 既然沈大哥对陈景行的事情了如指掌,今天来我只想问一句,我弟弟借高利贷的事情,和陈景行有没有关系? 豆豆抬起头看了严言一眼,朝她笑笑,露出一个小酒窝来。 沈仲轩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何必再问。 严言:沈大哥只管告诉我有或者没有,其它的,我有分寸。 沈仲轩从烟盒里掏出一只烟来,引得豆豆瞧他一眼,他讪讪然笑了笑,比了比手指,意思是就抽一支。 严言就在沙发上看着他。 他点燃烟,抽到一半说:有。 烟雾迷绕,迷花了眼睛,豆豆吹了吹,就又是一片清明。 严言听到豆豆肚子咕噜叫起来: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接到你的电话就赶过去了,还没来得及做。 严言说:冰箱里有什么?我给做一些。 沈仲轩打开冰箱门,只有几个鸡蛋了,能做什么? 有面粉吗? 沈仲轩点头:有。 严言拿了五个鸡蛋,舀了三勺面粉,混在一起搅拌,单调重复的动作。 看得久了,沈仲轩也看会了,要不我帮你。 不用,我来就好。 她现在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停止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你要做什么? 她说:烙煎饼,给我白糖,小孩子都喜欢吃。 沈仲轩说:你多大学会做饭的? 严言想了想,说:大概初中,严越上了小学就是我做了。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严言抬眼看他,不知问得是煎饼还是什么。 你希望怎么做? 她的眼神太清明,望着他时仿佛无所遁形,他撂下一句,想怎么做都行,匆匆回了客厅。 即便回到客厅,可再想起那双眼睛还是令他不住地向厨房投往目光,她方才的眼神,明摆着已经有了决定,受不得任何人干预。 从阳台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女人中很少有人像她一样背脊挺得那般直,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来。 爸爸,你刚刚说谎了。豆豆一门心思摆在面前的积木上,方才的一句话只是随口说出。 沈仲轩走回茶几边抽走一块积木,放在身后,引得豆豆趴在他身上想要回积木。 豆豆先告诉爸爸,为什么说爸爸说谎。 豆豆给他一个白眼,指指火柴盒。 沈仲轩讪讪然笑了,连豆豆都看得出他说了谎。她却没看出来,反正她只是想再加一个下决心的借口,太心软。 第89章 越心软,需要的理由越多。 严言从沈仲轩的住处出来后,她估摸着时间去了阳光广场。 商场的负一层是卖保健品的。 她径自转了转,销售员过来招呼,您想要什么功效的? 严言想了想,养胃的。- 那您跟我来,我们这里有一款产品是进口的,针对有胃病的人群设计,温和无害。 严言问她:是按疗程吃吗? 她拿起一罐营养品,草绿色的罐子,标着几个大大的英文字母。 销售员抓住了她的心理,什么功效都往养胃上靠。去年有一位顾客,得了胃病,成天疼的要死,自从慢慢吃了这个以后,今年再过来直给人推荐。 严言听得想笑,可还是买了两罐。 反正是最后一次。 不过才是中午,陈景行就直问她在哪里。 严言看了看,我在阳光广场。 陈景行说:怎么到市里了? 闲的出来逛逛而已,你呢? 陈景行:我就在市里,一会儿过去接你。 广场旁的影碟出租屋开始放歌,严言的思绪早已飘的不知所踪。 沙哑的男声女声混唱,一字一哼唱都飘进她的耳朵里。 【越过道德的边境 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享受幸福的错觉 误解了快乐的意义 是谁太勇敢说喜欢离别 只要今天不要明天】 严言说:陈景行,你快点来。 陈景行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旁边还有别人吗?他的声音提高了一倍,惊得她耳膜震痛。 【不够时间好好来恨你 终于明白恨人不容易】 店主似乎格外钟情这首歌,单曲循环,严言在原地一动不动,听歌里故事。 是不是下雨了,我有点犯困。 陈景行跑到室外,太阳正悬在头顶,甚至有些刺眼。 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找个地方坐一下。好不好? 是什么让你变得软弱? 是什么让你变得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陈景行始终没等到生日之时应听到的好消息,相反地,得到了严言去医院的消息。 去医院做什么,据说是打胎。 陈景行发动车,才发现腿都在发抖。 王军看不下去,把他赶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我送你去。 天公不作美,正是下午上班的高峰期,车子一驶进市区,十几分钟只挪动了近百米。 严言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等着叫号。 和上次不同,做人流的医生中午是没有午休的,她从一点半便排上了号,将近四十分钟,才快轮到她。 她把原因归咎于生意好。 譬如她身旁坐着的女孩子看起来尚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脑袋都快埋进了腿中间。不一会儿她抬起头来问严言:会疼吗? 严言点点头,应该会吧。 简单粗暴地从身体里抽走另一条生命,应该会疼吧。 女孩子轻轻地啜泣起来,那怎么办,怎么办,我又不能把他生下来。 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严言问她:怀孕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她哭着说:我男朋友听到我怀孕就跑了,现在都找不到人影,我又不能和家里人说。 严言起身看了看墙壁上的画报,两个多月,已经形成胎盘。 你呢,你为什么来打胎。 严言说:就是不行。 医生已经喊到她的号码,她朝那个女孩子笑了笑,走进了手术室。 只有手术台中间有灯光,她躺上去,眼睛被强光照的睁不开,双手握成拳。 什么都是冰冷的,空气是冰冷的,手术台也是冰冷的,医生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最冷的还是那把手术刀,像淬了毒,在灯光下嚣张耀眼。 严言突然开口,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说:一个月多哪能看得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喃喃自语道:看不出来吗? 医生看了一眼,按老一辈人的说法,尖肚子男圆肚子女,这么看应该是女孩儿。 严言头往一侧轻偏,眼泪滑下,是女孩儿啊。 陈景行赶到医院时已是半个小时后,穆安良满怀歉意,接到你的电话我赶过去时她已经进了手术室,现在应该已经出来了。 陈景行点点头,站在医院门口,雨突然下了起来。 他曾是理科生,却一直记得高一时的一堂地理课。 南城地处盆地,本应以干旱为特点,却常年多雨,气候湿润。原因是南城东南部有一处峡谷,在春夏季节东南风带来水汽,形成迎风坡降雨。 所以他相信万事因果循环,从早上他翻出那张报纸时就预料到了不一样,可尚未来得及等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严言从医院出来,脸色苍白,双手捧着小腹,远远瞧见陈景行淋在雨中,双眼绝望地盯着她。 他上前把她拽到车上,两人俱已淋得湿漉漉的。 第90章 他和王军说:送她回家。 王军诧异:你呢? 陈景行说:送她回严家。说罢他大力阖上门,从倒车镜里看见他迈着步子越走越远。 严言头一歪,瞑目躺在靠背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之后的几天再没听到陈景行的消息。 严言安心在家照顾严父,严父咳嗽地越来越厉害,饭食已经喂不下去,成日地呕吐。 一日严越严言陪着他去检查,等检查结果时安排严父在市里最好的饭店吃了一顿然后去做了个足疗。 姐弟两个匆匆跑回医院,老医生摇着脑袋看着结果说:甭去北京了,就算是去了美国也治不好他的病。 胃癌三期,能过了这个夏天都算是天赐。 出了医院严越说:姐,刚刚我没有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严言深吸了口气说:我们走吧,爸还等着我们呢。 下了车,严越一个大老爷们突然哭了起来,这是什么事儿,房子卖了,钱都备好了只等起身,又突然告诉我说天王老子都治不了。 房子卖了?严言揪住他的肩膀,卖给谁了,谁做的主? 我和妈。 严言说:那还爸亲手一砖一瓦盖得,你们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卖了。 房子和爸相比算什么? 严言感觉快疯了,层层浓雾逼得她喘不过气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钱的事情还有其他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找陈景行?姐,你好端端的搬回来,只字不提陈景行,陈景行不见所踪,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想如果爸知道了也不会再找上陈景行。 严言不再说话。 王军再次找上严言时,与他一起的还有徐凝舟。 他们在一辆商务车里告诉严言陈景行走了。 徐凝舟是强行跟上来的,只是想来看看陈景行为之出走异乡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王军交给严言一个文件夹,严言下车时,王军说:你真够狠心的。 严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明明离严家很近的距离,严言却感觉走了很久。 每一步,脚底板都感觉硬生生的疼。 回去拆开文件夹,入眼的便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单方面的接触婚姻关系。 陈景遇稚嫩的笔迹在右下角极其显眼。 她把东西收了进去,却发现还有一张银行卡,托在掌心,沉甸甸的。 接下来的事情根本来不及严言有一丝一毫的思虑,严父在盛夏的一个夜晚,猝然离世。 严父没有孙女,下葬那天还是严家大伯家二哥的女儿举着严父的照片一路到了墓地。 严言从墓地回来已经瘫软,沈仲轩走了过去扶了一把,累坏了吧。 沈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仲轩眸光闪闪,之前我母亲下葬全仰仗你们的帮助,到了今天,也应该是我回报几分恩情的时候。 严言说:我可能顾不及你,你自己转转,我还得招待其它的亲戚。 那旁冯欣已经和严歌吵了起来。 我说我大姑子不知检点,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严歌一巴掌甩在冯欣脸上,今天是二叔的葬礼,你嘴不干净大可过了今天再说,丢人现眼。 不等严言有何反应,严越已经拉得她出了院子,到了隔壁的一处荒废的空房子。 都传姐和陈景行乱搞,所以才被逐出家门,陈景行举家都搬迁到了外地,我哪句话说错了!冯欣说:严越我告诉你,这个家里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严越说:你哪句话都没说错,你说的都对,错的是我,从头到尾错的就是我,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你! 严越,你再说一句。 话赶话的,严越被逼红了眼,错的是我,最不该的就是娶了你。房子挡着不让买,要不是拖得那几天,爸早就去北京治病了。 其实严越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了,非把所有的错都推在冯欣身上。 可是没办法,他就那么一个父亲,说没就没了。 他蹲在地上抽起烟来,和严父生前一个动作,脊背轻轻弓着,生活的重担已经把他压得直不起身子来。 冯欣试图蹲下来安抚他,严越甩手,滚! 最后还是严言找到了他,坐在地上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找好了房子,到时候我和妈搬出去,就在盛瑞旁边,我连工作都找好了。 严越哭得像个孩子,不是,姐,你别走。这是咱家,我是没出息,可好歹还是能守护得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严言点点头,说:姐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今年二十九岁,生活还长得很,活在世上总得有一个念想,反正我手上有活儿。而且妈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始终接受不了爸去世的事情,我想带她在一个新环境里重新开始生活。 搬家那天,严言去公寓拿东西,和她离开的那天没有什么不同。 她的衣服混杂着他的衣服规矩陈列在一起,都是单调的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第91章 她从中挑出自己的衣服装起来,四下看了看,把钥匙留在茶几上轻轻阖上门。 王军在楼下看见她提着小的行李袋远去,一步一步脚步稳健,直到看不见踪影。突然明白了陈景行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 【我做好准备抛下一切带她走,她却不惜放弃一切离开我。】 六月的丁香花洋洋洒洒落在护城河边,浓郁的花香引得河堤的青蛙咕咕狂叫,又是一年盛夏时节,他们已经天各一方。 本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没完 ☆、第五十三章 二十八个月后,南城又入寒冬。 公寓里的暖气烧得足,严言却极怕冷还往被窝里窜,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裹起来。 她恍恍惚惚听见床头震动的声音,猛一拍下去,终于恢复平静。只平静片刻,就又不依不挠地响了起来。 这次倒是清醒了。 捧着电话睁开模糊的双眼才看清是沈仲轩的来电。 喂,严言,你现在有空吗? 严言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钟,已经睡了七个多小时。有空,怎么了? 沈仲轩有些着急,我临时有个下乡活动,豆豆的幼儿园已经放学了,我赶不上去接,你能不能帮我接一下。 严言一口答下。 出去客厅后,严母正在喂球球鸡蛋羹,球球乖巧,每吃一口都乐呵半天。 两年半过去,严母已经从严父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尤其是自有了球球后,严母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球球身上,恨不得将球球捧在手心含在嘴里。 球球吃下一口后,见严母尚在发呆迟迟等不到下一口伸出小舌头来开始舔空勺子,舔个没完,像一只小狗。 严言失笑,方才把女儿看成一只小狗实在不该,暗暗摇头在心里向女儿道歉。 严母哈哈大笑,我的小乖乖哟,真是疼死姥姥了。 严言看得好笑,走过去狠狠亲了一口圆乎乎的球球,和严母说:妈,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严母不悦道,你昨晚加了一晚上的班,这才睡了多久,就又要出去,你们这老板忒是苛刻,没日没夜地使唤你。 到了年底,加班加点都算常事,倘若不加班才意味着来年要喝西北风呢。 严言一边梳洗一边说:不是老板,是豆豆放学了沈大哥有事接不了,我代接一下,正好豆豆所在的幼儿园就在咱们门口。 言言,球球已经两岁了,你一个人带着本就不容易,你也不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我看得出来沈仲轩是个顾家的,对球球也诸多照顾,每次上门都带好些东西,豆豆也喜欢球球,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严言正在门口穿鞋,听到严母的话一愣,妈,你瞎想什么呢,沈大哥是谁你不知道吗,别胡思乱想,我去接豆豆了,马上就回来。需要捎什么肉菜不? 严母想起来球球近两天只吃不出,小脸蛋越来越圆,忙喊住严言说:记得去超市多买点香蕉。 严言在楼道里喊道:知道了! 而严母怀里抱着球球,想起两年前老伴猝然离世,接下来突然发现女儿的肚子越来越大,却死死紧闭嘴巴任谁都问不出孩子的爸爸是谁。直到球球出生,众人都再忘记细究,直想把最好的都捧在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面前。 幼儿园还在播放儿歌,小朋友已经走得稀稀落落。 豆豆的生活老师陪着豆豆站在幼儿园的门口等待家长来接。豆豆一眼就瞧见严言过来,扯扯老师的手说:老师,我的家长来接了。 老师顺着豆豆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及耳短发、身着黑色大衣、踩着牛皮小靴的女人走来,看起来顶多二十多岁。 豆豆,这是你妈妈? 豆豆想了想说:不是的,是姨姨。 说这话的时间,严言已经走到跟前,不好意思,豆豆爸爸临时有事情赶不过来,所以才来迟了。 生活老师是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为人和善,连说:没关系,经常有家长来不及接的情况,豆豆爸爸已经打过招呼了。 严言笑笑接了豆豆离开。 沈仲轩的来电响起时,严言正在超市挑选香蕉。严言拉开包,示意豆豆接电话,是你爸爸。 豆豆接起电话,在超市呢。 嗯,爸爸好挤,姨姨在买香蕉给球球吃。 不能在姨姨家吃过饭再回家吗,你做饭好难吃的。 严言一路拉着豆豆,自然听出其中的意味,笑着接过电话,沈大哥,你晚上也来吃饭吧,我看最近豆豆消瘦了不少,正好给她补补。 沈仲轩:已经麻烦你接了豆豆,再去你们家吃饭不好吧。 严言把碎发别在脑后,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的,正巧我家淋浴出了问题,你凑巧看看哪儿的问题吧。 沈仲轩说:那好,我大概八点过去。 事实上沈仲轩到达严言所住的公寓时只七点半。 他抬眼望去,晕黄的灯光下,窗户模糊朦胧,他隐隐能看见人影移动,耳边似乎也能听得见房间里的欢声笑语。 第92章 还是豆豆发现了他,打开窗户挥舞着小手喊爸爸,严言把她抱了回去,使了个手势催促他尽快上楼。 尽管来早了,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严母格外热情,仲轩,快进来坐下,今天阿姨炖了排骨和两条鲫鱼,好好地给你们妇女补补。 沈仲轩点点头坐下,看见女儿和严言在厨房。 严言每盛一碗饭,豆豆便端一碗送至餐桌上,兴许是她参与了饭前的准备工作,今晚吃得格外多。 沈仲轩四下环顾,不见球球。 球球呢,睡着了? 他没意识到,说这话时语气柔软,音调都放低了几个节拍。 严母越看越满意,她下午玩儿累了,吃过鸡蛋羹就睡得像个小猪,你进去看看吧。 沈仲轩果真起身到了卧室,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球球睡得正熟,小脸圆圆,尤其是剃了光头后更显得脑袋像个球了,嘴角吐泡,身上每一处都在彰显她叫球球这个事实。 出去后严言正在说:那就明天上午吧。 严母说:疾控中心在南面,单位在北面,你赶得及吗? 严言想了想,没事,我去转一趟,十点多我来接球球正好。 沈仲轩说:明天上午有什么事情? 严母皱着眉头,球球该打疫苗了,最近流感盛行,马上又是年关,得提前做好准备。 沈仲轩说:我明天上午倒是没事,豆豆上学后我正好过来接你。 严言看了看严母,正在低头吃饭,嘴角浮起笑意,便知严母故意提起明天日程的用意。 沈仲轩语气肯定,不便反驳,严言却是委婉告知,等驾照下来了,就不用再麻烦沈大哥了。 球球年纪尚小,严母又逐渐年长,虽说现在腿脚利索,难免有急用车的时候。严言思来想去还是自家有一辆最方便,所以就报名学了驾照。 过年前应该能过了科二,我们那个教练有经验,通过率有百分之六十。她说得信誓旦旦。 沈仲轩只问了一句是什么驾校。 严言当初挑选驾校也是挑了一所离家近的,规模名声倒是都比不上其它几所,叫平安驾校。 第二日严言早早上班。 一批货物正在装箱,严言过去挨个查看,谭立诚跟在身后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严言诧异,怎么这点东西?这才是库存的四分之一吧。 谭立诚皱起眉头,被这个问题愁得双眼眼袋都出来了。 临到年关,有的货车司机不出车了,只能拣最重要的客户先发货。 严言想起堆积在库房的货物,只得摇摇头作罢,产品分销部分并不由她负责。 严言说:过会儿我带女儿去打疫苗,可能要先走一步。 谭立诚点点头,没问题,这里有我看着呢,没什么事情了。 等严言走后,谭立诚拍拍货车司机的肩膀,老兄,别挎着肩膀了,我们严姐女儿都两岁了,就别把心思用在她身上了。 而且近两年,谭立诚近乎是看着严言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样子,早已不是两年前初见时的羞涩模样。 货车司机是个老实人,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我这样的大老粗配不上她这样的人,我们老板配来倒是天造地设一对。 总听你们说你们的老板如何如何,哪天引见引见?谭立诚还惦记着货物分销这一块的问题,这家物流公司规模不大,是近几年才崛起的,信用却是个顶个的。 货车司机说:我们老板是大忙人,小兄弟你哪能想见就见。 谭立诚不以为然,你们老板估计岁数大了吧,早就结婚生子了,说什么天造地设。 老板是一个人出去打拼的,听说还是一条光棍,逢年过节就一个人。货车司机语气里尽是惋惜,听得众人都觉得这老板可怜得很。 最近惯用的货车司机但凡提起他们老板,总有说不完的话,谭立诚寻了个由头总算把这个话茬避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大雪封城,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高速途中的服务区人满为患,距离赤市两百公里的服务区半挂货车整整齐齐停靠在一旁。蓝黑色的半挂绕着服务区足足半圈,相当威武,没人敢靠近一步。 直到为首车辆上下来一个小伙子搬出几箱方便面就地举了个标牌叫价。 服务区供不应求,此时方便面叫成天价也有人愿意掏腰包,更何况这小伙子价格还算公道,比服务区起超市的价格只少不多。顷刻间,身边就围满了人,高速解封时间未知,服务区的供给迟迟等不到,小伙子的生意自然不错。 一个一个来。小伙子护着方便面,往车身处靠去。 人声沸腾,只怕抢不到。有的甚至要往小伙子口袋中塞钱,他笑得合不拢嘴。 敲窗户声响起,小伙子神色紧张急忙回头望去。 窗户玻璃缓缓落下,一名中年男人露出脸来,英眉蹙起,表情不耐。 北飘,安静些。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像生锈的铁器,说罢升起车窗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第93章 老板,我把东西搬进棚里卖去。北飘连忙抱起箱子跑走,身后跟了不少人,那场景颇为壮观。 不到半个小时,北飘的口袋装得满满收摊上车。 北飘,赚了吧?同行的司机摸摸他口袋,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哎呦我去,你几天没洗过头,给我恶心的。 北飘往车上走,摸着口袋里的钱心满意足,老板给批的货,多亏老板。又揉揉自己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给忘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北飘停住脚步,老板帮了我这么多,我该怎么谢谢老板,李哥你知不知道老板喜欢什么或者家里儿女喜欢什么? 被称作李哥的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首车的位置,不必,老板不图你那点东西,只身一人也不需要什么,你只消好好工作就行。 作为过来人的身份,李哥又劝了几句:少问老板的私事,尤其是家里人。 北飘瞪大眼睛点点头,蹑手蹑脚上车后看过天气预报,大雪转小雪,相关部门已经组织人工消雪。他偷偷看了老板一眼,双手环胸闭目养神,仅仅是斜坐着就让他不敢吭声。 他工作一月有余,此次出车前才真正见到老板,还是因为他最缺乏经验,老板要亲自看顾。 北飘除了知道老板的名字是陈景行外,一无所知,现在还知道老板是个好人。 北飘鼓起勇气想要与老板多多熟悉,老板,过年在哪儿过,回家吗? 陈景行睁开眼睛,偏过头去看窗外,良久回道:只我一人,回不回没什么区别。 北飘深觉自己缺脑子,李哥刚刚交代过的话转眼就忘在身后,暗暗捶头。 这时李哥敲响车门。 老板,去南城那趟车出事了! *** 上午严言带球球打过疫苗,下午又去了医院。 年末医院里的人丝毫不见减少,球球躺在沈仲轩臂弯里熟睡,严言摸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微烫。 她眉头凝起,掌心尚有余温。 沈仲轩说:你别担心,小孩子难免有个发热头疼,都是正常的。 上午出门时还是活泼乱动的,中午就变成这幅样子,偏偏还不像其它生病的孩子哭闹,直接躺下呼呼大睡。 严言专注听着叫号,该轮到我们了。 医生看了情况,让球球张开嘴巴,片刻即就得出结论内火旺盛,扁桃体发炎,倒不是很严重。 最后开一张清单,让严言去抓药。 沈仲轩把孩子交给她,拿过清单,医生潦草的字迹能认个七七八八,我去抓药,你在这里等我。 严言抱着球球找地方坐下,沈仲轩越走越远,严言想起严母说过的话来,眼神清冷。 严言神思恍惚,直到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她抬眼看去,吓得手机差点被扔了出去。 惊心动魄! 陈景行带着一身寒气站在远处,僵直地站在昏黑的走廊里。 像做梦一样! 两年未见,他脸上轮廓更加分明,现下他脸色铁青,英眉挺起,整张脸瞧不出的凌厉,吓得严言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直觉起身就要跑。 陈景行直直地看着她怀中的孩子。 不是没想过再见面的场景,也想好十几种说辞,可是被他这么盯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寒冬里他只穿着单衣,一步一步走来,每走一步胸膛随之起伏,临到她跟前才顿住脚步。 她嘴巴张张合合,终究没说出一句话。 沈仲轩迎面走来,看见陈景行也是一惊,却转瞬恢复神色,提着药到严言身旁坐下,一天两次,一次三包,大火煎半个小时。家里是不是没有没有煎锅,一会儿经过市场记得提醒去买一只。 严言一句都没听进脑子里,满眼只是陈景行和他身后的肖雨婷。 陈景行瞥了他们一眼,如陌路人般,迈开步子离开。 陈景行和肖雨婷一起离开了。 严言才回过神来,沈大哥,你说什么? 回去我写给你吧。他接过孩子先一步往前走,想起陈景行方才盯着球球看。 沈仲轩顿觉怀中的球球重了些,今天不去工厂了吧? 严言点点头,低着头盯着牛皮小靴的前面。 方才,他距离她仅一个脚掌的距离。 南城像是从未变过般,大街小巷仍是熟悉的模样。 陈景行把车停在一处老巷子外,肖雨婷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 陈景行四处看了看,一片荒芜,不确定的问:这里? 肖雨婷扬起一抹笑掩饰她的落魄,嗯,是不是很解气。 她已不是耀眼明媚的陈夫人,妆容粗糙,细嫩的手指长满了粗茧,方志明嗜赌成性,只好好过了两个月就欠下一笔赌债跑路,还把我全部家当变卖,我现在在三中的食堂打工。 陈景行说:下车吧。 肖雨婷直直地看着他,他洗尽铅华归来,而她已经落入尘埃。他们从两年前就已经毫无关系,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 她下了车,他绝尘而去。 他的车开得又快又稳,应是这两年磨练的结果。 第94章 然而事实上,他烦躁地很。 起先耽误不少时间,在医院偶遇肖雨婷,见她交不出医药费,他随手垫了,却不想扭头便又碰见了严言。 还得回去医院,事情尚未处理。 见他来了,三个司机还起身迎他。 他坐在病房前的沙发上,摸摸口袋又伸出了手,终于开口:什么情况? 盛瑞有一批货,时间紧迫,这才急了。 陈景行起身垂着眼睛看着他。 货全翻山里了,哥几个是从车上跳下来才留住性命的。 陈景行看了看,这三人确实也只是皮外伤。 南城出去好几条路年久失修,且有几条盘山公路,他们应是疲劳驾驶,等清醒过来已经是强弓之弩。 这么看着却看得他们三人没底。 干他们这行,行里有不成文规矩,能撞人不毁车。缘由便是车太值钱,人命要廉价许多。 他们的老板话不多,却明确说过,保人不保车。可现在车毁货丢,人好端端地,却让他们不知所措。 陈景行背手站立说:什么货?大概值多少价?交保没有? 其中年长的回答:纺织品,我们不清楚估价,看包装却也知道少不了。他想了想又说:至于保险,应该没有。 老板! 三人看向门外,北飘推门而进,老板,货找回来了,不过有的包装损坏。 陈景行点点头,向三人说:我先走,随后有人来负责后续。 出了病房,陈景行合上房门。 北飘摸不清他的脾气,只见他拉长了脸,以为他很不满应声附和,这件事虽是我方过错,货物却完好无损,车已经毁了没有办法,到时候从这三人工资里扣也损失不了多少。 没事,走吧。他看着远处的楼道说。 波澜不惊的语气,毫不在意,无足轻重。 他来只是为了 目的是何,他也不清楚了。 偏偏高大的背影在这昏暗的走廊中显得寂寥落寞,北飘紧步跟上。 老板,我们损失应该不会太大吧? 陈景行步子迈的大,又沉又稳,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车交的全保,货物完好无损,只怕延迟交货时间,就看对方提出什么条件。 北飘:那我们最近会留在南城?住在哪里? 陈景行脚步一顿,缓缓吐出二字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冬日的驾校生意本是淡季,谁知却超乎严言的意料。 夏日她来报名时只见偌大的空旷地方竖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帐篷,每个帐篷底下将近五十号人,她问过其中学员,每人每天能摸到方向盘三次已是优待。 却不想冬季倒是收起了帐篷,寒假归来的学生排排站在墙根处等着轮到自己上车,她扫了一眼过去,足有四十多号人。 这天严言也体会到了从早七点到晚五点仅摸到两次方向盘的感觉。 傍晚走时她同教练建议分拨训练抑或建议驾校想出个对策,这样下去耗时耗力,且没有效率。 谁知教练如同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张着嘴巴眼神呆滞瞧着她,待反应过来已经摆手让她回去。 严言以为教练上了心,谁想第二天她专门去早了十几分钟,墙根处的学生只多不少。 寒风凛冽,各个都裹紧了羽绒服,帽子手套都是必需品。 严言上前敲敲窗户,教练在副驾驶座上伸长了腿环胸瞥了她一眼,恍若无闻,扭头和驾驶座上的学员说:走走走,你开的是车,又不是骡子,磨唧个屁! 吓得小姑娘一脚踩上刹车,熄火了。 严言就势坐到后座。 砰地一声,合上车门。 反了你了,滚下去!教练微胖,转身时不太方便,手里拿着文件夹,眼看就要往她头上盖。 你敢,我投诉你。 清脆甘甜的声音,语气不甚在意。 文件夹停在半空,教练极其不耐烦道:这么多号人,就他妈属你事儿多! 赶巧了,同她一批的都是学生,看起来还都是乖学生,被他训一句眼眶都能泛红,早上赶着给他买饭,休息时间饮料烟都得随时准备好。 严言说:我就说两句话。 行行行,你说。 四五十号人一天全耗这儿了,你好歹分两组,一组上午来,其余的下午来。严言说:二十多辆教练车只这辆旁边围着这么多人,效率太差了。 你要看别的车好,你走啊,老子不稀罕你。胖教练一扬手,名单落满了后座。 严言定睛一看,笑了笑看了他一眼。 胖教练哼了一声,你有本事找领导说去,这都是规定,你跟我一个小教练说个什么,我都是按规定办事的。 严言想了想,点头说行。 小姑娘停了车,示意严言下车。 胖教练怒了,偏偏有火不能发。 四十号人守在墙根处哪是什么规定,都是他自作主张,他想四十多号人排排站都得等着他,倍儿有面。别人看着他手底下人最多,找他的人便越多。 第95章 就像在外头吃饭,越是排队长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受人推崇,他想的就是这个理儿。 胖教练下车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捻灭,轻呸一声开始追严言。 创立不久的驾校,自然信奉顾客是上帝的宗旨。她一状告到领导那里,他哪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今日还有一位大股东过来。 看着她走得不快,追起来才知道没那么好追。 黑色呢子大衣的下摆又长又大,像一团黑色的火焰放肆灼烧,耳边的长耳坠随着步伐荡起层层冰晶。 又黑又冷。 胖教练挠了挠耳后,暗骂了声操。 驾校总部设在远处,这里只是训练场地,办公室里是几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四五个五十多岁左右的男人围着方桌工作。 甫一进去,就全是烟味儿,还有烧煤炭不通风的味道,呛人得很。 严言一进去就问:谁是负责的人。 靠墙的那个说:我是,你有什么事? 严言说:你介不介意我通一下风,空气太差了。 没等他答应,她就推开了窗户,新鲜的空气注入,神清气爽。 胖教练已经追了上来拉着严言的胳膊往后扯,边笑着说:没什么事儿,这是我车上一个学员,被我说了几句闹不愉快呢。 噢,那你好好劝劝她,教练训几句都是正常情况。 好好好,我马上带她走,您忙吧。 严言甩开他的手坐在唯一一张还空着的椅子上。 教练使了个眼色,意思大抵是你跟我走什么都听你的。 严言收回目光。 负责人说:到底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们都很忙。 脚底下踩的是石灰地,脚底轻轻摩擦的感觉涩涩的,她抬眼说:换了他。 换了谁? 房间太过狭窄,影子投在她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只听见她平淡地说: 就这么等着,效率太差。 负责人笑笑说:那应该怎么样,你倒是说出个东西来。 那是你们的事情。她扫了一眼名单,笑了笑。 教练望着她一怔,满眼还是她的那抹笑,带着不屑,带着鄙夷。 不过,这个我倒是没想到。她拿起一张名单,考试的名额也能换来换去。 你技术不行,所以才把你安排到下一次考试的。胖教练涨红了脸,有种被戳穿的窘迫感。 严言说:我申请换教练。 负责人:临到年关,就最后两次考试了,哪还有教练有闲工夫再重新带人。 严言笑笑:那你们就赔钱吧。 负责人也笑了,呵、我们赔什么钱? 受理学员的要求,并作出合理处置,确保学员高效获得驾驶技能。严言指了指墙壁上的准则,最后一条正是如果无法满足以上条例,在一年内退还所有学费。 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严言被他们的话逗笑了。 下午她还要去工厂,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临近中午,白白浪费一上午的时间。 要么赔钱要么换人,我没空跟你们耗着。 教练心里盘算,若是赔钱必定要从他工资里扣,临到年关年终奖全勤奖加起来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咱们有话好商量,我特例让你多练习怎么样,你以后就上午来或者下午,任你选,你好好考虑一下。 严言从科一练习至今,已有三个月有余,虽说她工作繁忙抽空来练习的时间不是特别宽裕,但真正的问题却是出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她说:我没什么要求,就是换人。 不可能! 没问题!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第一道自然是胖教练开的口,可第二道 黑衣黑裤,单薄修长,陈景行背手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不少人,均是黑衣黑裤,却没穿出如他冷峻肃穆的气势来。 英眉凝起,他紧紧盯着胖教练,上下打量了番。 胖教练也在偷偷打量他。男人和男人之间互相的打量,不像女人看衣服看妆容,就看一个气势。胖教练看了几眼发现这人打量他时毫无感情色彩,就像打量一量机器,冷冰冰的。 陈景行提前收回了目光,侧过身子露出他身后的人来,同负责人说:这是我的人,共计三十三个,拿的全是a本的教练证。 陈景行似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走到胖教练跟前,扬起一抹笑。 他的笑是不一样的,不像沈仲轩的笑文质彬彬,也不同严越的爽朗开怀,也不似两年前的他的笑时而胸有成竹时而小心翼翼。 他的笑很淡、很平静,像冬日的阳光,和煦却没有温度。 陈景行拂去他肩膀上的灰说:他不适合这行。他转过头来轻声说:至于他的位子,我来顶怎么样? 他看着严言,严言试图从他眼里寻找出某些不同的情绪,终于发现寻找无果。 严言淡淡地说:你有教练证吗? 陈景行朝他身后的人看了一眼,然后身后的人就摆出一副我们的老大怎么可能没有那种玩意儿的表情。 第96章 负责人一句话都没说,事情已经决定结束。 陈景行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到外面等我,我有事找你。 严言抬眼,陈先生,我还有事,等不了。 陈景行叫北飘,在外面等我。眼神扫过严言,含义不言而喻。 果然严言出了门,北飘就尽职尽责守在旁边,走那儿跟哪儿。 片刻间胖教练出来看见她,狠狠剜了她一眼,她只当没看见。 工作没效率的人,没有资格留在岗位上误人时间。 北飘自然对陈景行的决定说一不二,倒是和严言说:我看你挺厉害的,你一个人在里头,他们都拿你没办法。 她一身黑衣坐在正中间,倒显得身旁那几人成了喽啰,仿佛在听她差遣。 严言:你别老跟着我,跟着我有意思吗? 北飘点点头,有意思啊,老板让我跟着你,不过你可以跑啊,你要跑了我就没办法了。 严言瞥他一眼,陈景行已经出来,喊着她的名字,严言恍若未闻就朝反的方向走。 北飘看着老板追了上去。 两个人都是黑衣黑裤,步履像生了风走得极潇洒。 北飘暗叹一声,就是可惜这女人已经有了孩子,委屈了自家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6 章 最终还是上了陈景行的车。 严言偏着头闭目养神,和他往常在大车上休息的模样一样,摆明了不想搭理人。 到了工厂,程蕊的短信已经催了多遍。 等等。陈景行制止她解安全带的动作,我有话和你说。 他转过身子,直直盯着她,只眼神就让人无所遁形。 陈景行低声说:我要见球球。 工厂门前的合欢树脱光冗杂的树叶,不复夏日盛开缤纷的光景,光秃秃的枝桠,颇有种重头而来的意味。 严言偏过头来不可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陈景行:我要见我的女儿。 呵,你想见你女儿找我做什么,不是应该找肖雨婷吗,或者是那位徐律师,找我有什么用。 语气冷淡,姿态强硬,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被指甲掐痛的痕迹。隐隐泛着血丝,藏都藏不住。 陈景行侧坐着,一只手将她的身子扳正面对面坐着,很小的骨架,他只消轻轻用力就能掌控,距离太近,几乎淹没在他的怀中。她不敢动,只有体温不断上升着,耳垂烫得灼人,眼神却越发冰冷。 你看着我认真听我说,我知道球球是我的女儿,从头就知道。他似想到什么,表情隐忍而痛苦,若不是我错以为你不惜舍弃孩子也要离开我,我不会一走了之,一错再错,在你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没有陪伴你,错过她的出生和成长。现在我既然回来了,就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对她、也对你。 车里有只飞虫盘旋,终于累了趴在窗口,一次一次撞在窗上,她隐约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又冷又硬。 她冷声说:尽到责任,你有什么资格为人父? 你把话说清楚。 陈景行,失去亲人的痛苦你明白吗,接二连三都是因为你,有的事情做错了就没有弥补的可能!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车外的空气,冰冷如刺,淬了毒在他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扎去。 陈景行看着她,说:不是。 严言看着光秃秃的枝桠,想起叶子繁盛的夏天。 严言说:不是什么,你敢说问心无愧吗? 陈景行说:不敢,我从头到尾就在赎罪,欠你的,我 程蕊的电话打来,严言知道她是急了才催她的,她淡淡地说:再说吧,我走了。 陈景行紧跟着下车说:我也来这里办事。 严言意识到了他的身份,说:等我进去你再进去。 走得潇洒决绝,留他一人在原地伫立看着她越走越远。 会客厅里窗边北飘同林源并肩站立,北飘指着陈景行说:我们老板来了。 林源说:你们老板叫什么? 北飘说:陈景行,耳朵陈,景行行止的景行,你知道了么? 林源说:那你叫什么? 北飘说:邢耐。 我刚刚听他们都叫你北飘。 北飘挠挠耳后,说:这是同事给我起的绰号,每次我睡醒之后头发都会往北偏,就叫北飘了。 哎,我们老板上来了! 林源说:跟你老板多久了? 没多长时间,一个多月吧,我们老板可厉害了。 林源笑笑说说:才跟一个月就知道厉害了?不等他回答林源叹息道:是厉害。 陈景行混迹南城多年,一露面盛瑞的负责人们大多认识,商定好的索赔金额却不敢轻易要出口。 严言坐在长桌的角落,耳边的交谈谈判声音如同第三世界传来,遥远冰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托着腮观察墙角的浮灰,小小的蜘蛛网上有一只小蜘蛛攀附,像被浇了开水胡乱行走,不辨方向。 第97章 程蕊打断了她的奇思妙想,轻声提醒她:陈景行一直在看着你。 她迎上他的目光,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自己,因为他的异常,她成了整个会议的焦点。 她低下头轻咳了一声,林源的声音再度响起。 转瞬掌心的手机震动不停,她看了手机,眉头紧蹙嘴唇紧抿。 严言贴在程蕊耳根处轻声说:球球高烧不下,我得先回去一趟。程蕊点点头说:你快去吧。话音刚落她轻声轻脚起身往门口挪动。 严小姐? 被陈景行点到,严言瞪他一眼,扯出一个标准至极的笑容,一字一字地说:陈先生。 陈景行摆出好奇的表情,淡淡地说:严小姐匆匆离席,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能让严小姐在会议尚开的情况下不声不响地离开? 林源也问:严言,发生什么事情了? 严言淡淡地说:实在抱歉,我女儿生病,我必须回去。说罢她轻轻颔首,转身便跑了出去。 陈景行望着她的背影,起身说:抱歉,我也有急事先走一步。 他跑了出去。 留下的人望着他翻飞的衣角消失在视线里,面面相觑,程蕊说:既然如此,这件事我们改日再谈吧。 北飘喃喃自语:老板有什么急事啊。 林源笑笑低声说:家事。 陈景行追上她时,她正在街边拦出租车。 盛瑞本就在郊区,平日不慌不乱按部就班乘公交根本体会不到荒凉的感觉,此时却等不到一辆出租车。 球球是早产儿,才出生时在保温箱里待足七天才出来,身体一向都弱,发烧更是家常便饭,手常被针头扎得泛青,想及此她就急得不知所措。 等她抬起眼,陈景行已经握着她的手腕边走边说:别怕我在。 车开得又快又猛,行到中间严言才想起还未告诉他地址,抬眼一看,已经进了自己小区。也是,他已经知道了球球的存在,更何况是家庭住址这种小事。 一进门,严母就抱着球球坐在沙发上,你可算回来了,刚量过体温,40度,吃药也没用。严越出车了,把昊昊送了过来,我实在看顾不来。 妈妈、妈妈、妈妈。球球扑腾着小手让她抱,严言接过来说:您就在家看昊昊吧,我朋友在楼下等着呢。 哪个朋友? 严言把球球裹紧确保包的密不透风,看了一眼严母说:一个普通朋友,我走了。 陈景行等在车里,一见严言从防盗门出来立马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 妈妈、妈妈。球球小手乱扑腾,猝不及防地陈景行捏住了她的小手。 软软的,暖暖的,需要费尽全力才能舍开的存在。 陈景行低咳了一声挂档倒车。 严言看他眼眶泛红,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球球孜孜不倦地扑腾,严言贴着她的额头,滚烫异常。 球球一生病,要么乖乖睡觉,要么兴奋十足,从不让她烦心。 这么想着,她的眼眶也泛红了。 直到医生诊断时还不停安慰道:做家长的别太担心,今年冬天天气干燥,孩子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是常事,今天你们已经是第四家了。先住院观察三天,后面的情况再看吧。 陈景行去办住院手续。 走廊里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虚浮,像一场梦。 等到他回去病房,球球已经打了吊瓶,严言躺在她身后轻声说些什么。 他站在门外,手里还抱着粉红色的床单被罩,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见他进来,严言从床上下来对他说:麻烦你看球球半个小时,我去买日常用品。 陈景行木讷的点头。 严言走到门口说:对了,再过十五分钟,球球应该要小便,便盆在床底下,你记得把尿。 陈景行仔细在脑袋里记下。 等她出了门,他才一步步走近病床。 他提出要的单间病房,病房里只他和球球两个人。他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球球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着他,安安静静的,一双大眼睛似乎在打量他。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球球轻轻握住笑了笑。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声音沙哑,球球,我是爸爸。 球球似乎没听过这个称呼,愣愣地盯着他,眼睛眨眨。 他轻声说:我是爸爸,爸爸。 球球嘴巴嘟囔两下,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陈景行一一描绘她的五官轮廓,又小又软,球球被逗得咯咯笑。 陈景行捏起她的小手,说:球球也来摸摸爸爸,记住这是爸爸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 严言再回到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陈景行跪在地上,轻声诱哄道:爸爸。 跟我学,嘴巴闭起来,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父女团聚了,收藏up up up 蠢作者飘走了 第98章 ☆、第五十七章 陈景行跪在地上俯着身子轻声轻语,在她眼里连背部弯成的曲线都是温和柔软的。 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他的眼眶一直是红的,视线离开球球一秒都舍不得。 可是她得制止,她推开门说:我回来了,你回去吧。 他缓缓起身,跪的时间长了,才发觉腿脚发麻。 你一个人总不方便。 严言放下东西,用嘴唇试了试球球的额头,果然不是那么滚烫。 一会儿我妈过来,你不必留在这儿。 她贴着球球的额头说话,眉眼温顺,仿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温柔顺从的严言,可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不同。 陈景行的肘间挎着外套,直起身垂着眼看她,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去买。还有球球,喜欢什么东西,连一份见面礼都没送过她。 陈景行。 她叫住他,我们母女两个最希望的便是你能离我们远远的,没有你,我们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幸福。 他的脚步一顿,听见她继续说:其实我生下球球,和你没多大关系,不是因为对你有多深厚的感情。我只是给自己留个念想,留个支撑。 他不想再听她说,索性开门离去。 一阵风进来,严言紧紧抱着球球,好一会儿才暖和,慢慢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成傍晚。 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有沈仲轩的,有程蕊的。她给程蕊回过电话,程蕊劈头盖脸问道:球球怎么样,你也不接我电话。 严言说:在住院观察,刚刚我和她都睡过去了所以没听到电话,我还得请假。 程蕊:反正到年关也没事情,你好好照顾孩子吧。对了,陈景行呢? 临到年关,医院依旧人满为患,不知道陈景行怎么要来的单间。她抬起脚一下一下踢着墙根,想起他走时的动作,应该是想摔门离去的吧,最后还是强行忍住轻轻合上房门。他走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程蕊叹了口气说:他还是不懂女人。 严言记得球球刚生下那一阵,提及陈景行之前种种表现,程蕊叹道:没想到他栽到你手里头了。 严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了一声。 却在镜子里看见陈景行去而复返的身影。 他提起袋子一一摆放在桌上。 我问过医生,都是易消化降火的饭菜,有粥有面条,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陈景行的声音轻柔,有种讨好的意外。 他刚才一路跑到医院门口,两侧道路上都是百年的古树,他站在树下渺小无措。遮天的树荫把他挡的严严实实,他试图从树的缝隙间寻找她们所在的那间病房,最终还是寻找无果。 他曾经期盼严言可以成长为一棵参天的大树,任风吹雨打都能屹立不倒,可离开后他才察觉到她虽然脆弱易倒,重新萌发嫩芽成长的速度却很快。回来后,发现她如他所愿,他却害怕了。 你若是要和我生气,也得吃过饭后才有力气。他抽出一双筷子来递给她。 不知他从哪里买来的粥饭,揭开盖香甜扑鼻,一看便知是经过两三个小时熬煮制成。 陈景行说:你妈什么时候来,等她来了我就走。 严言:你有事在身可以先行离开,没必要等到我妈过来。 本就是她搪塞的借口,等到严母过来只怕得等到明天。 陈景行说: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何必...... 双眉之间的沟壑加深,他扬起眉峰说:算了,我去找护士。 严言才发现,吊瓶已经没底。 拔过针后,球球睁开朦胧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陈景行小心翼翼抱起来说:睡醒了? 球球唔唔了两声。 严言背对着他们躺下,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像变魔术般,陈景行从几个袋子中掏出毛绒绒的小熊和各式各样的玩具,球球只捧着他的脸看来看去,两个人笑了起来。 严言不知道陈景行何时走的,只隐约记得她睡着时父女两个还在一旁打笑。 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再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护士来扎针时,语气不善地说:和你老公说,不要在阳台吸烟,晾晒孩子们衣物的地方,弄得全是烟味。 像是个新来的护士,连续扎了几针都没扎进去,球球的手背已经变得青肿,严言瞪了她一眼,你自己怎么不和他说,还有换个护士来,我女儿又不是你的试验品。 护士哪敢和陈景行说,在阳台站了一夜,像地狱修罗般,冰冷僵硬的背影,没一个人敢上去劝说。 等到护士走了,严言抓抓本就不长的头发,烦躁不已。 换了个护士扎针,倒是很顺利,球球是个没心没肺的,被扎成这样也不知道哭喊两句。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严母领着昊昊进来,一进来就看见青肿的手背,偏偏小脸还是满脸的笑意。 你跟我说,孩子她爸到底是谁,你一个女人没日没夜地工作还要照顾孩子,孩子她爸连个面都没露过,是不是陈景遇的? 第99章 严母气极反怒,陈家就像人间蒸发,你却带着孩子回来了。刚才居委会又来催上孩子的户口,三番两次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你不告诉我孩子怎么上户口? 严言说:孩子不是陈景遇的。这件事情,我已经找人在办,妈,你别生气。 不是陈景遇的是谁的,啊?你和陈景遇的离婚手续六月才办下来,球球却是十二月出生的,你是不是要急死我才甘愿? 严母舒口气,消消火说:妈不是在怪你,是心疼你年纪轻轻做单身母亲,且不说孩子成长过程中缺失父爱的艰辛,只说你人生也还漫长,我还能帮你照顾孩子几年?你要不想说,就算了,沈仲轩也带着孩子,你们两个也般配,你好好想想。 门轻轻推开,陈景行走进来。 前一分钟念叨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严母瞪大眼睛。 严言见他果然双眼布满红丝,微微苦笑。一夜沧桑无奈尽显在脸上。 陈景行站在严母面前,端正笔直,如同小学生般恭敬态度诚恳地说:孩子是我的。 严母盯着严言,探寻的目光似探照灯,一个动作都不放过。 严言点点头说:哦。 严母脑门生疼,扶额叹气说:怎么回事? 陈景行一手捞起昊昊放在床上,站在距离严母不近不远的距离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严母看严言在场,心想死丫头的嘴像上了锁,索性答应陈景行。 留下昊昊坐在床上问严言:姑姑,他是姑父吗? 严言说:不是。 昊昊:他是球球的爸爸,不是姑父吗? 严言:不是。 昊昊的眉头轻皱,球球和她爸爸也分开了吗?离婚以后小孩子就会少一个爸爸或者妈妈吧。 严言心下一疼,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早熟的孩子。 严父去世后,严越的车曾出过一次意外,驾驶员疲劳驾驶导致人车双亡,严越欠下债款,冯欣就提出离婚。严越只提出一个要求,孩子的抚养权归他。离婚后,严越还清债务,如今已经有能力让他过上好日子,只不过昊昊已经记事,知晓妈妈离开的事实。 严言揉揉他的头说:帮姑姑一个忙,看着妹妹,姑姑出去一下。 鬼使神差,她走到病房外的大阳台,散落一地的烟头,还能闻得见烟味。 零零散散的,斑驳的痕迹。 她看过转身便走。 等她回到病房,只剩球球和陈景行。 他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浅色的毛衣显得他越发年轻。 见她回来了说:他们已经回去了。下午我和你妈去办户口,你一个人能行吗? 一脸担忧。 她觉得好笑。 你一身烟味,难闻死了。 闻言他抬起胳膊仔细嗅嗅,疑惑的说:我怎么闻不到,按理说不应该啊,我早上专门回去洗澡才过来的。还闻得到吗? 给球球吸的都是二手烟,你别碰球球。 他一退好几米,就快退到墙壁上了。 我再去洗洗。 走时他说:你记不记得以前说过什么? 严言诧异,什么? 他语气轻柔,似感伤似怀念,你心很软,别人犯错只要真心诚意道歉,你就能原谅,现在这话还作数吗? 严言淡淡地说:不作数,当时单纯无知,不知道人心险恶,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你就当你没听过。 陈景行撂下一句就匆匆离开。 我信,以前不信后来也信了。 窗外风声作响,她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却清晰听见心里的声音在说:你又不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虐点越来越高了,上一章也算温馨! ☆、第五十八章 在医院躺着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容易犯困,又不能带孩子出去,严言就搂着球球睡觉。 等她醒来,床头坐了一个人。 沈大哥? 沈仲轩坐在另一张床上,身侧还放着公文包,看样子是一下班就过来了。 醒了?沈仲轩看见她醒来,开了壁灯,怎么也不接电话,我还以为出事了呢。 严言轻轻起身,把被子提了提,想回来着,后来忘了。 沈仲轩:我见陈景行了,他和伯母在给球球办户口。 严言抬头,看见沈仲轩探究的眼神。 上户口需要父亲的身份证明。 沈仲轩:所以你就在等他回来? 查房!护士打断沈仲轩问严言,下午量过体温没有?说罢看了一眼沈仲轩,或许是觉得面熟多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 严言说:量过,都是三十七度八。 那行,外面风大,记得别带孩子去外面,明天要是不烧大概就能出院了。 严言:好。 护士出去后严言问:今天几号了,今年回家过年吗? 沈仲轩推推眼镜,还有半个月,豆豆爷爷念叨好几天了今年必须得带豆豆回去,你想好吗,要和我回去吗? 第100章 严言:不行,球球最近一直生病,换一个地方我怕水土不服再闹不舒服。 沈仲轩:那行,再找时间就是。你别太累,别绷得太紧。 嗯。 天黑透了,严言说:豆豆已经放学了吧。 沈仲轩:雇了个阿姨,我实在顾不上来。 严言看着面前的他,面色清冷,沈大哥,豆豆需要的是个妈妈,你总不能一直单下去吧。 沈仲轩垂眼看着她,鼻尖挺翘,常常用这里和豆豆碰鼻子玩耍,他说:没机会,顺其自然吧。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球球。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其实是叶辰没有福气他凝视着她,却又好像在和自己说:怪不得谁。 严言叫住他,走到他跟前轻轻的说:其实陈景行没有插手高利贷的事情,是吧沈大哥。 沈仲轩笑了,偏过头去。 房间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灰暗,但是房间外面就是马路,路灯照进来,车辆行驶就会留下斑驳的影子。 沈仲轩手稍稍伸出一截,又猛地退回来。 光影稍纵即逝、从来就不是他能掌控的。 有没有其实你都会生下球球,沈仲轩凝视着她,是不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嘴巴嘟囔,似睡得不舒服揉了揉眼睛用力伸展了一下身子翻身后继续睡。 是严越醉酒偶然说出来的,其实也不重要。 严言知道只不过是她钻了牛角尖,非把父亲去世的缘由全部推在他的身上。 没道理,没办法。 她轻轻笑了笑,结果都一样,以前身份横在那里,我想着总有一天得分开,后来因为那个契机分开还松了口气。 沈仲轩还想说些,最终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陈景行来得很不巧。 球球醒来要吃奶,严言一向避免在人前哺乳,病房的门是镂空的,从那扇玻璃门前里面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在此之前她特地把灯都关了,陈景行却以为母女两个在睡觉,轻手轻脚进去后,看见床上没有人就四下寻找,走到在靠墙的位置才发现...... 深紫色的毛衫褪到前襟,皮肤白皙透明,球球的嘴巴一张一合,有节奏的吮吸。窗外的路灯灯光洒在她的身上,一览无余。 相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形成高达修长的剪影投在地上投进她眼里。 严言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后厉声喝道:转过去! 陈景行愣了愣,眼睛却移不开。 快点转过去!她又喊一遍。 这才听清楚她的话,陈景行走到窗边把里面的窗帘也拉上。脑子里却循环放映方才看到的场景,停不下来。 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轻轻贴着额头,不知是热还是害羞她整张脸堪比天边的火烧云不禁让人想触碰抚摸。衣衫半褪,露出白皙的、柔软的,那些他曾经熟悉的画面如潮水汹涌般袭来,他能清楚描绘那具身体上每一个弧度,他甚至能回想起指尖划过每一寸肌肤时温热的触感。 不能再想,越想身上越燥,真是要命! 我先出去,好了叫我。 说出口才知声音沙哑成什么样子,房门合上的声音太响终是惊了球球。 严言看见床尾胡乱搭好的大衣,她懊恼地穿好衣服,明明直接说让他出去就好,非要多此一举。 陈景行洗了把脸才进来的,他的下颌勾勒出完美的线条,进来时还在滴水。 他看见严言的脸依旧通红,球球明显吃饱喝足了在床上快乐的翻滚。 一般两岁该断奶了。他似喟叹,看着她滚来滚去突然看他一眼又想笑。 严言看着他,今日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宝蓝色领带打的一丝不苟,放在床尾的大衣与西装颜色相仿,头发也像刚修整过。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她偏过头去看小家伙已经爬到陈景行跟前。 慢慢让她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她想起小区的一家邻居,孩子才六个月就要断母乳,据说是六个月后母乳就缺失营养,而且妈妈要上班无法保证按时喂养。她几次从楼前经过,都能听见孩子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妈妈为了断奶,自己住在娘家一个月才回来,等回来后,孩子已经认生。 严言说:搭配着稀粥之类的,让她逐渐适应后再说吧。 陈景行抱起球球,许是第一次见爸爸的领带,只抓着不放。 严言说:你穿这么正式干什么。 陈景行低头看了看,领带已被小家伙揪乱。今天去办户口需要照相,伯母说别掉范儿。 这次他来得匆忙,从未预料过后来一系列的惊喜,随行衣物只带了平常的两身,最简单不过的休闲装。想起严母昨日最后离去时又返回来上下打量他,眼神露出不满。他问怎么,严母疑惑地说:我记得你以前你很怎么说呢,看起来就比较牛逼的那种,现在怎么怯生生的模样。他一早从医院出去就在商场购买了一身行头,北漂接他时瞪大双眼。 或许一个人在外,活得糙了,就什么都不计较。 第101章 缓缓躺下似想起什么,他摇头轻笑,而且我头一回知道居委会的大妈这么厉害,像三堂会审一样。折腾一个上午才从居委会出来去派出所。 他仰头躺下,天花板上映着他们三个人的影子。 有大有小。 有硬有软。 相得益彰。 他的手背盖在脸上,似有温热的液体流入鬓间,他轻声说:我很高兴,这比我想象的好太多。 严言:躺够了就赶紧走。 不够,怎么可能够。他想再躺五分钟,一个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他还是赖在那张狭小的病床上不肯离去。 听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 严言嗯了一声,出院后你把银行账户给我,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陈景行轻笑,我全部身家都给你了,还差这点。 说起这件事,你的住址寄给我,我把东西给你寄过去。 陈景行没再说话。 小家伙出汗又多又快,严言一遍遍擦拭她的身子,她看见陈景行睡着咯咯笑着非要爬过去。 严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球球有样学样,嘘!摇着脑袋钻进严言的怀里。 陈景行隐约感觉到身上多了重量,可睡梦中太温暖,他舍不得醒来。 是夜,沈仲轩回到家中,叫着豆豆的名字,才想起阿姨把她带去吃甜品。 房子空旷,他每一个动作的声音都在回荡。按平常来讲,他一进门,豆豆就会扑在他身上缠着他要讲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今天豆豆不在家索性扔下公文包,斜躺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烟雾环绕中,静静的发呆。 他来南城的时间不算短,像此时一个人静静地独处倒是难得。 窗外高楼大厦林立,灯光五光十色,屋子里却是黑乎乎的。 豆豆进门后闻见满屋子的烟味,爸爸你怎么不开灯呀? 沈仲轩掐灭烟,开了窗户。今天吃饱了吗? 豆豆:吃饱了啊,很开心。 开心就好。 爸爸,姨姨答应做我的妈妈了吗? 沈仲轩被她问得一怔,说:她在等球球的爸爸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第二日医生宣布球球可以出院。 严越一早就说会来接出院。 刚过九点,严越已经到达医院。 他看见陈景行时表情淡淡的,明显严母已经向他说过了。 陈景行点点头去办出院手续。 见他出了房门,严越说:你怎么打算的? 球球的精神养足了,站在床上伸出双手叫道:舅舅抱! 严越伸手接过她,把她双脚放在掌心站立,小家伙想舅舅了没啊? 球球把头搁在严越肩膀上,想了想说:想。 把她放床上,该穿鞋了。严言在收拾行李,看见床上横摆的大熊犯了难,球球的免疫力低,她不想把在医院搁置过的东西带回家中。 严越给球球穿鞋时轻声问:你怎么打算的?我听妈他给球球去上的户口,这是承认事实要和他重归于好? 没有。我没那么想过。 严越:你没这门打算,怎么告诉他球球是他的孩子,还让他登堂入室,他要是抢夺球球的抚养权我可不依。 她抬眼看他,他不会。 语气虽轻,却异常笃定。 要问什么理由,她也说不出来,就是这么觉得。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严越见严言一直盯着大熊,一只手抱着球球,一只手提着熊往外走,边回头说:姐,车就停在急诊门口,我在楼下等你。 她在屋里还听见严越问球球,这熊谁买的? 球球说:叔叔。 哪个叔叔啊? 球球指指前边,这个。 严越这才看见陈景行正站在窗口处办理出院手续。 严越又问她:你喜不喜欢这个叔叔? 球球笑笑说:喜欢。 喜欢这个叔叔还是喜欢舅舅,必须选一个。 球球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又黑又密,比他上次见时长了不少。 球球满月时,严母说剃胎毛长出来的头发才能黑密浓厚,别像严言头发细软听不得软话一遇事就不知所措。 严越把球球惯坐的位置拦好,球球说舅舅,严越把她放在中间亲了一口说:乖!舅舅没白疼你! 等回到家中,陈景行却被拒之门外。 严言从卧室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又拿了三千现金交到他手上。 陈景行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言说:这是球球的住院费,那个本来就是你的,我只当在我这里保存了两年,现在还给你。把它放在家里,我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 她拦在门口,摆足样子不肯让他进门一步。 以后我们两清了。极冰冷的语气,像楼道里的温度一样,不禁让他打颤。 陈景行脸拉得老长,把东西扣在她手里,你爱要不要,不要扔了便是。我要回赤市两天,处理和你们公司的事情,我回来再说。 第102章 明明已经气到极致,却还是隐忍着细声细语说话。 走前他往里瞄了一眼,球球正踩在严越腿上玩儿拍手,肉嘟嘟的小手,柔软温暖,像以前的严言。 他走到楼下才发觉思念已经开始。 想女儿,想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此时回想当时的决定,留下全部身家只带走微薄的一笔钱究竟是为何。 确如她所说,让她心里时刻记着他前半生的积蓄都交给他,心里从此烙上他的印记。其次是他摊开掌心,痕迹斑驳,有些伤疤已经淡去,有的还残留在手掌中间纵横蜿蜒。 冬日的阳光的洒在他的脸上。 诚然他的手是沾过血的,离她而去只不过是想从头再来,以一双干净的手博一个明天。 三天后严言接到了培训班的短信,当晚是本年最后一堂课。 晚上严言去上课。 这节课是理论课,已经坐满了人。 和她比较熟悉的丁佳喊住她,她旁边还空着一个位子。 严言穿越重重阻碍才到了墙角处坐下。 中间休息时,丁佳问她,这么多天没来上课你去哪儿了? 严言:我女儿生病住院了,对了,一会儿下课借我前几天的笔记抄抄。 丁佳:噢,那你也不给我说一声,我正好去看看你女儿。笔记我给你记了一份,一会儿给你。 严言笑笑说:那就谢谢了。 丁佳说:你别谢我,是李老师千叮咛万嘱咐,每节课都过来跟我念叨一遍说,你朋友今天没来,那就你给记一份笔记吧。晚班有一百来号人,你说他眼咋那么好呢,定睛一看就知道你没来。 严言笑笑说:可能我每次迟到,他记住我了。 丁佳用手肘戳戳她,示意她看前面。 李士勤朝她们走过来,到跟前说:来了? 严言点头,嗯,李老师。 李士勤说:下课以后留下来,你缺好几节课,虽说丁佳记了笔记,有的你还是需要亲眼看一遍才能学会。 好,麻烦李老师了。 李士勤回到前面讲课。 丁佳低声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李士勤中年丧妻,身材发福,讲课时总爱挠头,离得远也能看得见头发出油厉害,时常挠头也是因为有秃顶的趋向。丁佳说是他总担心一不留神仅剩的几根头发也没了,所以才时不时摸摸头寻求安全感。 课后人走的差不多了,丁佳边收拾东西边说:你也是,像你这样的肯定也有追你的人,赶紧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让李士勤死了这条心,上课往这儿瞅那眼神真是让人倒胃口。他以为自己是情圣还是怎么着。 严言说:没有,再说他也没把话挑明,我总不能一上去就说我对你没意思吧,那不是自作多情。 丁佳背起包说:你看着吧,等会儿就挑明了,最后一堂课了他得出手。 严言把笔记放进包中,轻笑了一声。 李士勤虽说上课爱吹牛,可专业水平确实不容置疑,否则也不能从十几个大学教授中脱颖而出。他是省城一所985高校的副教授,每个星期才回到南城授课,能让他甘愿两地奔波的动力大概是他的儿子。 他总在课上说他儿子怎么怎么厉害,又得了奥数比赛的一等奖,要把儿子送出国深造。 李士勤翻出上次严言交的作业指点一番,说辞每次都差不多,无非是色彩搭配不均,线条不够有力或者柔和。 或许是经常开小灶的原因,严言也进步神速。 指导半个小时后严言看时间已是十点半。 严言说:李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女儿还在家等我。 李士勤笑笑说好,你等我一下,我锁门一起出去。 严言等着他锁好门。 周围突然一片黑寂。 突然一只手掌伸向她的腰间,稍稍用力就要将她揽入怀中。 严言猛地后退,在黑暗中反正也瞧不清神色,她强忍着恶心黑着脸笑说:李老师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清路。 李士勤呵呵笑着附和,没事,我扶着你。 严言加快步伐,那倒不用,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士勤说: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吧,白天上班晚上还要来上课,你看你多瘦。 严言说:没什么,就是忙了一点。 李士勤扶扶眼镜,映出她低头的瞬间温顺的眉眼。 初见并不起眼,只是某个休息的课间所有学生翻出手机来看,她却咬着笔头看着讲台上的黑板微微蹙眉,他就上了心。 李士勤:明年我就不来南城代课了,我儿子明年高三得抓紧辅导,还要去北京考雅思。 严言:噢,那就提前恭祝李老师了。 李士勤挠着头发,我倒是可以接受你单身妈妈自己带着女儿,毕竟年轻时谁都会犯错。 培训班所在地外面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李士勤指着红绿灯说:哪个年轻人不闯一次红灯呢,要不我们凑对过,我在省城学校里有一套教工楼,你的女儿我也可以担起抚养的任务,给她提供一个好的生长环境有利于价值观的培养,我有信心能让她不犯错,只不过我只能负担到高中毕业,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你嫁给我之后,你也不用再这么辛苦,你觉得怎么样? 第103章 绿灯闪灭,红灯骤亮。 严言看得刺眼,转过头对他说:我并不觉得生下孩子是犯错,她是我的希望。她转瞬笑了笑。 李士勤看得怔忪,那笑不像平时内敛,像含苞待放的花朵经历寒冬后乍然绽放,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老师,我想你有什么误会,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想法。 李士勤这才反应过来,执起她的手腕问:你上课老看着我,一双眼睛含情脉脉,你少来,女人就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严言气得反倒笑了,上课我不看讲台,我倒是看哪儿。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严言甩开他的手,冷眼瞧着他,我想咱们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后会无期。 以前在陈景行身旁不觉得,后来离开后每当照镜子时察觉她眼纹微微翘起,冷眼看人时尤其可怖,堪比黑云压境没人敢惹。像极了他。 想着这号人物,他就出现了。 这条路是市区的主干道,将近十一点依旧车来车往,陈景行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直直望着她朝她走来。 周围鸣笛声骤响,一声接着一声,她却似什么都听不见。 连李士勤在一旁说话都没在意。 回过头时,李士勤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陈景行一手挽上她的腰,手掌紧紧箍在腰侧,指尖用了力,肋骨处甚至有些疼痛。 她扭动一下,他便越用力。却是满含笑意低着头柔声问她,都说了在门口等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一通好找。另一只手覆在头顶,把额前的碎发轻轻捋在耳侧。 她惊得目瞪口呆。 陈景行似才察觉到身旁还有李士勤这号人物。 这位是? 严言想起方才李士勤的措辞也不挣脱陈景行的动作,这位是我上培训班的老师,李士勤,教服装设计的**大学的副教授。李老师人很好,知道球球生病住院我没法来上课,今天特意为我课后辅导了呢。 话音软绵绵的,陈景行听得骨头都酥了。 陈景行笑笑同他握手说:那真是多谢李老师了,改天有空一起吃顿饭吧。 李士勤打量面前的男人,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车,他是识时务的人,否则这份工资高的工作也轮不到他,他顺着台阶下:没事,本就是分内之事。严言十分好学,我也是爱才之人。 她脾气大得很,一和我吵架就扬言要变成单身妈妈,没成想竟然有人当真。她这么好,李老师你想想,谁舍得让她生下孩子放她走?陈景行看着李士勤嘴唇却又贴着她的脸,更像是在和她说。 等李士勤走后,严言费力挣扎,陈景行轻笑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会不会有点快? 温热的呼吸洒在脖间,像是被电击般,颤栗从神经中枢传到身体各个部位。 陈景行还是不肯放开她,嘴唇贴在她额前轻声说:不要这么辛苦,这么晚还要让我担心。 女人的耳朵就是禁不起任何甜言蜜语,严言暗骂一声没出息,趁他不备终于把身子抽出来,刚才只是演戏,你久经沙场应该不至于当真吧。 陈景行眸子微闪。 他掏出手纸来擦拭手指,一根一根的,每一处都不放过。 二人就站在马路边,谁都不说话。 她看见他眼里倒映着街边的灯牌,是一家珠宝店,主打产品是钻石,一颗切割完美钻石在他眼里璀璨夺目。 陈景行叹了口气愤愤说:他是什么东西,也敢觊觎你。 严言说:男人都一样,谁也不必说谁。 陈景行笑了,你还为他辩解?我女儿要什么成长环境倒成他说了算,供到高中,滚他妈的,没本事就直说,还想养你? 或是被气急了,陈景行一向的好教养也没了。 严言转念一想,他们方才说这些话时陈景行还在马路对面,她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说什么了? 陈景行说:我会唇语。 什么时候学的? 陈景行刚想说牢里,却想到好不容易稍加缓和的关系,终是搪塞了过去。 陈景行把她拉到车上,时针已过十一点,马上就是第二天了。 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要是我不来你怎么办? 严言:没你我两年多不照样过吗? 牙尖嘴利。 窗外霓虹灯闪,多少人在其中迷了眼看不清楚现实。 她索性闭上眼睛。 是,我不牙尖嘴利,我还见风使舵、唯利是图。当初跟了你是为钱,南城最富有的人最后二话不说甩给我一张卡,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家。刚才那个你看见了吧,也是一样,课前辅导课后补习,谁都没我这种待遇。陈景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看他一眼,笑了笑。 他对我有意思,难道我看不出来,非得等到上完他最后一节课才摊牌,就是用无可用了。 陈景行,我就是这样的人。 陈景行把车停在路边。 严言还偏这头看向窗外。 第104章 万籁俱寂。 陈景行轻笑了一声,揉揉她的头发,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四十六个人在看吗! 接下来我要每天喊了:求收藏! ☆、第六十章 陈景行像是重新在南城彻底扎根,每天中午来严家报道。 人来还不算,每每手里都提着东西,蔬菜各种肉还有球球的衣服玩具。 若是严言在家,他绝对进不来。若是只剩下严母看门把手,绝不是陈景行的对手。 这天陈景行前脚刚进门,严言后脚就进门了。 陈景行在厨房大展厨艺,还把球球放在新买的代步工具小汽车里让她在一旁观摩。 严言一进门便看见女儿对着一条鱼大呼道:哇,她飞了。 陈景行倚着厨台漫不经心纠正道:它跳起来了,它没有翅膀不会飞。 严言倚在门口问:我妈呢,怎么你在做饭? 陈景行才回过头来说:伯母出去了,说是今天商场打折扣要给孙子置办衣服。 严言点点头,看见他围着碎花围裙,左手边还摞着一叠烹饪书,其中一本摊开。 白色纸张上鲜红的图案像冬日雪地盛开的红梅。 敢情是现学现卖。 严言把球球抱出来领着她离开厨房。 不一会儿就听见陈景行摔盆子摔碗的声音。 严言重新回到厨房说:你会做什么? 陈景行如数家珍,鱼、虾、螃蟹、蛤蜊、水里动的我都会。转头看见另一旁的蔬菜,却摊摊手说:其他的正在学。 陈景行刀法不稳,一手扶在案板上,另一手握刀挥下。 他身姿舒展,怎么舒服怎么站,脱了外套露出两条有力的臂膀,形成遒劲的曲线。 其实单看姿势还是很标准的,只是刀法太差。 严言问他:陈景行,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景行:切菜。 不是,我是说你这么每天来我家里是做什么? 陈景行停住动作,转身与她面对面说:你看不出来? 严言怔住片刻,阳光洒在脚下,厨台上的东西形成一道剪影,起起伏伏如小山丘般在她脚下绵延起伏。 算了,我来做。你出去吧。 陈景行摸摸鼻子解下围裙说:其实我比较擅长刷碗。 球球窝在沙发一脚正在看动画片,陈景行想过去抱她,一瞬间闻到自己手上的大葱味道转身去洗手。 这里他只进来过两三次,每次都是局限于客厅餐桌的范围。 梳妆台上干干净净的只放着一瓶洗手液,墙壁上共有四条毛巾,严母、严言、球球的都标注好了,还有另外一条客人的。 陈景行拿起浅蓝色毛巾轻轻擦拭,心想老子才不是客人呢。 窗台上摆了一盆花,正值冬天也开出嫩黄色的花朵,与墙壁上的花丛相辉映。仔细闻来,整个房间都有淡淡的香味。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待他摸进严言的卧室是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就如那床卡通图案被子,软软的摊在那里像棉花糖一样,是球球休息时的专用被子。 太软了。每处都让人软的没有一丝斗志。 突然有只小手揪着他的裤腿,他低下头看,球球仰头望着他。 大眼瞪小眼。 油烟味不可避免的冒出来。 陈景行在脑子里勾勒成一幅画面。 他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下班回来女儿在门口等他,严言做好饭菜看到他回来摘下围裙献给他一个迎接吻。 陪我玩!球球脆生生喊他,叔叔。 陈景行才从想象中抽身。 球球搬出一套拼图,人文景观,自然景观应有尽有。 父女两个把东西搬到茶几上,开始拼图。 以陈景行的逻辑拼图很简单,把外围填上,然后对应齿印就可以拼起来。但是球球的逻辑明显不是这样,她会问每个图案是什么,得知每个图案之后托腮思考一下再开始动手。 陈景行不知她在思考什么,就趁她思考时望向厨房,一览无余。 她身上系着淡黄色的围裙,为了避免油烟,头顶还戴了一顶同色系的帽子,看形状倒像是浴帽。 球球拿着一幅拼图问:这是什么? 树。 什么树? 陈景行定睛一看,笑了笑说:椰子树,你见过没? 球球摇摇头。 陈景行:你想不想去看看,树上会结出这么大的果子,可以吃还可以喝。 球球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他眼中精光微闪,嘴角抑不住的上扬。 带你去! 爸爸二字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但自称叔叔非得把他憋屈死。 陈景行转瞬想起严言强硬的态度,又看了看自己现在所坐的位置。 开玩笑,他人在这里扎根,把女儿拐跑,还怕追不到老婆。 开饭时,严母已经回来。 严母已经习惯陈景行坐在家里某个位置。 习惯是一回事,可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在她心里,陈景行和沈仲轩是不同的。从一开始,陈景行就像一场噩梦般进入他们的生活,他高高在上,他可以操控严言的人生,家里的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有时只维系在他一个人身上。 第105章 可是沈仲轩不一样,他温文尔雅,严母可以把他简单当作一个小辈,加上他与叶辰相貌相像,她把对叶辰的愧疚都投入在沈仲轩身上,正常的把他当作严言的异性朋友。 简单地说,就是她可以在想喝汤时指挥沈仲轩去拿勺子,却不能颐气指使陈景行去拿。 严母暗暗又比较一番,觉得选择陈景行的唯一理由便是他是球球的亲生父亲。 严言看着严母一动不动,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严母说:给我一个勺子。 噢。 吃过饭后,严言一起同陈景行出门。 隔壁敞开着门,客厅中间摆着一张麻将桌,邻里之间时常聚在一起搓麻将有说有笑,看见严言后笑容一顿。 李婶正对门口,摸牌时和严言说:要出门啊? 严言:是,出去一趟。 李婶见她走远同姐妹们说:这都第三个了。 张婶说:什么三个? 看见她旁边的男人了吗,这是第三个,有的中午上门晚上才走呢。 不知谁说:你敞开着门就为了看人家呢? 李婶甩出去一张牌,谁稀罕看她啊,我女儿比她好一百倍,一个二手货每天还不安生。 众人笑笑,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我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了,你们记不记得振兴煤矿。 当然,我侄子还在里面上过班呢。 我儿子以前经常摆一本员工手册,第一页就印着这个男人的照片,他是振兴煤矿的矿长。 他突然卖了煤矿是为什么? 我听说是他和自己弟媳搞在一起没有脸面再在南城待下去,要和弟媳妇私奔。 李婶哼了一声,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亏我以前还经常叫她一起打麻将,难怪一直推辞不答应,不是一路人呗。 那旁陈景行与严言已经来到盛瑞。 年前盛瑞要发工资,之前那批货他们已经赔了违约金,只等着陈景行的这笔钱到帐开工资。 这次没有开会,陈景行之前在电话中已经向林源承诺一个数字,林源自是满意。看着窗外的人,心知严言功不可没。 陈景行再见王军是在商场附近的一家餐馆外。 他的车停在餐馆外,从商场出来已经被开了罚单。还有一人凶神恶煞站在车旁,只等待车主出现。 待看清车主,这人傻眼了。 陈哥?王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我以为是谁呢,车停在我餐馆前面挡我生意。 正是饭点,来往人不断,人生沸腾。 陈景行笑了笑说:怎么,成餐馆老板还不请我吃一顿饭。 王军说:噢,我都傻了。 像小学生般努力一个学期后向家长展示成果,王军一脸喊了十几道招牌菜,对陈景行说:陈哥你一会儿吃吃看怎么样。 陈景行:你喂猪呢吧。 王军说:餐馆开业那天我就想,要是你能来就好了,可是你走的太干脆,就留下一个文件袋,连一个手机号码都不留,现在得一顿一顿补回来。 这次回来还走不? 陈景行想了想,应该不走,看情况。他转念一笑说:老子有闺女了。 餐馆里装修不俗,还放着轻音乐,他满眼的笑意随着音乐像河流一样慢慢流淌,放肆疯狂,止都止不住。 王军看得一愣,问:嫂子哪里人? 陈景行说:本地人。 王军恍恍惚惚,手里的杯子都捏不稳,本地人好,知根知底的。她要是对你不好,咱们还有一众兄弟上去收拾她。 陈景行差点把水一口全喷出来,那画面太刺激。 身份调换,他都以为自己是小媳妇了。 陈景行决定暂时不追究这些,掏出手机来翻到一张照片让王军看。 小女孩窝在粉嫩的被子中间,微微笑,嘴角还有一个小酒窝,看着就讨喜。 王军说: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我大侄女。 陈景行说:再说吧。 菜上来时,王军又要了一瓶酒。 王军倒满酒盅,推给陈景行说:陈哥,我敬你一杯。 陈景行不推辞,一口闷。 这杯酒敬你是及时把煤矿卖了,要不然现在我哪能过上这么悠闲的生活。 王军说:对了,我也要结婚了。 女方是什么人? 小学的语文老师,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我成天都只有挨骂的份儿。 陈景行笑笑:挺好的,有人训也是福气。 王军像上了发条的机器般头一仰一杯灌下,还要拉着陈景行一起。 菜没动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喝到最后,王军双眼已经迷离,趴在桌上说:陈哥,你怎么娶了别人呢,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王军说:自你走后,我都不敢再去见她,说不清什么理由。 明明人声鼎沸,陈景行也有些眩晕,心里挂念的人好像浮在眼前。他笑笑伸手去够,却发现只是虚梦一场。 第106章 他们本是对桌而坐,陈景行听清楚他说的话,走到他那边坐下,点燃一支烟,吐出一个眼圈,低声说:闺女她妈就是严言。 王军真的喝醉了,对啊,闺女她妈要是严言多好,我也不用内疚。 陈景行拍他的脑子,你愧疚个屁! 王军说:对啊,我愧疚个屁。 陈景行轻轻笑道:结婚记得叫我,没想到被你抢在前头了。 王军:你闺女都生了,先上车后补票? 陈景行瞥他一眼,不理他脑子天马行空地想。 严言接到他电话前正在工厂的生产车间。 她初学设计两年,程蕊提议她试验做一批衣服。 严言把手放在面料上,从上到下拂过,柔滑无比。 现在有车间,有技术,有材料,她所需要的一应俱全。在这里,被那人搅乱的思绪重新回归平静。 严工,设计图画出来了吗? 严言拿出来,还是李士勤指导过的一幅。 不像市面上有的卖的服装一样,借助已经生产出来的产品,进行打版,一比一的对照打版,外观虽然好看,尺寸一些细节却很难得到保障。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设计。 设计图是她多少个日夜才画成。 此时看着这张图,已经不是一件衣服的设计稿这么简单,其中有她两年来早出晚归的汗水,还有夜深人静时球球的呼吸声的陪伴。 珍贵到她其实并不是那么着急做出成品,只怕一个不慎就让它染上瑕疵。 陈景行就在这个时候把电话打过来。 一听便是醉了。 陈景行:能不能来接我? 严言把设计图收起来说:没空! 餐馆人渐少,陈景行摩挲着酒瓶瓶口,笑笑说:过来取球球的东西,答应了下午送过去的。 什么东西?她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高跟鞋踩在走廊上,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节奏感。 球球他爸。 ...... 盛瑞规模越发扩大,她整整走了十分钟才走到门口,打了个车才往陈景行所提供的地点去。 她一下车就看见他了。 他们所在的座位就在橱窗前,他静静的凝视着远方,眼神似呆滞又似清醒。 严言进了餐馆走到他身旁,他像从来都不知冷,衣服永远穿的单薄。 醒醒! 陈景行缓缓转过头来,看见是她,咧开嘴轻笑,眼神温柔。 老婆。 ...... 严言清清嗓子,起来,我送你回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桌子上还趴着一个脑袋,显然已经睡死过去。 这是? 服务员说:这是我们老板,一会儿我送老板到楼上休息就好。 严言点点头说好。 严言问陈景行:你开车了吗? 开了。 这个样子是开不回去了,打的回去吧。 陈景行理智尚存,把手机塞给严言说:给北飘打电话,他就在附近,让他过来。 严言索性坐下打电话,电话刚被接起的瞬间,又听见陈景行嘟囔一句。 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北飘就在附近,很快便赶了过来。 小伙子力气很大,一个人就把陈景行抬到车上。 严言在餐馆座位上发现了陈景行身侧的纸袋印有一只蓝色的小海豚,甩着尾巴激荡起一朵浪花。 她打开看了看,是一身蓝色的幼儿泳衣和充气泳池。 她朝外看去,车门已经合上,可是她却能想象出来陈景行此时的模样。 轻轻仰在椅背上,双手环胸,静静等她。 严言从另一侧车门上了车。 北飘见她上了车,发动车离开。 陈景行如她相像的一样,保持这个动作直到车开始行驶。 他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 和记忆中一样,好像又不太一样。 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好像惊讶于她竟然没有抽出手来,相反地她盯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在发呆,两只肤色不同的手似纠缠交织。 大概隔了两分钟,她说:松开。 陈景行笑了笑,松开了手恢复之前的动作。 到了酒店,陈景行似清醒了不少,北飘扶着并不吃力,只是他的个头太高,看着有些难以移动。但是他的脚一碰地,就知道他在控制力道以防压着北飘。 严言拿着房卡打开门,陈景行一进门就展开双臂平躺在床上。 北飘说:老板胃不好,我去买药。说罢就冲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好像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陈景行突然说:我想吐。 严言:噢。 陈景行:我想吐。 严言坐下看见陈景行眉头蹙起,说:你想吐就吐,一直和我说有什么用。 陈景行睁开眼睛说:我起不来,你拉我一把。 严言想着他这么大体型不好拖动,为了方便她脱了身上的羽绒服,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第107章 他睁开眼睛,大掌缓缓伸出去,搭在她的手上。 严言看见他抬头微微笑,眼神微变。 还未反应过来他眼神其中的意味,他握着她的大掌一用力,她整个人已经被拖了过去,直直地倒在他的胸膛之上。 陈景行! 陈景行闷笑一声,嗯? 严言:快放开我。 陈景行:不放。 严言费力扭动着,他的大掌却紧紧贴在她的腰间,像烧红的烙铁让她动弹不得。 对上他的眼,却如被定住久久移不开目光。 她想起在陈家祠堂的那个夜晚,那双眼像干涸了般,看着她时却渐渐荡漾起水光。 那天是开始。 她轻轻笑道:你装醉。 陈景行:嗯。 她趴在陈景行胸膛上仰起头尽量拉远之间的距离说:你觉得有意思吗? 陈景行:还行。 说着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严言怒目。 陈景行亲了亲她的眼睛。 严言:陈景行。 陈景行:嗯? 严言:这不像你。 陈景行:什么? 玩不起、放不下、舍不掉。她直直盯着他说:这不像你。 陈景行轻轻吻上她的唇,睁着眼睛。 眼对着眼。 他想说这也不像你,可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狠狠将她吻住。 她有一张柔软的嘴唇,轻轻合上时嘴角会微微扬起,让人以为她时刻都像在笑着。 他最爱这张嘴唇,曾经说过最柔软的话语抚平他的伤痛,也曾说过最坚硬冰冷的话语。 他用舌尖轻轻感触她的柔软。 严言被他困在身下动弹不得,甚至思绪已经飘远。 陈景行把手探进她的毛衫里,想要把她的衣服脱掉。 严言仰着头,刚想拦住他,他的嘴唇已经又贴上来了。 已经抬起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 炙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肌肤一寸一寸移动,她听见陈景行闷声说:我解不开。 她低头看,自己已经露出大半个肩膀,他的头贴着肌肤,没有距离。 陈景行亲到动情处,却听见她哽咽了起来。 肩膀一下下耸动,像受伤的动物眼里含着水汽盯着头顶一动不动。 他一腔欲火顿时冷了下来,翻了个身躺在旁边。 他与她的情事,两年前不过寥寥几场她便怀有身孕,怀孕后他自然不敢动她。后来因误会分开,他每每想起她时,心中总会翻腾起滚滚悔意与自责。只有夜深人静时,身体不受理智支配才会情生意动,辗转律动,第二天醒来看见身下一片狼藉只不过是苦笑置之。 他连想都不敢想。 直到方才,她的手伸到他面前。 陈景行叹口气说:别哭了。 严言瞪他一眼,说:谁哭了!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陈景行:?那要不然继续? 虽这么说,陈景行却抬起她的胳膊把毛衫往她头里套,瘦小的身躯,并未有什么不同。 突然他定睛一看,方才没注意到的,此时却看清楚了。 他还是忍不住亲亲吻上她的小腹。 虽然不再紧致如昔,虽然不再平坦如故,虽然有了淡淡的纹路。 他用嘴唇感受这种变化。 严言发现她的喉咙似被堵上,她伸手去够他的头发,却听到他说:疼吗? 什么? 陈景行说:生她的时候。 陈景行知道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可没办法,他想问。 仿佛听到一声不疼就能从枷锁里解脱。 严言不如他所愿,说:疼,但是比不上现在疼。你的胡子。 陈景行说:反正已经疼过一次,现在就再疼一下吧。 严言:你不讲理。 陈景行说:嗯,不讲理。 他说:这辈子最不讲理的事情都是对你做的,也不差这一件。 陈景行躺在她的身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把这种感觉归于期盼成真。 他靠着她,越来越近,就像远航的船只慢慢靠岸。 严言听见陈景行的呼吸逐渐平稳规律,她回过头去,他果然已经睡着了。 她穿上毛衫,把下摆放下来。 走到窗前她拉开窗帘,已经天黑了。 窗户映出他躺在床上的影子,他的双手交叉放于脑后。 说是装醉,其实还是醉了。 她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他的味道。 严言笑了笑,走到床前跪在床上,把他的手平展开来,他似不喜有人打扰他的睡觉,轻轻嘟囔了一句。 严言耳朵贴在他的嘴唇边问他:你说什么? 他却不肯再说。 待把他的手臂伸直,她才满意。把头枕上他的臂膀上,望着他闭上了眼睛。 在睡着前她最后想的是原来爱他,已经可以抛弃原则。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点字憋了我五个小时....... 第108章 ☆、第六十二章 那夜陈景行做了一个梦。软软的,暖暖的,他以为是严言。 醒来才发现是窗帘拉开一半,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穿衣时左臂麻麻的,他抡了几圈,稍觉好受,才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而严言一早已经在赶回工厂的路上。 公交摇摇晃晃的,她靠着窗户,每摇晃一次都磕的脑袋疼。 可是她依旧把头斜靠在上面,静静等待每一次碰到窗户时的疼痛。 天未亮程蕊就打过电话来。 程蕊问她在哪里。 她隔着一扇玻璃看了看床上熟睡的陈景行说:在外面,怎么了? 程蕊:手边有电脑吗? 严言:有。转瞬她说:有,但是不能用。 程蕊:其实手机也行,你打开网页我把链接发给你。 严言:你在哪,现在才刚六点吧。 程蕊:你现在别管这些,我在工厂呢,你赶紧点开看看吧。 天微微亮,陈景行翻了个身右臂搭到左边上下游弋,似在寻找什么。 严言压低声音说:算了,我过去再说吧。 此时手机就躺在她的掌心,经过一夜后,电量那格已经变成红色,她还在不停地开屏锁屏。过了一会儿,屏幕就暗了不再亮起。 正好到达终点站。 天已经亮了,程蕊办公室的灯却还亮着。 她走进去,关了灯。 程蕊躺在沙发上一下坐了起来,怎么关灯了。 严言坐到她身旁,天已经亮了。 程蕊揉揉眼睛,发现窗户正对着的东方,太阳冉冉升起,喔,你来了,看了吗? 严言摇摇头说:没有。 程蕊走到办公桌前轻轻移动鼠标,屏幕就亮了起来,然后示意她过来看。 你做好心理准备。 严言抬眼看了她一眼,坐在转椅上把视线放在屏幕上。 从头至尾,程蕊都盯着她看,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 除了指尖轻轻滚动鼠标外,严言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突然她的手离开鼠标,脸慢慢贴近了屏幕。 程蕊也看过去,是一张照片,其实并不很清楚,图中两个人的脸模糊,并不能根据一张照片分辨出这两个人是谁。 可以肯定的是,整张照片都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温馨感。 刚刚下过雪的小区院子里,红梅悄悄绽放。 金毛走在最前面回望身后的主人,两人并肩行走,女人手微微贴在小腹上,男人臂膀上搭着一条披肩,做好准备随时要为身侧的女人披上。 程蕊说:我刚才看得不仔细,现在倒是清楚了。 严言:什么? 别的都是女人挽着男人,你们倒好,正好反了一下。 严言笑笑道:以前没有一张合照,这张倒是一家都拍进去了。 程蕊看她的脸色,依旧平平淡淡的。 程蕊说:其实之前我不太懂,只是觉得可惜、遗憾。 严言朝她投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程蕊黑眼圈很厉害,现在看来像画了烟熏妆,眼睛里都是血丝,能看得出来一夜未睡。 程蕊回到沙发上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和陈景行的事了,比你说时要早得多,那时就觉得陈景遇是个傻子,陈景行又摊上那样一个老婆,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是互取所需,他缺女人缺刺激感,你缺钱。 后来我有心帮你,也只是觉得你不容易。可是现在看到这张照片,倒觉得我太自以为是了。 严言看着照片,陈景行小心翼翼挽着她,原来那时他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程蕊接着说: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一看就知道你们比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眼睛里洋溢的满足感掩都掩不住。 严言说:这个帖子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程蕊想了想说:昨天半夜吧,核完最后一笔账我睡不着逛贴的时候发现已经成了热门帖,你想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这明摆就是冲你和陈景行来的。 严言沉思冥想,说:没有吧。 这个人知道的还挺多,从三年前就开始扒了,连陈景行父辈的事情都披露了出来,你往下翻还有照片,你和陈景行进酒店的。 严言缓缓转动按钮,北飘扶着陈景行,严言在一侧按电梯。 看见这次的照片很清晰甚至捕捉到陈景行半清醒半朦胧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她。 严言手指动作,眼神却已经空洞。 程蕊说:你没事吧? 严言说:你要把我开除吗? 程蕊说:怎么可能,你现在可是我的摇钱树,再说了,我又不是才知道这件事情。 严言:那就没什么大不了,我还能养家糊口就没事。 严言看向她说:你知道吗,你给我打电话说的时候,我已经隐约猜到了,冥冥之中早就注定,我在公车上想的是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微微笑。 第109章 她好像一直都在等这两个字。 终于。 嫁给陈景遇后发现他并非良婿。 陈景行对她好后发现他心存不轨。 和陈景行在一起后发现叶辰的死与他有关系。 每一次,都让她从仅存的一点幻想中醒来。 严言,你别难过。其实我现在真觉得陈景行是真心对你的,单说那天球球生病他那样一个人,脸色刷地就变了,他久经商场多少年,连情绪都控制不了,说明什么,你不知道吗? 严言说:我还好,不觉得有什么,你放心吧,越看倒觉得这个人知道的比我还多。她翻下去,突然看到楼主最新的回帖。 太过分了。严言站起身来。 程蕊:怎么了? 严言拳头紧握,脸上涨得通红,胡乱翻动着皮包,一边说:球球的照片都被贴上去了,他尽管贴我的陈景行的,把孩子的照片爆上去什么意思。 她终于掏出手机来,按了好几下键,才想起已经没电了。 程蕊说:你别着急,你先冷静一下。 严言说:给我手机用一下,我得告诉我妈在家别出来。 程蕊递给她手机时,发现她全身都在打颤,手指按在键盘上微微颤抖,连按了好几遍都输错了数字。 还是把手机给了程蕊让她帮忙。 程蕊拨出去才给她电话,她握着手机,把耳朵贴在听筒旁,似乎有风吹来,阴冷潮湿,她说:球球还小,现在不知道什么,以后还怎么上学,再过一年她就要上幼儿园,前几天还和我说她喜欢小区隔壁的幼儿园,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孩子会怎么想。 她脑海中回旋着屏幕上那些字眼。 肮脏、阴暗、恶心。 每一个她都无法平静的把这些字眼同球球联系起来。 电话终于被接通。 严母说:你一晚上不回来也不告我一声,我一晚上都没睡一个安稳觉,现在在哪儿呢? 严言说:妈,你先听我说,你现在就待在家里,千万别出去等我回去,千万别出去。 怎么了啊,我瞧今天天气好,球球想吃鱼了,我已经领着球球往菜市场走了,你中午回来不,想吃啥? 严言说:现在赶紧回去,回家待着。 严母似在逗弄球球,球球咯咯笑了一声,严母漫不经心地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我们已经快到了,人有点多我还得看着球球先不说啊,我挂了。 妈!妈! 严言看程蕊一眼,说:挂了。我妈领着球球去菜市场了。 程蕊说:你别怕,这个点都是大妈大婶那个年龄才去吧,她们一般不上这些贴吧闲逛。 严言关了帖子,到贴吧的首页,看了看这个帖子已经成了置顶的帖子。她觉得眼前一黑,却还是站起来说:你把我送过去吧,我心里总不踏实。 程蕊披上外套,说:行。你等我一分钟,我一夜没睡,先洗把脸清醒清醒。 事实上陈景行已经知道这件事。 他虽在南城销声匿迹两年,记得他的人却还不少。毕竟当时南城三分之一人仰靠他过活,而且他太过年轻又长了一张好皮相,想让人忘记也难。 他一走到酒店大厅就发现了异常。 这是一种感觉,尤其是办理退房那个服务生举着手机看时而偷偷瞧他一眼。 换做平时他不会理会的,可是这天他破天荒走了过去轻轻瞥了一眼,就看见了。 服务生吓得后退了两步,陈景行说:拿过来,我看看。 长长好几页,竟像是描述了他的一生。 结果就是脸越看越黑,给严言打过电话发现一关机后尤甚。 他走出酒店时凭着记忆拨通一个电话问:兄弟们现在还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 严言在二十分钟后到达菜市场。 程蕊拦住她说:你别下去,我去找。 严言想了想说好。 程蕊一袭白色大衣,走到哪里都很显眼。 严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慢慢的,视线里已经没有白色大衣。 她才静下来开始回想帖子上的几张照片,想到入神处,突然看见陈景行的车停在远处。 明明离得很远,她却感到视线有了交集。 他轻轻点点头,仿佛在说:一切交给他。 这时手机在充电过程中自动开机,沈仲轩的电话打了进来,问她可好。 这是严言头一次清晰感受到她和陈景行中间隔得什么,却还是说好。 沈仲轩说:我和豆豆下午的飞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说。 严言说:好。沈大哥我就不去送你了。 沈仲轩说:严言,你多保重。 远处传来急促的鸣笛声,严言抬眼看去,严母抱着孩子已经冲出了菜市场。 严母紧紧护着孩子,呼喊着:你们别说了,你们别说了! 孩子在她怀中闷的厉害却也在哭,一声一声地啜泣,像随时喘不过气来。 严言挂了电话猛地打开车门穿过嘈杂纷乱的马路,在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迎着严母跑过去。就在这时,人群推推搡搡把严母推到路边的护栏上,围着她揪着她的胳膊撕扯。 第110章 严母喊得嘶声力竭,滚开!滚开! 脚下一个不稳被推倒在路的中央。 严言尖声叫道,只一瞬间,一辆自南向北高速行驶的福特就朝严母所在的方向撞去,伴着刺耳的刹车声。 她站在不远处,只听见砰地一声,陈景行如骤然张开的伞面向高空抛去。 车停了,四周都静了下来。 严言一瞬间如跌落深渊,喉咙眼竟喊不出一句,只是无声的落泪。 然后看着陈景行缓缓坠落。 人群散开,她看见陈景行倒在血泊中,一身黑西装映得魅惑扣人心弦,他静静地望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嘴角弯起。 直到她蹲下指尖触到温热粘腻的液体,才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号。 陈景行! 陈景行曾说:叫我名字,两个字。 那时她说:不,重名的人那么多,连名带姓的叫才不容易叫错,只要我叫你,你就得答应我。 他们之间叫名字的机会不多,次次都是连名带姓的叫。 【陈景行。】 【嗯。】 【陈景行。】 【嗯。】 消息传的快,陈父第二日清晨就赶到了医院。 两年不见,竟没有什么变化。 隔着一层玻璃看见儿子,转动佛珠,轻轻叹口气说了声阿弥陀佛。然后看见严言说:听说你们有了个女儿,能不能让我见见。 严言说:她在家里,一会儿让王军带您去见吧。 陈父点点头,走过时说:他是个认真的孩子,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既然他认定你了我也不再说什么,何况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想走就走吧。 嗯。 陈父往前走去,狭长走廊映着幽绿的灯光,到最后只剩下一抹剪影。 王军走到她跟前说:陈哥这样了,你不会撇下他的,是吧? 严言偏过头去看他,浑身插满了管子,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脆弱不堪,她说: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在乡镇公社办公室里,他站在灯底下,整间房子都变得黯淡,当时他不可一世,可是你看看现在他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不是,他是为了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他只有你了。他说得太快,快四十岁的男人眼中突然溢满了水光。 严言说:其实细究起来,他对我就一般,且不说刚开始的骗婚,后来又强逼我跟着他,你说是不是,还有你以前不是也不想我们在一起吗。 王军说:严言,陈哥是真心对你的。 他说了几遍,似乎再无话可说。 王军:对了,帖子是徐凝舟爆的,她昨天大婚就在陈哥住的酒店举行婚礼,可能看到了你们心存不满一心报复呢。 严言说:你看,终究还是因为陈景行。 不是,陈哥很多年前就不用兄弟们做事了,可这次一知道就立马联系我去...... 严言:去做什么? 王军说:算了,陈哥不让我告诉你。 严言看着陈景行,他躺在里面,什么都是白色的,干净、纯洁。 她微微笑说:你知道吗,就算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骗局,我也甘愿入局。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王军并不确定她说了什么。 一个月后的某天,王军再来探望,走到重症监护室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随意找了个护士问:334病房的人呢? 护士说:你应该也知道,车祸后造成的颅内积血,在24小时内没有醒来,以后苏醒的机会微乎其微,这家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了。 他怔在原地,护士安慰道:你也知道,重症监护室一天的花销,普通人很难支持一个月的,他已经住的够久了。 王军说:谁办的出院手续。 家属。 王军:哪个家属? 护士想想说:患者父亲,还有其他家属吗? 王军心一沉去掏口袋,抽出一支烟来就要点燃。 先生这里是医院,禁止吸烟。 他点点头说: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王军走出医院,天气预报称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也是上半年最后一场雪。浮雪撑在枝头,一阵风吹来,洋洋洒洒的飘落,落在地面上,不一会儿就消融了。 不属于他们的地方,倒不如彻底地离开。 又过了两年。 王军开车路过振兴煤矿的旧址时停了下来。 风光不再,被一个浙江商人承包了,已经改了名字,车辆进进出出,扬起黑灰色尘土,在阳光下闪烁。 他打开窗户听见有一个工人说:干完最后这趟,以后就再也不来这儿了。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是一个外地的号码。 他手心突然冒汗,铃声循环萦绕。 电话那头温柔的声音在邀请他。 王军隔天带了妻子去了赤市。 根据地点,他们到了郊外的一栋房子前。 门还锁着。 妻子不满,叫我们过来,怎么他们连个人影都不见。 第111章 王军却看着这栋房子微微出神,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说:你到了吗? 王军:刚到,家里没人。 不好意思啊,你再等等,我临时有事情赶不过去,我没告诉他这个消息,他现在去接孩子了,应该马上就回家了。 王军说:没关系。 妻子说:我们大老远跑来,现在还得站在门口等主人回家。 王军笑笑说:一会儿让他们好好补偿你。 让我把肚子填饱就行了,飞机上的饭菜太难吃了。 他摸了摸妻子的头,听见墙角拐弯处有声音传来。 怎么不高兴了? 爸爸,今天又是你接我放学,妈妈呢? 男人微微叹气道:你妈妈嫌我住院太久花光积蓄,现在去赚钱了,说要给你买花裙子穿。 其实不穿花裙子也可以的,让妈妈赶快回来吧。 男人笑笑说:好,一会儿回家再穿厚点,我们去接妈妈回家。 王军笑了笑,突然看见围墙墙角处的白色花朵。 白色花朵随风轻轻摇曳,藤蔓被轻风微微压弯,嫩黄色的花蕊偷偷露出来。 缓缓的,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一摇一晃,一飞一扬,已是一世。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 这么多天来谢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可能拖得更久。 谢谢!鞠躬!